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赵言卿脚步不停地从他身边经过,看了看他,毫不留情地说了一句:“真丑。”
然后便往一旁去了。
毫无征兆的恶意让人发愣,孟书灯怔在原地,顿时尴尬住了。他装作无事发生,过了一会儿才趁人不注意偷偷从玻璃窗上照了照。被如此无情地批评了之后,再看自己这张脸,好像确实不好看。
现场很热闹,孟书灯一贯挺直的背佝偻了一点。
赵言卿浪了一圈,留了几个小明星的联系方式,又回来找商珉弦了。
商珉弦这边正和孟书灯聊工作上的事,赵言卿看一眼都头疼,两个工作狂算是凑一块儿了。
孟书灯看赵言卿过来,就找了个借口走开了。赵言卿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赵言卿这边和商珉弦说着话,迎面一人走了过来,那人冲赵言卿点点头,赵言卿也笑着跟他寒暄了两句。
那人走后,赵言卿压低声音对商珉弦说:“这人叫邓昆,庄清河从圳海带回来的人,据说是他的左膀右臂。庄清河今天没来,邓昆是替他出席。”
然后他背了下身,又说:“你看见他那个眼神没有?跟毒蛇似的,我每次看见他心里都发凉。”
商珉弦闻言,也忍不住看向邓昆。
邓昆身材彪悍,面部骨相清瘦,眉弓立体,身上充满渗人的攻击性。特别是那双眼睛,有一种危险且冰冷的蛇感,总感觉会被他随时扑上来咬一口。
他看起来跟整个宴会的氛围都格格不入,那种割裂的感觉让他看起来都不像个人类了。
明明衣着打扮都很整齐精良,但是眼神里却无半分文明,尽是野蛮。
赵言卿这时又说:“你说这样的人都能被庄清河收服,那庄清河得是什么样啊?”
商珉弦看着邓昆,确实不是一个善茬。
赵言卿又看了邓昆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说:“说起庄清河,我还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就韩天一,你知道吧?韩司令的孙子。”
商珉弦点点头。
赵言卿接着说:“韩天一从小就蛮横,为人又跋扈,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熊孩子啊。那是十多年前了,不知道怎么的,他偏要跟庄清河过不去。”
“忘了那次是在谁家,韩天一又带人堵住了庄清河。指着泳池对他说,今天要么你跳进去,要么我们就把你扔下去。结果你猜怎么着?”
商珉弦对小屁孩儿的陈年往事并不感兴趣,只是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庄清河二话不说,真的就跳进去了。但是…”赵言卿说到这顿住了。
商珉弦发挥了一个优秀捧哏者的职业素养,问:“但是什么?”
赵言卿:“但他是拽着韩天一跳下去的,他拽住韩天一不撒手,把人往泳池底拖。韩天一虽然会游泳,但是架不住有个人死拽住他不放啊,跟他一起沉下去了。”
“俩人在水底扑腾得那个厉害,我们在上面都吓傻了。当时年纪都小,没人敢下去救,只好哭着去找大人。过了好大会儿,才把两人救上来。”
“我们都说庄清河这小子厉害啊,能憋气。可结果他那时压根不会游泳你知道吗?他窒息得比韩天一厉害多了,可就是这样,还死抓着人不放,你说这人是有多狠?”
赵言卿现在想来还是唏嘘不已,说:“事后庄清河说他是不小心把韩天一拽下去的,又说拽住韩天一不放是溺水的正常反应,他控制不了。”
“可我们都记得他拽韩天一下去时的那个眼神,他当时是想拽着韩天一跟他一起死啊。”
“韩天一后来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也没敢惹他了。”
赵言卿喝了口果汁,压下时隔多年再次翻涌上来的恶寒,说:“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疯狗。”
“真的是条疯狗,那年他才九岁还是十岁,就有那么大的疯劲儿,真不知道现在长成了个什么样。”
活动结束差不多已经是十一点了,商珉弦第二天有一个拍卖会,地点就在酒店两条街外。
赵言卿得知后说:“那你今晚还回去干什么?净在路上折腾了,楼上准备了房间,我待会儿让人拿张房卡给你。”
商珉弦做事一向追求效率,想了想就认可了赵言卿的提议。
于是他打了个电话回去,交代管家给他送一套衣服过来,明天出席拍卖会要穿。
管家那边答应了,正要挂电话。
商珉弦顿了顿说:“让安安送过来。”
管家愣了一下,然后答应了下来。
整个别墅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哑巴被男主人拐上了床,只不过这孩子傻傻的,从来也不知道靠这个要好处,还是每天该干啥干啥。
宴会接近尾声,商珉弦要等安安过来,没有上楼,而是坐在大厅的休闲区和赵言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孟书灯则在一旁回复工作邮件,人渐渐散去,宴会策划公司的负责人找了过来。
孟书灯和他走到一个角落处,接过他递过来的费用清单,戴着金丝眼镜的眼睛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看得很快。
赵言卿经常办宴会,他懒得在这种事上费心,有一直合作的宴会策划公司,都是孟书灯负责交接。
孟书灯很快就确认完费用,拿出赵言卿的支票本,又取下西装口袋里的钢笔,准备写支票给他。
负责人在他落笔之前突然喊住他:“孟助,等等。”
孟书灯停下来,看着他问:“怎么了?”
