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露台上除了程逸外还有一个人,沈桥钦便笑着叫了那人一声,“一宁,你怎么在这里?”
“在屋子里待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沈桥钦的态度十分坦然,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被人发现他家里有一个和虞见深很相似的人,哪怕虞见深本人就在这。
程逸紧紧盯着走到面前的虞见深,等他注意到这个叫一宁的男人的反应,可是虞见深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对一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去拉程逸的手,温声问:“洗手间去过了吗?”
“我可能错过了,还没有去。”
“我带你去。”
眼看虞见深就要带自己离开露台了,程逸不甘心地回头问男人:“你就叫一宁吗?”
这个问题让虞见深一下停住了脚,眼神极淡地扫了一眼也是同样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被问得微怔,笑着点头,“我姓许,许一宁。”
“哪个宁?”程逸追问。
“宁静的宁。”
程逸问完瞬间就将迫不及待的眼神抛给虞见深,想让他也发现许一宁身上说不出的相似感。
但虞见深没能回应他的期待,反而很贴心般,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耐心安静地等他们把话聊完。
程逸顿时如鲠在喉,明明沈桥钦那么大一个秘密就站在这里,可是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
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个人,沈桥钦面色如常,而一旁的赵既明看向许一宁的眼神则是疑惑又茫然,可是很快这样的反应就消失了,程逸都来不及确认。
“说完了吗?”虞见深温声问。
程逸有些惊讶地看他,虞见深只是牵着他转身走出露台,和沈桥钦他们擦肩而过。
程逸走出几步了还是忍不住回头望,看到许一宁也走出露台,跟着沈桥钦一起离开。
他心事重重地收回视线,问虞见深:“你认识许一宁吗?”
虞见深摇头,“不认识。”
“你不觉得他跟你有一点像吗?”
虞见深疑惑地回头看他,“哪里像?”
“我不是说他和你长得像,我是说感觉有一点像。”程逸蹙着眉说:“他说话的语气就很像你,你没发现吗?”
虞见深淡笑地摇了摇头,笑意没有进入眼睛。
程逸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我问过他,他是住在这里的,是沈桥钦的朋友,但他为什么住在这,他没有家吗?”
虞见深慢慢停下脚步,两人站在一条静谧的长廊里,窗外是部分灯海和被照亮的树林。
程逸紧紧抓着虞见深的手,紧得他自己都觉得疼,“你不觉得奇怪吗?沈桥钦喜欢你,然后他家里住了一个给我感觉跟你很像的男人,我不认为这是我想多了。”
虞见深看着他,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你一直在说这个许一宁。”
程逸微怔,随即紧蹙起眉,“我在和你说认真的,我告诉他我有一个认识的人和他挺像,他说沈桥钦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沈桥钦是把许一宁当成你了吗?”
虞见深看着程逸,“是沈桥钦,还是你?”
程逸的额头好像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拍得他头晕目眩,无名火起,“你为什么总把话题绕开?我在跟你说沈桥钦,你为什么总说到我身上?你是不是心虚怕得罪沈桥钦所以才当作看不见不想处理?”
虞见深摇头,“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可是你现在根本没做到!我们今晚还要在这歇一夜!你都没有问过我要不要留下!”程逸越说声越高,就快暴跳如雷,脑海里挥不去的都是那个和虞见深相似的背影跟着沈桥钦离开的一幕。
忍不住想许一宁跟沈桥钦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一起离开又是要去哪?
沈桥钦就这么喜欢虞见深,喜欢到要找这样一个人放在家里时时看着?
不管虞见深是怎么想的,程逸心里已经完全肯定了沈桥钦是把许一宁看做虞见深。
以此为前提所产生的所有联想都让程逸焦躁不安,防不胜防的恶心感就像湿黏的潮水进入他的口鼻。
而虞见深这一如同放纵的态度也仿佛往他身上倒了整桶掺了碎冰的水,将他从头浇到尾。
他已经气急败坏了,口不择言地想要攻击所有让他这么难过的人。
“你是不是对沈桥钦有意思?什么会处理你是说好听哄我的吧,许一宁你其实认识的只是骗我不认识?你是不是很享受他们对你求而不得,喜欢他们待在你身边?”
程逸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子一片空白,嘴巴想闭也闭不上,“如果不是这样,那你是喜欢看我气得想死是不是?你觉得我像个神经病跟你吵架很好玩是不是?”
伤人的话一句接一句,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他不知道虞见深难不难过,他反正是难过得不想活了,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感情会越谈越辛苦,为什么虞见深的样子越来越陌生。
程逸很少会掉眼泪,他都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
但现在他特别想哭,也特别想父母,一大团酸涩此刻就直冲鼻腔,逼入眼眶,视野里的一切突然变得很模糊。
“你都不听我说话。”
程逸难过至极地抬手捂住眼睛,哽咽的哭腔说:“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听,你为什么总要我生气?”
