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卿这人在这事上有点无聊,热衷于拉人下水,跟劝良家妇女下海似的劝商珉弦:“这酒真的好,你想想,连我都说好,那得好成什么样?”
商珉弦闻言,将视线转向他,问:“这话有什么依据?”
“……”赵言卿摆摆手,说:“算了,你随意。”
赵言卿是个花花公子,他的宴会自然也严肃不到哪去,甚至很多时候被人当成猎艳场。今天这个聚会,就很有赵言卿风格。
现场有很多年轻好看的男孩儿女孩儿,这些人的功能很简单,就是用来调剂气氛的。
那些年轻孩子都是人精,知道那些人可以搭讪,那些不可以。商珉弦这样的人,一看就在他们不敢招惹的范畴。
因为他坐在这里,却可以不应酬任何人,特别是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疏冷气质,让人望而却步。
倒是他们旁边几人的交谈声传了过来。
“你们听说了吗?庄清河从圳海回来了。”
提到庄家,有几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一是对庄杉黑暗过往的揣测。二是庄杉那个有智力障碍的儿子庄海洋。
三就是庄杉的私生子,庄清河。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两人的年龄,庄清河作为庄杉的私生子,居然比他正经的儿子还大两岁。
“这下有好戏看了,等着看他们家撕吧。”
“能有什么好戏?庄杉的老婆金玉枝可不是省油的灯。”
“她不是省油的灯,庄清河也不是个善茬,所以才说有好戏啊。”
“一个私生子还能翻天了不成?”
“那你是不知道他的厉害。”
“怎么说?”
“庄清河是从圳海回来的,我问你,圳海是什么地方?庄清河能在那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前段时间,上头对圳海大整顿,他还能全身而退。想想就知道,这人手段不简单。”
这时一旁有人插话,说:“你说的还是保守了,他何止是不简单,这人损着呢。”
“嗯?展开说说。”
那人坐直了一些,侃侃而谈起来:“我记得他在圳海的时候,有一次,一个汽车品牌代理商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他。他倒好,手一挥,买了几十辆那个品牌的车子,然后免费捐赠给殡仪馆。”
“结果,整个圳海的殡仪馆火葬场都开那个车,硬是把那个品牌弄成了运尸专用车,都没人敢买了。后来那个代理商实在干不下去,灰溜溜离开圳海了。 ”
旁人连连咋舌:“真他妈阴损。”
“哈哈哈。”赵言卿也听到了,在商珉弦旁边坐下,说:“这庄清河现在怎么这样了?真有意思。”
商珉弦没接这话。
商珉弦说到做到,坐了没一会儿就告辞了。这时宴会人还不少,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孤身一人,走进屋外的夜色中。
外面又下起了薄薄的春雨,潮湿的春夜让人生出一种无处排解的烦闷。
一直以来,商珉弦都不知道什么叫情绪,他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存在。他不觉得孤独,但也不自由。
任何时候,他不管是回头看,还是往前看,除了一无所有,还是一无所有。
别墅二楼。
孟书灯一身灰色的职业装,耳朵上戴着一个蓝牙耳机,站在一个套房的门口,远远看着身姿修长挺拔。
他是很斯文端秀的长相,一看就很正派,清俊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更是多了一份书卷气。
镜片后的眼镜此时低垂着,正在用手机回邮件。
这栋靠江的三层别墅经常被赵言卿用来办宴会,每到这种时候,客房的门都开着,为的是方便客人进去上厕所。
这时有一个人过来,想进这个房间方便,孟书灯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去隔壁,或者楼上。”
声音清晰,稳重又温柔。
来人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是听他语气虽然温和但是不容置疑,让人不自觉听从,于是转身往隔壁去了。
过了十来分钟,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孩儿走了出来,满脸的春色,看一眼就知道刚才里面干了什么。
孟书灯这才收起手机,视线没有在她脸上停留,直接取出一张事先填好的支票递给她。
女孩儿看了一眼支票,又回头看了看门内,知道这是没后话了。她眸色暗了暗,问:“转账不行吗?你开的支票能兑现吗?”
孟书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她,说:“支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女孩儿接过名片一看,上面确实是赵氏集团的抬头,职位写的是总裁特别助理 ,孟书灯。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被人戏称赵言卿的“大总管”的孟助,于是她撇了撇嘴拿了支票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赵言卿从里面出来,他衣领松散,身上那轻浮风流的气质更重了。
孟书灯朝他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的锁骨提醒他。
赵言卿见状,侧身在门框的金属边上照了照,果然看到锁骨上明显的红色痕迹。他啧了一声,扣上扣子遮挡。
他整理好仪态,转身看着孟书灯,突然问:“你一直在门口?”