这个负责人又拿出了另一张费用清单递给孟书灯。这张费用清单上的金额足足比原本那张清单上多了二十万的差额,负责人压低声音对孟书灯说了几句话。
孟书灯听懂了。
赵言卿花钱如流水,一向懒得管这些事。他的个人支票本一直都是放在孟书灯这里的,凡是这种私人的支出,都是从孟书灯手里过。
孟书灯只要每月把账目清单做出来给他就行了,虽然他从来也不看。
这种情况下,孟书灯就算多写个零,赵言卿都不会发觉。这个策划人和赵言卿合作了有一段时间了,显然也是了解了赵言卿的尿性,所以才和孟书灯说这些,他承诺给孟书灯的回扣大概是孟书灯两个月的工资。
孟书灯脸上没什么表情,提笔在支票上写下原定金额,撕下来给他,说:“你这话我就当没听见。”
策划人表情讪讪地拿着支票离开了。
处理完这些事,孟书灯也转身准备去忙别的,一回头就发现身后有人,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站在他后面。
第5章 他肯定很难搞
男孩儿穿着t恤和牛仔裤,看着孟书灯眨了眨眼,拿出一张便利贴给他看,上面写了宴会厅的名字。
孟书灯猜到他可能是有语言障碍,但拿不准他能不能听见声音,就没说话,而是给他指了指宴会厅方向。
男孩儿点点头,就过去了。
这边孟书灯又接了个工作电话,沟通接近尾声的时候,他边讲电话边往宴会厅方向走。
然后就看到刚才向他问路的男孩儿站在宴会厅门口,被拦住了。
保安问:“要有请柬才能入内。你有请柬吗?”
男孩儿摇摇头。
保安:“没有请柬不能进去。”
孟书灯挂完电话朝他们走了过来,摘掉蓝牙耳机问:“怎么回事?”
男孩儿又从口袋里摸出便利贴,上面写着商珉弦的名字。
孟书灯刚拿了房卡给商珉弦,又看到安安手里拎着的衣服,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往里面看了一眼,指了指对男孩儿说:“他们在那边,你直接过去吧。”
男孩儿看了看那边,被大厅的绿植遮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又看看旁边的保安,有些局促地站着,没动。
孟书灯叹了口气,说:“我带你过去。”
男孩儿点了点头。
于是孟书灯跟保安打了个招呼,就领着他进去了,一进去就看到商珉弦和赵言卿正坐在休闲区的沙发上谈事。
赵言卿看到孟书灯,说:“你还没忙完啊?累不累?坐下休息会儿。”
孟书灯刚要说话,手机又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就接着电话出去了。
安安则抱着衣服,默默坐到了商珉弦的旁边。
赵言卿看着孟书灯的背影走远,这才转回头跟商珉弦接着聊:“你招标那事不是和庄清河那边对上了吗?你要不跟阿昆谈谈?”
商珉弦知道他的意思。
虽然近些年来有关部门对于招投标的管理越来越严格,但是不妨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除了招标人和投标人相互串通,投标人自己之间相互串通的情况也不少。
投标人之间如果能形成联盟,私下商议,以轮流坐庄的形式达到串通投标,可以减少竞争关系带来的折损,对双方都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
又或者结成利益共同体,私下商讨分配协议。
比如其中一家以绝对的低价中标 ,中标后再故意弃标,然后由报价高一些的第二名顺位中标。第二名再和第一名分享两家报价的标价差。
诸如此类,其中可操作的方法非常多。
这么想来的话,商珉弦确实是有必要和阿昆“谈谈”。但是他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不用了。”
“嗯?”赵言卿怪道:“为什么?”
商珉弦:“庄清河的作风我不喜欢。”
虽然他不认识庄清河,和他也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仅通过目前听到关于他的事迹,已经让商珉弦对此人印象极差。
庄清河几乎拥有商珉弦讨厌的所有特质,行事乖张,不守规矩,手段阴损。
商珉弦一直是个谨慎的人,和庄清河合作的风险大于利益,他没必要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跟庄清河这样的人,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赵言卿笑了笑,说:“可我感觉你爸好像对这次招标的事儿挺在意的。”
“其实主要是不想输给庄家吧?那也太跌份儿了。”
商珉弦眸色暗了暗,没说话。
赵言卿笑了笑,又说:“其实我一直挺想见见庄清河,都说他长得好,到底是有多好?”
商珉弦看了看他,说:“不知道,反正肯定很难搞。”
“哈哈哈。”赵言卿想了想,哼了句唱词:“他心性诡诈阴冷,生得却是花容月貌。”
赵言卿视线转向一旁的安安,他在旁边捧着小杯子,低头喝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们谈话内容。
赵言卿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个倒是挺乖的。”
“嗯。”商珉弦看了安安一眼,说:“不会说话有不会说话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