舔狗 第66章

爱是比死亡更神秘的东西。

做爱能让秦煊感觉自己离那个人更近一些,原始的肢体交缠在有了名为爱的情愫后才变得有了超过动物本能的意义。

在无限接近窒息的高潮中,他们一定有一瞬间是相爱过的。

秦煊唇边带着笑意,开口对乔泽说:“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他好像笑了一下,胸腔中闷闷地震动,乔泽听见他用一种近乎的玩笑语气问:“如果我为你而死,你会不会记得我一辈子?”

乔泽强忍着眼泪,一边摇头一边还在试图给对方止血,哽咽又气愤似的抖着声音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死了,我马上就把你忘了,然后再找十个八个野男人,去你葬礼上开派对€€€€”

秦煊唇角的弧度更大,笑着点头说:“好啊……”

比起乔泽永远记得他,他更希望乔泽快乐。

看到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样子,陆承允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伤口的锐痛。

他幸运地没有被袭击者的子弹打中,身上却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了好几道口子。

还有一片似乎伤到了眼睛,让他的视野逐渐被血红色覆盖,眼前一片模糊,看什么都好像隔了一层。

不过那种痛意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之内,比起奄奄一息的秦煊,实在算不上什么重伤。

陆承允看不惯秦煊,但是秦煊救了乔泽,他也不希望对方真的出事,不仅帮着乔泽给秦煊做急救处理,听着姓秦的说那些肉麻的话,也忍着没有开口。

强烈而阴暗的嫉妒充斥着陆承允的内心。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盏无形的天平向另一人倾斜,却无能为力,只能卑微地祈求自己还有一点残存的砝码。

警笛声越来越近,秦煊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电影里常爱拍的桥段,他应该在这种时候向乔泽提条件,比如说他活下来就原谅他、和他在一起之类的。

又或者是趁最后的机会,再讨要一个爱人的吻。

可是秦煊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看着乔泽,深深地看着乔泽。

好像要用这一眼把对方刻进自己的灵魂。

在这一眼中,他倏然回忆起他与乔泽的第一次相遇。

不是在《孔雀鱼》剧组那次,而是在更早之前,在一次电影节的红毯上。

那时他还未满三十岁,在导演中无疑是极年轻的年纪,却已有了旁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成就。

他的新片在那一年横扫各大电影节,还入围了戛纳主竞赛单元,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何等的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那原本是很寻常的一天。

秦煊走过无数次红毯,两岸三地、国内国外,再盛大的场面也不会让他的心里有多少波澜。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压轴出场,在万众瞩目和欢呼尖叫声中迎接闪光点和快门的洗礼。

而后在这场枯燥无味的程式中,他的余光忽然捕捉到角落里小小的“意外”。

他应该继续往前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了下来。

秦煊朝那个跌倒的年轻人伸出手,十九岁的乔泽抬头望向他,绯红的脸像是熟透的苹果,带着生涩而甜美的气息,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澈得像是两汪泉水,真诚的仰慕几乎要满溢出来。

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一瞬,又很快分开。

秦煊的心情莫名变得很好。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乔泽的名字,也不知道有一天他们会再次重逢,而后陷入混乱的多角纠缠,最后他甚至愿意为救对方而死。

其实早在那时候,他就觉得乔泽很可爱了。

原来所有的阴差阳错,都是命中注定。

如果那天他没有去扶乔泽,没有多看乔泽一眼,那后来在剧组的饭局上,他就不会觉得对方眼熟€€€€

是的,那并不是油腻的搭讪借口,他是真的记得乔泽。

如果没有这种久别重逢的宿命感,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失而复得,他或许会想逗一逗这个青涩的年轻人,却不会对乔泽生出别样的心思,那自然就没有后面发生的一切了。

而他如果没有和乔泽发展出别的关系,那天他被疯魔的瘾君子前任袭击,打了镇定剂拖到浴缸割腕,没有人及时赶来救他,他可能早已经不在人世,还会留下一桩香艳离奇的影史悬案。

乔泽还是会来美国留学,但大抵不会在今天踏进这家中餐馆。

他向命运借来的馈赠,也就不需要在这一日偿还。

如果真的是这样,乔泽会为他伤心吗?

肯定会吧。

那样的结局,或许比现在仓促的收尾好上许多。

至少乔泽会永远记得他最好的样子,就像那个画家说的那样,这才是艺术家最完美的结局,他应该感谢他。

秦煊的思绪开始渐渐涣散,视线也无法再集中。

“秦煊!秦煊你别睡,你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了……医生,医生来了!”

在乔泽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里,他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警报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警戒线包围了整个中餐馆。

有扩音喇叭和对讲机的声音响起,NYPD确认歹徒已经无法再造成伤害,医护人员鱼贯进入枪击案现场。

“这里!这里有伤员,他中枪了!”

