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之徒 第142章

两人剑气汹涌,不时爆发出强大的气浪,百里之内,群鸟远飞。

张永望驾驶在自己搭建的木鲲鹏上,鸟翅后承载着€€仑掌门。他眯起眼,紧了紧自己眼上的防风镜,打了个转,停在山头百尺后。

风声猎猎,张永望几乎对着山头御驶飞剑的钟煜发声吼道:“钟师弟,你过去传像过来!”

邹然扯嗓子呛他:“他修为涨你那么多,不喊声祖宗?”

张永望:“一日为弟,终身为弟!”

话落,张永望忽然觉得自己头上落了道阴影,才抬头,他怀中传音镜已被拿去。

耳畔风声逼得他打了个哆嗦,再往前看。

钟煜取了传音镜,他站在平生剑上,附身留了传音镜在平生剑上,又飞身下了长剑,如在天地间飘荡,轻落在长留山青松上。

钟煜足尖轻点,像白鹤立水,望着不远处的沈怀霜。

沈怀霜喘了口气,长剑与身平齐。

这一架,他们足足打了两日,气力与灵气几可逼近极限,攻势快不能挡。

剑身脱手,勾划出光弧,又以收回。

剑与剑交锋,余音回荡。

邈远道人遥见陆不器对下那一剑,以剑支撑,他几乎不能再围观,飞身下来,托住陆不器的后背。

“陆不器!”邈远道人脱口而出,又腹诽。妈的,沈怀霜和他徒弟没羞没臊这么久,都一年没见了,他就不能手下留情点!

陆不器面沉似水,眉心皱成川纹,因为邈远靠过来,他眉头皱得更紧,竟推了邈远,铁着脸道:“松开!”

邈远道人果真松了手。

陆不器身旁失力,真顺势倒了下去。

邈远道人又伸出手,扯住了陆不器。陆不器脸色更黑,喘了口气,见两人指节扣在一起,一瞬都如僵住了,他又懊恼地挥开。

沈怀霜落场后,第一时间靠在了钟煜背上,灵力阻塞,紧皱眉心,一口气没喘出来。

钟煜问道:“先生,还撑得住么?”

沈怀霜借着钟煜的臂膀,他靠着闭上眼,半晌,缓了过来:“能。”

张永望在传音镜中看到这两对人,眉头挑了挑。到底是他小师叔这一对手扣在一起,自然无比,彷如本该如此。哈,也难怪邈远写了不风月事。他自己懂都不懂。

宋掌门眯眼笑着,摸了摸胡须,呵呵两声:“陆不器和邈远都这么些年了,偏嘴巴一个比一个硬。”

邹然笑道:“谁低头谁孙子呗!”

张永望又道:“小师叔他们要走了!”

沈怀霜和钟煜赴约而来,一战打完,身上还有事,不过匆匆和人见了一面。

沈怀霜收了无量剑,对众人致歉道:“时间不巧,改日再叙。”

钟煜:“系统老头靠不住,他就不能换个时辰。”

系统开了时空门,两人走过玄清门的山阶。玄清门山阶不像€€仑的长阶日日有人清扫。

沈怀霜素白发带飘扬,长长地垂在青年肩侧,他靠在钟煜背上。素白与墨黑相对,如同雪中开了一枝墨梅。

灵力虽然涤荡一空,他至少还有余力能走。

可钟煜背起了他,行走在山间,仿佛如履平地。

沈怀霜由着钟煜背他,身上暖意渐升,如揣着前所未有的安定。他又听到钟煜说:“我想就这样背你回去,给你师父看。”

沈怀霜:“玄清门石阶有三千层,你这样走累不累?”

钟煜回首看去:“我回去瞧我师祖,不过三千层而已。”

沈怀霜笑笑:“其实你可以喊一声师父。”

话落,他感觉到钟煜顿了下,随后,他对上了钟煜偏转过来的目光。

钟煜:“好,我随你叫。”

玄清门的三千阶台阶不似€€仑的长阶,日日有人洒扫。山阶上有青苔,附近有杂草、灌木。

钟煜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像是穿梭过了一个人百年的一生。

他想细致地记住每一处景致。

沈怀霜熟门熟路,跨入了玄清门内。

两人为了不叨扰旁人,照理在身上施了隐身术。

下一任掌门是长老从门徒中选出来的,那人背对着两人,身上还穿着天青色的衣衫,头上束着乌木簪,双手合十,低着头,立在青山冢前。

钟煜看了眼,了然地勾了唇角:“先生倒是惯会骗人的。原来整个门内都是这样打扮的,你从九州大陆过来,硬说自己是€€仑人,瞒了我那么久。”

