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仿佛又回到一开始的从前,只是霍蔚然被撬坏的房门没有修缮,霍夫人能时不时进门巡查一番。
“这个门,等到你状态好一些,自己叫人来修。”霍夫人将午饭放在桌上,回头看一眼抵靠着落地窗闭眼的霍蔚然,上前将他房间的窗户打开。
“房间里也得通通风。”霍夫人忍着难过,做出如往常一般的模样。
“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要修仙啊你,别人喜欢风都是去追风,只有你,不吃不喝的等风来,你等着吧你!”
楼梯那传来脚步声,霍夫人扫了眼路过的霍火火,提高声音,“总之我绝不会插手你和火火感情方面的事,要么就带喜欢的人来,要么就独过一辈子!”
霍火火像是路过被踢一脚的狗,迷茫看着霍蔚然大门敞开的房间,不知道这战火是怎么传到自己身上。
“我还要和你芳姨做美容,被你们气的,皱纹都多两条。”
霍夫人走出霍蔚然房间,缓了好一会,方才理平情绪上楼。
霍蔚然静静坐在原地,看向窗外,因为打开的窗户,芳姨和霍夫人的声音从美容室不断传来,清晰可闻。
“霍姐,你家蔚然情况怎么样?”
“别提了。”霍夫人也不愿多说,只能忍着心酸略过话题。
“也是奇了怪了,我家那那调皮鬼,对什么事向来都是三分钟的热度,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却还对赛车热情的不得了,抱着霍蔚然的海报不撒手。”芳姨声音中带了点哀求。
“等蔚然情况稍好一点,麻烦霍姐给蔚然提一句,来随便教教他,要不然那小调皮鬼非得烦死我。”
“如果他好一点……”霍夫人强忍情绪,“我一定跟他说。”
“谢谢霍姐!”芳姨声音含着喜悦,把家里的事一抛开,两人又开始聊起别家的八卦,霍蔚然闭了闭眼,眉头忍不住蹙起。
不知聊到什么开心的事,芳姨“鹅鹅鹅鹅鹅”笑个不停,这笑声实在太过魔性刺耳,还极具穿透性,霍蔚然忍着不适支起身体,抬手正要关住窗户,却听对方话锋一转,又换了人家开聊。
“唉,霍姐,你知道孟家吗?”
“哪个孟家?”霍夫人语气中带着疑惑。
“唉呀,下围棋的那个孟家,原配去世几个月就把小三带进家的那个!”芳姨看着自己的指甲,非常满意。
只是听到“围棋”两个字,霍蔚然关窗户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想要努力抑制脑海中翻涌的回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这种男人多了去。”霍夫人懒洋洋开口,“早已经不新鲜了。”
“不是,最近有新瓜。”一看霍夫人模样,芳姨顿时来了劲。
“你不知道,那个原配留下两孩子,其中一个被那小三送出去,本以为在国外死了,没想到又回来了,并且还参加了那个什么弈心杯,业余身份就得了冠军!”
弈心杯,业余身份,冠军?
霍蔚然呼吸一滞,不自觉打开面前的窗户,身体前倾。
“挺厉害啊。”霍夫人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
“我跟你讲。”芳姨见状,整个人都坐起来。
“你猜当时那个三,为什么要把原配孩子送国外?”
“为什么。”
“因为原配那孩子天赋太牛了!还被围棋界的泰斗收为弟子,五六岁已经声名远扬,他师兄师姐三四十的,没一个及他!”芳姨讲的绘声绘色。
“当时那个三也怀了孩子,让孩子他爹起名,起了个‘孟无忧’,那个‘无忧’好像取自围棋里的一个术语,意思是要让这孩子以后也下棋。”
芳姨神色认真,“那个三一听,她可不愿意自己孩子比不上原配孩子,一辈子在别人阴影里压着,嫉恨那孩子的天赋和聪明,使了个苦肉计,冤枉那孩子推了她,花言巧语的就骗他爹把孩子给送国外去了。”
“啧。”霍夫人忍不住咋舌,“还真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那可不是!”芳姨一拍扶椅,“你要是把那孩子好好送个学校也行,那三心肠黑的,竟然把孩子送到教育问题儿童的那种地方去,那地方折磨人,还又着了火,以至于后来说这孩子死了,死亡证明都给发了。”
“现在又回来了?”霍夫人听着也来了兴趣,“那不得好好整治他们一顿?”
