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昭的脚步猛地一顿, 下意识抬手拉了低了些帽檐，身后正在跑步的学生从他的身旁掠过，又快速超过了前方不远处的两个人。
塑胶跑道内圈是草坪，傅时昭快速朝内走了几步, 怕影响到其他在操场上活动的同学。
不远处的两人也朝着操场内圈移动了几步, 来到了草坪上面, 看样子暂时不打算继续往前走了。
傅时昭干脆直接坐在了草坪上面, 认真偷听了起来, 浅薄的月光落满了他一身。
“……”
卫海帆没料到唐眠竟然会这么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看出来了？
也是, 有的人就是会在这方面敏.感许多，更何况唐眠还是学艺术的, 应该更感性一些, 对身边的人的情感波动也更敏锐一些。
一旦谁对他表现出有一丝“不怀好意”的接近, 他可能都会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他还以为自己的接近一点效果都没有呢。
没想到……唐眠其实早就已经察觉出来了？
为什么之前一直表现得那么平静, 对待他也与对待其他班上的同学没什么区别，现在却突然给他传了张小纸条将他给叫出来说这种话？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在他的脑中蹦了出来。
以前也有人追过他，最开始的时候他处于观望状态, 对待那个人和其他朋友没什么区别, 毕竟他虽然荤素不忌但也没那么来者不拒。
渐渐的，随着相处时间的拉长、双方的了解加深, 他的心里便会浮现出答案€€€€接受或是拒绝。
如果选择拒绝，他便会故意与那人渐行渐远。
如果选择接受, 他便会主动示好，给予回应。
难道唐眠这番举动是在给予他某种“回应”吗？
好直白。
也更……吸引人了。
与这双漂亮的眸子对视着, 卫海帆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微微蜷缩, 感觉嗓子都快冒烟了：“是。”
明明他向来情话信手拈来, 现在却突然词穷, 变得嘴笨了起来。
唐眠眨了一下眼睛。
卫海帆只感觉连没一根睫毛都在勾引人，突然抬起手攥住他的胳膊，重复道：“我喜欢你。”
坐在草坪上的傅时昭手指揪住了白天被晒蔫儿了的草皮，努力克制这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
唐眠垂下眼睫，挣脱了他的桎梏，朝后退了一步，淡淡问：“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卫海帆几乎是下意识便回答道：“见你第一眼开始。”
回答完他其实有些小心虚，毕竟那会儿他还没有和湛宛琪分手，但唐眠对他的这些私事应该并不了解。
就算日后露馅了什么，他也有信心能圆回去，他经常无缝衔接，早就有经验了，知道怎么哄下一任。
唐眠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厌恶，掩藏在月色里面，并没有被卫海帆所捕捉到。
他是完全没察觉到卫海帆对他的小心思，全靠傅时昭的那一系列反应猜的。
既然傅时昭对他有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那么上一世他和卫海帆打架的原因便又多了一个。
他今天将卫海帆约出来也是为了证实这件事情。
没想到卫海帆竟然真的对他……
上一世估计也是一样。
他还傻傻地和这种对他“不怀好意”的人渣当了那么久的朋友。
什么“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了”，那个时候他还没和湛宛琪分手吧，后面还搞大了人家女生的肚子，恶不恶心？
见唐眠微低着头不说话，卫海帆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猜测他可能是害羞了，但他向来是个外向主动的人，既然唐眠给了他这么一块跳板，他没有不踩上去的道理。
天渐渐热了，大家都穿着短袖，唐眠很瘦，他一只手便能直接圈住他的胳膊。
唐眠留了些头发，用小皮筋扎着，露出了漂亮的耳朵和脖颈。
他又朝着唐眠后退的方向前进了一步，再次攥住他的胳膊，低下头，凑近他的右边耳朵：“要和我交往吗？”
如果唐眠点头答应，下一秒他就能直接吻上去。
可唐眠却继续挣扎起来，声音也冷冷的：“放开。”
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卫海帆眉头皱起。
唐眠这是什么意思？
不按套路出牌？
套了他这么多真心话之后又拒绝他？
还是说是欲擒故纵？
卫海帆想不通，却下意识加大手下的力度，并不想让身前的人逃脱，必须得说清楚才行。
唐眠疼得一嘶。
就在唐眠准备直接抬脚踹过去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两人身边，直接给了卫海帆一拳。
