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秘密 第164章

高飞躺在地上,他的头骨已经被打得凹陷了进去,整个脑袋已经碎了一半,鲜血和脑浆糊成一团,红白交杂。血流了一地,漫过木质地板,渗进地板缝隙。

拿高尔夫球杆的人回过头。

那是一张稚气却沉静的脸,桃花眼下,一颗红色的痣被淹没在星星点点的喷溅状血迹中。

分不出哪个是痣,哪个是血。

这个人是庄清河。

第119章 终章:他的秘密

然而他知道我所行的路,他试炼我之后,我必如精金。

---圣经

盛夏将尽,高飞的骸骨终于被妥善安葬。

这个人一生孤苦,无儿无女,如今墓碑前只有宋明山和庄清河两个人。

两人静静站在墓碑前,墓碑上的男人头发花白,眉眼温和又平润。

那是他们的“父”。

两人在墓碑前站了许久,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日暮即将西沉,宋明山开口:“回去吧。”

庄清河说:“我想再和他待一会儿。”

宋明山没说什么,看了看庄清河,又看了看墓碑,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宋明山离开后,庄清河又在墓碑前静默了良久。然后他抬手摸了摸墓碑,如同牵起这个人宽厚长满老茧的手。

庄清河问:“我做得还算好吧?”

“是我杀了高飞。”

“那年我搜集了一些庄杉的罪证,寄到了公安局,可是两天后那些东西就被截了下来。”

“高飞干的。”

“高飞失踪的那天,是我给他打了电话。”

“我把他叫了过去。”

“我对他动手了。”

“因为我要取信于庄杉,只能这么做。”

“最后是我告诉庄杉,血会渗进地板缝,不仅要换地板,而且连地板下面的水泥都要敲碎了重新灌。”

“那个血指纹,也是我教他提取的。”

宋明山和盛老当然看不出庄清河撒谎的痕迹,

因为以上每一句话,全部都是真的。

庄清河天生就是撒谎的高手,他能把谎言说得像真话,也能把真话变成谎。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高明的谎言,就是蒙太奇式的谎言。

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可是他颠倒顺序、置换因果、隐瞒重要前提,然后再剪辑、改变语言表达、重新组合。

它就变成了一个弥天大谎。

“那年,我搜集了一些庄杉的罪证,寄到了公安局,可是两天后那些东西就被截了下来。”

“高飞干的。”

这些话是真的,只不过时间被庄清河模糊处理了。这不是庄清河编造出来的杀害高飞的理由,而是他们认识的契机。

那时随着庄清河一天天长大,他的皮囊也逐渐出名了。当时凡是在聚会上看到庄清河的人,事后都会打听,那个少年是谁?

他的美貌是祸,不是祸国殃民的祸,是惹祸上身的祸。

庄清河也是在那段时间突然想通,为什么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那么不舒服。因为他们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打量一只羊。

他们在用眼睛打量这只羊能不能吃,好不好吃。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庄清河做出了一个看似成熟,实则毫无作用的反抗。

他搜集了一些庄杉的罪证,寄到了公安局。

当时他才十二岁,能力有限,羽翼未丰,那些所谓的“罪证”现在看来简直幼稚得可笑。

两天后,有一个人拿着他的那些资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人就是高飞。

高飞截下了庄清河搜集来的漏洞百出的资料,找到了他,告诉他这些东西撼动不了庄杉,甚至还会让庄清河暴露。

庄清河的眼睛一点点熄灭下去,他看起来走投无路了。

“孩子,你知道变色龙吗?”

庄清河愣了愣:“变色龙?”

“对,变色龙。”高飞目光沉静又和蔼,他说:“那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它会变换身上的颜色隐藏自己,保护自己。”

“隐忍,蛰伏,伪装,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去,好好长大。总有一天,他会伏法,你也会迎来属于你的自由。”

送庄清河回白房子的路上,庄清河始终一言不发,快到门口的时候,庄清河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围墙面向高飞。

“高警官,圣经也会骗人吗?”

高飞愣了一下,然后看到庄清河身后白房子的围墙上的铜片,以及上面镌刻的文字。

“那光是真的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

高飞突然感觉喉咙干涩,在庄清河沉静的询问下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办法不为庄清河感到难过,这个孩子想要的仅仅只是人权。

因其为人,而理应享有的权力。

生而为人,理应拥有人权。

在那之后,高飞因为放心不下,开始和庄清河频繁往来,两人就此熟识起来。

“高飞失踪的那天,是我给他打了电话。”

“我把他叫了过去。”

“我对他动手了。”

“因为我要取信于庄杉,只能这么做。”

“最后是我告诉庄杉,血会渗进地板缝,不仅要换地板,而且连地板下面的水泥都要敲碎了重新灌。”

“那个血指纹,也是我教他提取的。”

这些话也是真的。

那么,当年的真实情况究竟是什么?

记忆在眼前铺陈,展开,那是只有庄清河一个人知道的真相。

在那个令人交口称赞的金秋,那时庄清河和高飞已经认识了两年多。

那天庄杉突然派人去白房子接庄清河回家,在回去的车上,庄清河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他对危险一向嗅觉敏锐。

中途,庄清河找机会给高飞打电话求救。而被接回家后,他就被庄杉送到了一间客房里。房里有一个男人,他就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桌上还放了待客的热茶和小松饼。

庄清河认识他,在电视上看过,是个“大人物”,那个人至今仍在官.场十分活跃。

庄杉当然不敢交代自己的作案动机,因为一旦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庄杉当天晚上就会以任何一种突发疾病死在监狱里。

这也是庄清河始终缄默的原因之一。

在那间客房里,庄清河竭力反抗,爆发出了他那个年龄的少年不该有的力气。那个人也许是觉得无趣,也许是怕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总之他放弃了,准备离开。

事情如果能就此结束就好了,偏偏他离开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接到庄清河求救赶来的高飞。

高飞的死亡在那一刻成了定局,源于那个“大人物”离开前给庄杉的一个眼神。

所以,就连那句“是我杀了高飞。”,对庄清河来说也只是概念的问题。

一直以来,在庄清河的心中,自己就是杀死高飞的“凶手”。

如若不是他的求救,高飞不会死。

因为要接待这个“大人物”,庄杉在这天遣散了家里所有人。他上午陪那个人打了一上午的高尔夫,手套都没来得及褪下,高尔夫球杆就放在沙发旁边,还没被收起来。

一切都刚刚好。

庄清河从客房出来下楼,透过小厅的窗,看到的就是庄杉的行凶现场。

秋蝉发出垂死的长鸣。

高飞躺在地上,他的头骨已经被打得凹陷了进去,整个脑袋已经碎了一半,鲜血和脑浆糊成一团,红白交杂。血流了一地,漫过木质地板,渗进地板缝隙。

拿高尔夫球杆的人回过头。

庄杉脸上都是喷溅状的血迹,他透过窗看到了在窗外窥视的庄清河。

庄清河被发现了。

接着,庄杉手里拎着高尔夫杆,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那个刀背杆头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身后是倒在血泊里的高飞。

高飞还没断气,他睁眼看着庄清河,然后张了张嘴,对着庄清河无声说了三个字。

变色龙。

庄清河目光呆滞,和他对视,脑海中有惊雷闪过。

高尔夫球杆拖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血迹,像一个红色的箭头,指向庄清河。

庄清河收回视线,望向庄杉,在他眼里看到了明明白白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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