虞见深第一次见程逸掉眼泪,看他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每一声啜泣都能用力穿透他的胸膛,带着哭腔的每一句话也如一记凌空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他难过地发现他几乎没法从眼前这个程逸身上找到一点过去程逸的影子。
曾经程逸身上所有美好的一切好像和他在一起之后便一点点消失了。
这才过去多久?他把程逸抢过来结果就是养成这个可怜模样。
“€€€€。”虞见深用尽力气去握住程逸一只手腕,掌心和手腕皮肤之间还有一条红绳,“不哭了,是我不好。”
程逸短暂地哭了几声便自己止住了,浸过泪的眼睛像泡在溪水里的琉璃,却不回应虞见深的话语。
“我先带你去洗手间,然后我们就回家好吗?”
程逸吸了吸鼻子,掉过眼泪他好像清醒了一些,瓮声瓮气地提醒他:“你喝酒了。”
“我叫代驾过来。”虞见深抬手轻柔地抹去程逸脸上的泪痕,温柔的眼底如涨潮涌出无边无际程逸看不懂的东西,“不哭了,回去以后我们都好好想想。”
程逸不安又疑惑地望着他,不知道要好好想什么。
第69章
程逸从洗手间出来,因为洗过脸,额发有几缕被水打湿了。
洗手间外是一条很安静的走廊,通风用的窗户正开着,虞见深就站在那扇窗前抽烟,安静地吞云吐雾。
他会抽烟,只是很少抽,所以这是程逸第一次亲眼看见他抽烟。
燃烧的尼古丁飘在空气里,不一会儿就被窗外冬夜的风卷走了。
虞见深的手很大,手指长,夹烟时的手势很好看,程逸感觉他不管做什么好像都有别人模仿不来的气质和韵味,就连他待谁都温柔的态度也是,明明就近在眼前,可是又让人觉得他远在天边。
“哪里来的烟?”
虞见深回头,把拿烟的那只手伸出窗外,笑了一下,说:“别人给的。”
“别人是谁?”
“宴会上的人。”
“打火机呢?”
虞见深从兜里摸出一个防风打火机。
程逸走过去,把打火机拿过来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哭过的眼睛还有一些红肿,鼻子也有一点红,他看着虞见深的眼睛,“你为什么在抽烟,我让你很烦是不是?”
“不是。”虞见深缓缓摇头。
程逸看他伸到窗外那只手,看燃了火星子的烟头还有微微湿润的烟蒂,第一次对抽烟感到好奇,“我能试试吗?”
虞见深笑着摇头,“不能。”
“一口也不行吗?”
“不行。”
“哦,那我回去找人要一根试试。”
虞见深只得把手拿回来,无奈地把烟蒂送到程逸嘴唇前,教他,“用鼻子吸,不要用力。”
程逸有点紧张地含住烟蒂,入口微湿,就和很多第一次抽烟会被呛到的人一样,程逸被呛得眼泪花儿都冒出来了。
虞见深迅速掐灭烟头,用一只手帮程逸拍背顺气。
“这有什么好抽的?那么呛。”程逸本来就不喜欢烟味,试过一次了更觉得不喜欢。
“是没什么好抽的。”虞见深淡笑,说:“你不要学。”
“我才不学。”
虞见深叫的代驾已经在来这的路上,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代驾到了虞见深也没有去找沈桥钦他们话别,只是安静地带着程逸离开,回江州。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在后座,程逸累了,靠在虞见深怀里休息,离得近能闻见他领口沾到的烟味,很淡,不讨厌。
高速路况畅通,没有堵车,他们很快就回到家里。
程逸明天上午没有课,不着急回校,可以在虞见深这里留一晚。
在主卧洗完澡,他回到一楼的游戏房,虞见深给他准备的一箱礼物他还没有拆。
他一个人心不在焉地拆了几个,拆出手机、电脑、画材,想到虞见深说的好好想想,顿时又没了继续拆礼物的心情。
他没什么需要好好想想的,也不明白虞见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该好好想想的人难道不是他自己吗?他才应该好好想想沈桥钦,许一宁,还有那个赵既明。
想起这几个人名程逸就心气不顺,拿起手边刚拆出来的空箱子,往角落用力掷去。
虞见深推门进来刚好就看见他好像又在发脾气的一幕,不由浅浅叹了一口气,轻声问:“不喜欢吗?”
程逸回头看他走过来,说:“我没有不喜欢。”
虞见深带着一身刚洗完澡的湿润水汽和沐浴露香坐到程逸旁边,身形高大的男人盘腿坐下体型也能比程逸大一圈好像都不止。
两人无话可说地沉默了一会儿。
程逸先打破沉默问:“你说要好好想想,想什么?”
“想我是不是一直让你很不高兴。”虞见深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想你跟我在一起前过得开心自在,想你跟我在一起后好像常常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