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就有二,这些只是开始。
之后程逸每天都会收到一个信封,有时甚至是两封。
他一封都不敢拆开来看,拿到了就收好,几天过去他的抽屉里已经有好几封了。
室友们和他住在一起,自然注意到了他几乎每天都会有信收,但不管他们怎么问程逸都不肯透露信是怎么回事,他们也没见过程逸打开。
那些信被程逸锁在抽屉里,像被具象化的噩梦。
他在明处,可画画的人在暗处,他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只能被动地接收源源不断的信封,好像永远都会有下一封,永远不会停止。
周五晚上。
宿舍空了一半,有的上网吧通宵,有的去找女朋友了,除了程逸就剩一个室友在。
傍晚的时候虞见深给他发过消息,想接他一起过周末,但程逸拒绝了,原因他没有说,虞见深也没有问。
唯一留下的室友开着电脑,没过一会儿就把耳机戴上了。
程逸静默地观察他,发现他所有注意力都在游戏上,便打开上锁的抽屉取出里面所有信封,轻着手脚走进卫生间。
除了最早那封被他烧掉的,之后他一共收到了5个信封,有两封是同一天出现的。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打开反而需要更多的勇气。
程逸对这堆信封出神,垂眼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好像这能给他一点勇气。
他拿起最顶上的那一封,怕发出什么声音,动作很轻地拆开,里面的白纸还是炭笔画,还是两个男人,一个只有身体没有头,一个画着他的脸,赤裸裸,满纸不堪。
程逸呼吸轻得几乎没有,他一封封拆开。
他发现这个人的画工在一点点精进,因为他的脸越画越清楚,眉眼清晰,表情很奇怪,让程逸既觉熟悉又无比陌生。
5个信封,5张画都是程逸跟男人做爱,姿势不同,哪怕仅用炭笔作画,画面也香艳得让人脸红心跳。
程逸没有觉得脸红心跳,他只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画这种东西有意义吗?不恶心吗?
他觉得非常恶心。
他忍不住扭头干呕,厕所发出不小的动静,但室友耳机里的声音也同样不小。
他干呕了一会儿,什么也吐不出来,恶心得头晕眼花,又憋屈得想哭,嫌弃自己很窝囊,竟然想不出是谁干的。
他在厕所里不知躲了多久,突然手机响了。
程逸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虞见深。
他深吸了一口气,怕自己暴露什么异样,调整了呼吸才把电话接起。
“喂?”
他只是说了一个字对面就沉默了数秒。
程逸刚要怀疑是不是厕所信号不好,就听见虞见深温柔的声音。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第47章
程逸微怔,他总共就说了一个字,虞见深怎么听出来的?
“啊?”
“你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开心。”虞见深的语气已经能听出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程逸不想他知道自己被人画了这种画,太恶心。
“没发生什么,我就是心情不好。”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虞见深声音很温柔,充满耐心,像最温暖的泉水缓缓从手机里流淌出来,包裹住程逸躲在厕所里的身体,抚平他心头的无助和惊惧。
程逸没说话,垂着眼看手腕上虞见深亲手给他系上的红绳。
他并不觉得这么一条红绳真的能帮他驱邪,避小人,保平安,但这是虞见深帮他求来的,他愿意相信这有用。
倒不是相信真有佛祖帮他,而是因为虞见深在他身边。
有什么好怕的?他为什么要怕阴沟臭老鼠?
“€€€€?”
无助如潮水退去,程逸不再六神无主。
不管这个人是谁,只用寄信的方式向他传递这些画,说明这个人没有胆子把事情闹大,否则怎么不把这些画扫描下来发到网上?毕竟画里只有他的脸被画出来了,另一个人连头都没有。
真要搞他,这些画传出去程逸就没脸做人了,但是从始至终这些画只是到程逸手上而已,没有传出去说明这个人不敢。
他为什么不敢?