沈怀霜瞥了他一眼,无奈笑了声:“我不是被限制住,没法告诉你。再说除了你,就没什么人能看出来。”

钟煜轻笑了声。他放眼在玄清门道场上,逡巡一圈,瞧见了那熟悉的木头剑桩,内殿,道坛上首,满是穿着天青色衣衫的门徒。

说来也巧,那座上的人眉眼与沈怀霜有几分相近,面容清俊,眉眼舒朗,只是他的比沈怀霜多几分锋利,目光如矩,辩析的心法徐徐从门内传出。

钟煜看了很久:“你从前也是这样么?”

沈怀霜:“我也经常下山,白堕春醪就是我在山下尝到的酒。不过在山上,我也确实不做别的什么事。”

沈怀霜目光仍在那青山冢上逡巡一圈。

钟煜道:“去完祠堂,我陪你下山去。”

两人悄无声息,迈着步幅一致的步子,跨入门内,先入门的是天青色衣衫,后是黑袍衣摆擦过了门槛。白靴与黑靴先后跨入门内。

钟煜和沈怀霜同时抬头。

祠堂内,画像、牌位均放在上首,最中间的是沈怀霜师父,元白道人。

钟煜找了一圈。

他原本也打算拿走那块牌位,结果看了半天,他硬生生把这一祠堂的名字都记住了,却找到了沈怀霜的名字。

钟煜眉心一颦:“你又没走。”

沈怀霜望了眼钟煜,答:“门内人都知道我是飞升走的,有名字其实也不算过世。我有名字、有画像,也会挂在正殿。”

沈怀霜上前,取过三炷香,抬臂在烛火上点燃香珠。他的目光逡巡在元白道人的名字上,又左右望了望周围师兄弟、师姐妹的名字,低头,抖了抖香灰。

祠堂内很干净,沈怀霜敬完香,朝后退了退。

香案上落了薄灰,他垂眸,又抬头,平静道:“师父,玄清门内上下,还有长老和新弟子打点,我之前走时,上下都安排妥当了。”

“玄清门道法自然,讲究无为,自弟子这一脉后,开辟了门户,在江湖上有一席立足之地,能圆了师父当年的心愿。”

“之前弟子没来看您,望你老莫怪罪。”

“因为我去了一个地方,还带回来一个人。”

“师父,以后我有归处了。”

钟煜又上前,擦了擦牌位。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壶白堕春醪,轻轻放落在几案上:“师父,我带怀霜回去了。”

钟煜没有给酒坛拆封,一整瓶放上去,正符合元白道人惯有的豪饮习性。

祠堂外,微风阵阵,枝叶相撞,声音舒朗,重重叠叠的树影投落在地上,深黄色日光与深绿色融在一起,摇摇晃晃。

沈怀霜徐徐回头,看向钟煜。

钟煜道:“先生,你要去后山看看么?”

沈怀霜摇了摇头。

下山时,沈怀霜身上天青色衣衫翩跹,擦过指节,与身后门派渐行渐远。他来时悄无声息,不想再叨扰到这里人。

这地方一草一木都是元白道人亲手打造的。

两人经过山门,钟煜抬头望了眼,他的目光扫过山阶,像要把沈怀霜这些年尽数走过的路再记住一遍。

钟煜问他:“师父生前娶妻了么?”

沈怀霜:“曾听师父谈起,师娘是个世间寻常人。师父一直伴着师娘到她白头、老去。他硬拖到了五十六,等师娘去了,才在两鬓苍白时顿悟道法,又结了丹。”

钟煜原本耐心地听到,他又回头看去:“那你呢?我不是问你结丹,是问你怎么做你师父的弟子。”

沈怀霜顿了顿:“我有个小名。叫小十一。门内人丁稀落,我刚被师父带回来时半条命都快没有,他取了民间的取名法子,十一听着门内热闹。”

钟煜又问:“你知道我也有个小名么?”

沈怀霜嗓音温和,开口润如秋雨,低沉又清晰:“煜儿,我当然知道这名字了。”

钟煜脚步沉了沉,望了过去,脸上悄然笑了笑:“你故意的。”

沈怀霜抬起眸子,轻笑道:“看来是没喊错了。”

钟煜步伐放慢:“算了,这账改日再结,沈怀霜,我想,先带你回家了。”

沈怀霜耳聪目明,刚才那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可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声:“你再说一遍?”

钟煜回头,整个人如暖融一片的光芒中,缓缓道:“沈怀霜,我带你回家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