“嗯。”
赵言卿嗤笑一声:“你这个大总管,也确实够尽责的。”
孟书灯顿了顿,说:“我是怕有人不知道,开门进去。”
也不知道他们刚才是有多急,连门都没反锁。
赵言卿又问:“你是怕我扫兴,还是怕我丢人?”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于是孟书灯沉默了。
“是怕我扫兴吧?毕竟我名声早就坏透了。”赵言卿微微俯身,靠近他,轻声问:“那你听着,我刚才尽兴了吗?”
“我不知道。”孟书灯没什么表情,说:“我刚才戴着耳机讲电话,什么都没听到。”
赵言卿眯眼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话。
第3章 他是个怪人
商珉弦半夜突然醒了过来,觉得有些口渴。他在床上睁眼躺了一会儿,起身出了卧室。
他最近总是被一种难以形容的躁动所影响,仿佛有什么地方在蠢蠢欲动,随着这个潮湿的春天缓慢萌芽。
商珉弦沿着楼梯下楼,刚下了两节台阶,就察觉到客厅还有人。
夜晚抽去眼前情景的实质,把一切都变成虚虚散散的影子。
安安的身影并不明显,可商珉弦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站在大门入口处的衣帽架旁边,抱着商珉弦的大衣,整个人几乎埋在里面,像个小动物一样在上面嗅来嗅去。
商珉弦在楼梯上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也只是顿了一秒,然后就从楼梯上面下来,目不斜视地走到厨房。
安安太过投入,以至于这时才听到商珉弦下楼的脚步声,他瞬间就僵住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商珉弦在冰箱拿了一瓶水,从厨房出来,隔着大半个客厅,看着安安。
安安被他这么盯着,越来越僵硬,然后给出了一个很蠢的反应。他居然一点点蠕动着,把自己隐到商珉弦的大衣后面,好像这样就能隐身了一样。
“出来。”商珉弦开口了。
过了两秒,安安才从大衣后面慢慢挪出来,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垂着脑袋不动。
商珉弦走到他面前,沉默了片刻,问:“第几次了?”
安安自然没有办法回答他,不会说话此时成了他能理所当然沉默的好理由。
商珉弦垂眸,看不清情绪。他的五官长得庄严雅正,清静面、慈悲相,眉眼的形状甚至都带有点悲天悯人的气质。可他的眼神和长相总不匹配,宛如天神一般淡漠无情。
仿佛他看什么,什么就会结冰。仿佛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下雪。
此时这张嘴却吐出了和他清正的外表极不相符的话,他问:“你有没有抱着我的衣服自.慰过?”
安安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像是被他这句话吓到了,脸红了白,白了又红。神色变幻不定,十分精彩。
商珉弦冷冷嗤笑一声,转身往楼上去。没走几步,他就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回头,就看到安安跟着他,见他转身,安安又停在原地看着他,眼中惶惶不安。
像一条给自己寻主的流浪猫。
窗外又下起了雨,浓雾般的细雨让整个世界裹上一层朦胧的壳,很多东西的界限在这一刻也变模糊了。
院子常年亮着灯,一楼客厅很大,晚上也留了几盏暗暗的壁灯,里里外外远远近近的灯把整个客厅的光线变得十分复杂。
所以他们两个的影子也有很多条,被混在灯光里的雾气染得水淋淋,斑斑杂杂地躺了满满一地,总有几条叠在一起。
大概对峙了几秒钟,商珉弦也像对待野猫一样,说:“过来。”
安安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仍是微微仰头看着他。还是那种亮得吓人的眼神,背后藏着的情绪简直浓烈到让人心惊。
商珉弦是那么高,有一米九以上,过高的身量并没有让他显得累赘,反而看起来很修长均匀。他的长相并不凌厉,也不见凶相。
但是因为过于淡漠无情,让人很难长久直视。
安安却敢一直看着他,可瞳孔又明显有些微颤,在晦暗的光中瑟瑟发抖。
似乎怕他,又似乎不怕他。
这让商珉弦更满意了。
不会说话,脑子还不怎么好。
很适合往床上领。
商珉弦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评估系统,安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可控,这个人实在太透明了,一眼就能看穿的经历单薄,是一个让人的任何防备和谨慎都会变得可笑的人。
作为一个身体正常的男人,商珉弦并不打算和自己的生理欲望做无谓且无意义的抗争。
他当然知道怎么算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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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连绵的潮湿春日很快就过去了,雨一停,就入了夏。
南洲的夏天仿佛武侠片里的镜头,明晃晃的阳光像满天的银刀子飞来飞去,不留神就被割一刀,烫得疼。
赵言卿今天要去和商珉弦合资的公司开会,从车里出来往大楼去的短短一段路,让他觉得自己像是闯进了蒸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