“回来是回来了,可惜那孩子大病一场,记不得以前了。”芳姨一声感叹。
“现在被孟家认回去,那孩子还真以为找到亲人了,对他们信任得很。”
“啊?”霍夫人闻言也忍不住坐起身,“怎么会这样?”
“谁说不是,我看这孩子啊,以后还要吃更大的苦头,才能认清。”
芳姨一声感慨,“按那些人的腌€€手段,有没有以后都难说。”
“你这瓜保真吗?”霍夫人将信将疑,“还能有这种事?”
“比真金白银还真。”芳姨想起往事,满脸无语。
“说起来都可笑,我以前不知情的时候,还把那个三当过朋友,结果吃了天大的亏,差点被别人当笑话看。
现在虽然再不相处,但我家保姆和我关系好,什么都和我聊,她丈夫就是孟家的司机之一,很多杂活都要干,知道的也多。”
霍夫人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美容室打开的窗户,心底一声轻叹。
霍蔚然站在窗前,紧捏手中的钢笔,不用多猜,就足够明白她口中的“那个孩子”,指的是谁。
手指一点点收紧,霍蔚然紧盯钢笔蔚蓝的笔身,一阵微风忽然从窗中吹来,带着温和的气息,轻柔拂过霍蔚然发梢。
第43章
孟家上下都知道, 曾经被说是去世得那个孩子,他又回来了,虽然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但他棋下的还是相当好。
年乐到达孟家, 第一天只是简单介绍认识,等第二天亲子鉴定结果出来, 看着上面“确认为生物学父亲”的字样, 孟贤德不由得有些动容。
真的是孟秋,他竟然回来了。
孟贤德捏着亲子鉴定书,表情凝重。
当年为了要把孟秋送去国外, 怕他不配合, 孟贤德骗他喝下掺药的果汁, 并且监护人签字,也是孟贤德一笔一划亲自写下。
小时候的孟秋早慧,应该清楚父亲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必在感化院的日日夜夜,对孟贤德的恨意也是只增不减。
若是那样的孟秋回来,孟贤德绝对会避之不及, 还会担心会不会遭到报复,甚至提前做点准备。
但万幸的是,孟秋一场大病后, 竟然记不起以前了。
孟贤德忍不住一笑, 想起昨天那孩子清澈单纯的眼神,愈发觉得这是连上天都在帮自己。
放下手中的报告, 孟贤德走出书房, 去往年乐临时暂住的房间,却被佣人告知那孩子去了棋室。
棋室中年乐正和孟城对弈, 孟贤德看到眼前一幕,眼底略过分深意,安安静静的站在年乐身后,看他手下的棋。
孟城最近明显把心思缓缓收回棋盘,棋力大有长进,但即便如此,眼下这局棋,孟城是又要败。
孟贤德和孟秋以前也下过棋,那孩子展现出的天赋,令孟贤德都不由得心惊,如今再看年乐手中的棋,虽然也能看出天赋不浅,但给孟贤德的感觉,却与原来的孟秋不同。
如果说是以前的孟秋下棋,棋风会更显华丽,指尖是金墙碧瓦,兰玉满庭,天赋与荣耀完美结合,仿佛他天生就是为棋而生,注定要做棋盘上的琼枝玉叶,高贵尊崇。
但现在,年乐的棋更像是一位年轻的侠客持剑,逍遥锋锐,天资凛然,剑锋所指之处,所向披靡。
一个人要想伪装失忆很容易,但连棋风都变得如此迥异,那几乎不可能做到。
“我输了。”孟城已然看清局势,不再挣扎,捏两枚棋子放在边线,一脸的无可奈何。
年乐眼眸含笑,一句“承让”还未落下,只见孟贤德不知什么时候到来,并且示意孟城起身。
“孟天元。”年乐立即起身,眼中带几分惊异,“您什么时候来的。”