卫海帆鼻子一歪，疼得松开了攥住唐眠胳膊的手，整个人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跌倒在地。
鼻子底下溢出了两道鼻血，狼狈得宛若一条落水狗。
傅时昭这一拳并没有克制力度，与上一世一样重。
周围正在散步的两个女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停下脚步疑惑地围观起来。
卫海帆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结果摸了一手指的血，目光落到正低头检查唐眠胳膊的戴着鸭舌帽的男生身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
他认出来了，这人是唐眠那个理科班的学霸弟弟。
他怎么在这？
傅时昭脸色很不好看，并没有理会卫海帆，而是抬手触了触唐眠胳膊上被卫海帆捏红了的地方，整整一圈，十分明显。
“疼不疼？”傅时昭什么都没有解释。
现在这个情况，也没什么需要解释了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已经是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唐眠垂下眼睫，耳朵微微泛红，闷闷地“嗯”了一声，注意到有人驻足围观，小声说：“我们…去别的地方说。”
不待傅时昭回答，被“冷落”在一旁的卫海帆突然冲了过来。
被耍了还被人打了，他没道理忍着，不趁着现在报复回去就没机会了。
他也不怕事情闹大。
卫海帆个子也高，十六七岁的男生力气不小，唐眠却并不担心，十分自觉地又后退了几步，怕卷进去给傅时昭拖后腿。
他清楚傅时昭的身手。
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些擦伤。
不过卫海帆更惨，被傅时昭直接摔到地上，拳拳到肉，疼得爬不起来。
最终还是闹到了医院里面。
这件事也几乎在整个学校都传开了。
传得最多的版本就是“卫海帆对唐眠表白不成恼羞成怒想要动手却被唐眠弟弟揍进医院”。
偷偷带了手机的学生在校园论坛议论得热火朝天，没带手机的学生也在口口相传。
很快，卫海帆初中时的那些黑历史也被翻了出来。
同时，最近都请假没去学校而是呆在家里休息的湛宛琪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那个人很好的姐姐发过来的。
【看你们学校的论坛了吗？今晚上是个不错的机会】
盯着这条短信，湛宛琪眼瞳轻颤。
桌上还放着一盅温热的玉米骨头汤，玉米是水果玉米，骨头是小排，整个房间里都是香甜的味道。
最近她举止反常地请假在家，爸爸妈妈都很担心她，怕她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产生了一些精神问题，也没有过多逼问，每天都给她做很多好吃的。
看完学校论坛的帖子，湛宛琪只觉得一阵恶心。
那个渣滓才踹开她没多久就想着无缝衔接了。
她是知道傅时昭的，他们年级理科班第一，数学竞赛总拿一等奖。
唐眠她也知道，傅时昭的哥哥，是个美术生，她上楼去找卫海帆的时候看见过，是个很好看的男生。
那个渣滓和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不配。
被揍进医院了……真是罪有应得。
湛宛琪又往下看了许多回帖，看见了卫海帆初中黑历史被曝光出来的回复，知道肯定是姐姐在推波助澜，攥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白。
她已经给自己做了好几天的心里建设了，姐姐也一直在开导她。
她还是个未成年人，应该向爸爸妈妈坦白这件事情，配合姐姐那边关系联系到的警察，让卫海帆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以前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还很懦弱。
现在不会了。
还有这么多人爱她。
最近她没去上课，爸爸妈妈把下班后的所有时间都拿来陪她；班主任也上门家访了一次，给她带来了最近的作业；闺蜜也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甚至找上了门，猜到了是因为卫海帆的事，开导了她好一会儿，可她还是没敢将事实告诉她。
还有这么多人爱她……
她不能因为一个渣滓就这么堕.落下去，再让他们担心了。
她做不到将自己的伤口展现给所有人看。
但她可以按照姐姐说的，让父母去和警察交涉处理，她的信息会被藏住，大家都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