这程逸也能想得到,因为柯彤和程博文要是知道了会把美院掘地三尺,找出这个人扒了他的皮。
而这个人敢把画送到他手上就是肯定他不敢跟父母告状,否则他在跟男人谈恋爱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这是拿他当哑巴,喂他吃黄连呢。
“虞见深,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嗯。”
程逸想了想,说:“如果有个透明人总有办法偷偷给你送些恶心的东西,你想还回去该怎么做?”
“恶心的东西?”
“你别管。”
虞见深静默了一会儿才说话,“这个透明人应该就在你的身边。”
“我想也是,但是我不知道是谁。”程逸说:“很可能是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那你想找出他,难度会很大。”
程逸叹了一口气,说:“所以我这不是在问你吗?你给我想想办法吧虞见深。”
虞见深嗯了一声,“你得先告诉我,你收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也没什么,就几张画。”
“所以是几张恶心的画?”虞见深想象不出来那是画了什么东西。
“对,没别的了。”
虞见深听到他说没别的才稍稍放心了一些,“€€€€,我想你不需要费心去找这个人,你可以让这个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程逸虚心请教,“你教教我。”
“画不是他亲手给你的,对吗?”虞见深听到肯定的回答又再问:“那他如何确定那几张画确实到了你的手上?”
程逸被问得微怔,“我也不知道。”
“有多少人知道你收到画?”
“除了我跟那个人,应该没有了。”程逸说:“我第一次收到是在教室里,但是没人知道我收到了什么,我没在人前看过那些画。”
虞见深温声问:“有没有可能是同教室的人?”
“有可能但不一定,教室门锁坏了,那门谁都能开,透明人也有可能趁午休教室没人的时候进来。”
虞见深顿了一下,轻声说:“那他很难确定你确实收到了画,也没有亲眼看见过你看到画的反应。€€€€,如果这是一个恶作剧,缺失你的反应,那这个恶作剧是不完整的。”
程逸经他提醒顿时恍然大悟,“他少了一环。”
“对,他会想办法补上的。”
程逸若有所思,“那我知道怎么做了。”
虞见深轻叹一口气,“我担心你。”
程逸笑了笑,“别担心,一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好,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挂断电话,程逸收好了那些画,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把画烧了。
虞见深的话提醒了他。
这个人故意画出他的脸,难道不会想知道他看到画会是什么反应吗?
次日。
程逸决定在图书馆放线钓鱼,他不止上午坐在那,下午也出现。
午饭后他带着一杯冰拿铁回到图书馆,还是上午那个位置。
这个时候图书馆人并不多,程逸一个人坐了条长桌,悠闲地戴上耳机,听着音乐写作业,好像没有受到任何事情的影响。
作业写累了,他甚至还点开了一部电影看,被喜剧电影哄得眼睛弯成月牙。
原本人数寥寥无几的图书馆慢慢又多了几个人,各自找座位坐下,彼此间都有一段“社恐”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程逸的冰拿铁喝了大半杯,电影看到一半他忽然暂停了画面,取下耳机离开座位。
他所有东西都留在桌上,前后桌都有人,但这些人只专注自己的事情,并不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
程逸去完洗手间回来,留在桌上的所有东西都在原位。
他还特意检查了一下,没少东西,也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他又继续看电影了。
这一天很平静地度过,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第二天,程逸仍是上午去图书馆,坐在昨天坐过的位置上,先看了一会儿手机再打开电脑。
他的作业已经完成了,今天带来了手绘板想画一张虞见深。
他画自己想画的东西时专注力会比写作业强,如果不是虞见深给他打了个电话,他都忘了中午要吃饭。
“€€€€,吃午饭了吗?”
程逸有些心虚地收拾手边的东西,人在图书馆怕打扰到别人说话声都小得像悄悄话,“我现在去吃。”
他单手收东西难免有些狼狈,一不小心就掉了一个顺便带出来没什么用的笔袋,沉甸甸的笔袋摔在地板上,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发出不小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