“担架,快!”

第79章

乔泽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着救护车送秦煊去医院了。

但这次对方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和之前那次到底是不一样的。

作为旁观者他尚且可以保持理智,可他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枪击案,硝烟和血腥味还充斥在鼻腔中没有散去,抢救室里秦煊仍命悬一线生死不知,乔泽实在很难冷静下来。

情绪紧绷到一定程度,反而流不出眼泪,他只是红着眼圈,眼睫颤抖,身上生理性的一阵阵发冷,完全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死亡是一个过分沉重的母题,就算是在剧本里写也要慎之又慎,在现实中更是足够让人放下所有恩怨情仇。

何况他从没有真正恨过秦煊。

无论是危急时刻的吊桥效应还是从来就余情未了,在秦煊最后深深望向他的那一眼里,乔泽的心脏真切地为眼前的男人重重跳动。

怎么可能扯平呢,怎么可能忘记呢?

如果还有得选,乔泽宁愿他们永远互相亏欠。

医生给乔泽和陆承允都做了检查,除了几处细小的擦伤,乔泽可以说是毫发无损,只是受到惊吓,有些惊恐发作的症状,用了些镇定的药物便让他在一旁休息等待,陆承允身上的伤口则需要清创包扎。

现场还有其他伤员,急诊室乱哄哄的,声音很嘈杂。

乔泽看见医生检查完陆承允的眼睛,好像又说了些什么。

陆承允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简单包扎完便朝他走过来。

男人脸上还有残余的干涸血迹,额角和右侧眼睛上都蒙了纱布,肩膀和手臂也包裹着几处,露出的左眼半眯着,眼底似也有些发红。

乔泽挂念着正在抢救中的秦煊,也怕陆承允再有什么不好,见状忙担忧地问:“你的伤还好么?医生怎么说?”

青年刚哭过的眼尾和鼻尖泛着薄红,苍白的脸颊上还蹭了些血痕和灰渍,声音也是沙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陆承允垂眼看他,摇头道:“没什么事,一点小伤。”

“那就好……”

乔泽总算松一口气。

他的目光又望向抢救室的方向,眼巴巴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既盼着那门快些打开,又怕医生一出来就和他说抱歉。

越想便越紧张,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瘦削的手腕微微发抖。

陆承允在乔泽身侧坐下,把他的神态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酸楚,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心上人正在为另一个男人牵肠挂肚魂不守舍,陆承允一边嫉妒,一边又不忍心看对方难过。

想的是祸害遗千年肯定死不了,说出口却放软了语气:“别担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这边的急诊经常有枪伤患者,医生们都很专业……”

陆承允说着,掌心覆上乔泽冰冷颤抖的手背,握紧他的手,低声宽慰。

男人的掌心温暖干燥,脉搏平稳有力,乔泽本能地回握住对方,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有了这一点支撑,他终于再也绷不住心里那根弦,呜咽着转头便把脸埋进了陆承允的胸膛,弓起的背脊一抽一抽的,像只瘦弱伶仃的猫。

陆承允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即抬手将乔泽抱得更紧。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感觉到胸口的布料被汹涌的眼泪濡湿,只是笨拙地轻拍乔泽的后背,安静地抱着对方,为他提供一个沉默的、可靠的怀抱。

他们就这样在纷乱的急诊室一角紧紧相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像是哭得累了,又像是镇静的药物起了作用,呼吸渐渐安稳下来。

陆承允小心地松开一些手臂,低头确认乔泽应该是睡着了,不禁放轻了呼吸,重新调整了一个让他能靠得更舒服的姿势,不再挪动。

充血的眼底仍在隐隐作痛,想到医生说的话,陆承允闭上了眼睛。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抚上怀中那人的脸颊。

像是触碰一盏易碎的珍贵瓷器,一点一点,从下巴到嘴唇,再到鼻梁、眉眼和眼眶的轮廓,无比细致地描摹。

许久之后,他才重新睁开视线模糊的左眼,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屏幕碎了一半的手机,拨通了陆承彦的电话。

陆承彦回国后先是连轴转开了几个会,处理完集团的公事,接着便是约见合作的律师团队。

为了新成立的信托基金,还又飞了趟港岛。

期间冗长复杂的手续颇费了些时间,弘业集团股权变更的公示一出,股价虽略有波动,但大多猜测是出于规避风险的考量,股票走势仍稳中向好,舆论也风平浪静。

只有经手这件事的知情人在暗暗咋舌,不知道那乔姓的受益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全程连面都没露,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陆氏近一半的家业。

Alex倒是知道乔泽是何许人也,默默回想自己一直以来对待对方的态度,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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