“只是进来一会,看你们正下的起劲。”孟贤德脸上带起笑意,将孟城投子认输的两枚棋子捏入手中,看向对面的年乐。
“这棋远没到投降的境地,不如换个人来与你下。”
年乐眉目温和,嘴角上扬。
“孟天元要赐教,晚辈却之不恭。”
孟贤德目光快速掠过棋盘,落下一子,收拾起孟城留下的残局,开始与年乐对弈。
孟城站在旁边,目色如常的观看棋局,孟贤德下棋几十年经验老辣,棋力广深,几枚黑子就将交战要点带入棋盘中央,年乐按之前的节奏抵抗应对,只见对面中间棋势愈发坚厚,从中向外征战,瞄着年乐之前的一处断点,开始搜刮白棋。
眼看被翻盘,怎么拯救也无济于事,年乐一笑,从棋罐中捏出两枚棋子,放在边线。
“你的棋,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孟贤德亲自入局体会后,越发感觉出不同。
“我小时候也会下棋吗?”年乐注视着棋盘,似乎是思索自己落败的原因。
“孟城没告诉你?”孟贤德诧异挑眉,“你们俩小时候关系可很不错。”
“没有,我对之前的事完全没有记忆,我是从高中才发觉自己有些天赋,去试着参加考试后,获得一个业余三段的证书。”年乐抬眼看向孟贤德,眸色亲和自然。
“业余三段对于你的水平而言,确实是有些低了。”孟贤德思索片刻,“不过高中学习辛苦,你没精力再考职业也是正常。”
“我当时只想着好好学习。”年乐不好意思一笑,“毕竟我当时是孤儿,上学和生活的费用,都是好心人资助的,我只有考上心仪大学,才算不辜负了他们的善心。”
听着“孤儿”“资助”的词眼,孟贤德明显有些不大自在,但也没有显露出来,再看眼前的孩子,眼中多了分关切。
“之后呢,你考的如何?”
“我现在已经是华国政法大三的学生,马上升大四。”年乐一笑。
华国政法,是华国水平顶尖的大学,孟贤德眼中带出几分欣慰,再看孟城和孟无忧,都是走了围棋这条路,孟城对抗赛获奖后本来有机会保送,但他非要去国外找人,再回来后,也没了上学的念头。
至于孟无忧……孟贤德忍不住蹙眉,这孩子已经快成年,但他现在的围棋成绩,充其量保送一个水平一般的大学,恐怕是和高水准大学无缘。
家中能出一个华国政法,毕业后再去国外名校读研读博镀个金,也算是有些门面。
孟贤德看年乐的眼神,又多了分和煦。
“爸,检测结果出来了吗?”孟城在一边搭话,露出那副完美笑容。
“年乐刚刚还跟我说,他从来没想过孟天元会是他生父,一想到这点,他就激动的睡不着,即便不是,和我们在一起这段时间也很高兴。”
孟贤德听着孟城的话,心中一动,再看面前的年乐,越发感觉他与之前的孟秋不同。
孟秋小时候恃才放旷,一直觉得是自己和小€€害死他亲生母亲,仗着背后有林老撑腰,孟秋言语带刺,得理不饶人,不仅在外人面前败坏父亲名声,就是下棋,也要指着孟贤德的鼻子,说以后定然赢过你这个伪君子。
但现在的年乐,好学上进,礼貌又纯净,姿态温和文雅,连说话都带着笑意,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很难对他不生出好感,像是别人家的孩子。
不对。
孟贤德露出笑意,看向年乐。
现在是自己家的孩子。
孟贤德无比感谢年乐那一场大病,带走他之前的记忆,现在年乐不仅在好好上学,还刚得了弈心杯的冠军,在棋坛中颇具热度。
这时候再加上一个孟家孩子的标签,真可谓完美。
“等一会吃饭时候说。”孟贤德起身,“正好你母亲和弟弟都在,也让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