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车内空间,路饮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不会有傅南时,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让你感到不快的男人。以及,如果你对我未来的伴侣不满意,我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谈墨难得呼吸一滞:“我不明白。”
路饮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喜欢未来出现的那个男人,我会和他分手。”
谈墨轻敲方向盘,静谧的空间内,他垂眸思考几秒,回头问路饮:“一票否决权。”
路饮:“你可以这样理解。”
谈墨:“为什么?”
路饮:“篮球比赛胜利的奖励。”
谈墨慢慢眯起双眼,审视着他,似乎是在判断路饮话中的真假。路饮实在是太会哄人了,太犯规,不得不说他被这个承诺哄得很愉快,遇到傅南时的所有不悦消失殆尽:“你不会骗我?我需要一个理由。”
“你承认自己很爱吃醋。”路饮坦然开口,“而我不希望你总是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这是我的理由。”
空气突然闷热起来。
“先下车。”谈墨将冲锋衣拉链拉到胸前,这才觉得大脑没有那样燥热,他跳下车,绕到另一边替路饮拉开车门。
他似乎还没从路饮给予的那个奖励中回过神,见路饮要走,下意识长臂一伸挡住他的去路。
他的目光慢慢落在路饮脸上,垂下深邃的眼眸打量他。
“谈墨,别靠太近。”
但谈墨听完,突然恶趣味地往前迈了一小步,他将路饮堵在跑车和他之间狭小的缝隙中,让他只能被迫仰头看着自己。
路饮习惯掌控,很少有这样被动的时刻。
甚至于,谈墨弯下腰,将脑袋蹭到了他面前,他轻嗅路饮身上的味道,像一条黏人又粗鲁的大狗。
“谈墨。”
再次响起的声音带着一丝微愠,路饮的双手抵在他面前,略微用力。
谈墨纹丝不动。
他的鼻尖悬停在路饮面前,不过几厘米距离,他顾自说下去:“没喝酒,身上没有任何酒味,路饮,你是在清醒的情况下给我这个承诺,所以我会当真。”
他的语气流露隐隐的强势:“你不能反悔,我会生气。”
“多生气?”
谈墨沉沉看他,下意识说:“弄死你。”
眼见路饮还要问他“你打算怎么弄死我”这样的问题时,谈墨的大脑不合时宜地闪过几段旖旎画面。可他是直男,不明白为什么会想到这些肮脏念头,但无法将它们悉数甩出脑海,望着路饮的眸色逐渐变幽深。
第二十七章
对视间,一股冰凉突然贴上谈墨脖颈,他“嘶”一声,从那些旖旎念头回神,垂眸看去,入目是路饮一截白到发光的手臂。
路饮将腕表贴着他皮肤,玻璃表盘和金属表带的凉意让他降温。
“别太兴奋。”
他的指尖触碰他脸颊,轻轻戳弄。
谈墨脸皮厚,被他这样说也无所谓,站着任由他作弄,过好一会才倒退一步,嘴角浑不吝的笑未消,但说:“够了。”
路饮这才回答那个问题:“我不会,你可以当真。”
“不过。”他话锋一转,表情和语气一起变得困惑,“像你这个年纪的高中生,真的随时随地都在,嗯?”
他没把话说全,但谈墨一点就通:“我们明明一样大。”
路饮往楼上走,谈墨紧跟其后,听到他在小声嘀咕:“但看上去怎么总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谈墨重重咳嗽一声。
路饮这才没说话了。
上了楼,结束晚饭后路饮去书房办公,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学校公司两头跑,又投资了几家潜力股,留给自己的空闲时间少得可怜。
工作中途,他注意到邮箱中的一份信件。
信件发送于不久前,内容和工作无关,是张私人宴会邀请函,落款署名赵思佩,路饮知道她是江泊烟的母亲。
前世有关于这场宴会的记忆开始浮现。
江少峰名下的江远股份和谈斯理的谈石集团一样,同样是全球百强企业之一,他的妻子赵思佩在贵妇圈中可谓风光无限,因而她所举办的西芙舞会被一众少爷小姐追捧,无数人希望得到一张入场券,从而抓住机会一飞冲天。
不过这样的热闹从来都和路饮无关,因为和江泊烟交恶,事实上,他早就被以对方为中心的交际圈拉黑。赵思佩为人颇有好评,但她一向宠溺独子,自然也不会将他拟入邀请名单。
现在,这张请帖静静躺在他的邮箱中。
路饮靠在椅背,仔细梳理着前世记忆,掌心抚上鼠标,光标在末尾停留几秒,点击了接受邀请的按钮。
“他接受了邀请。”
赵思佩收到自动回复,走到大厅,跟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江泊烟说这个消息,闻言,江泊烟立即从沙发弹跳起来,两眼放光。
他这段时间总闷闷不乐,前几天回来时脖子上还有狰狞的红痕,简直把赵思佩吓得魂不守舍,试图和他谈心,但一无所获。
这次江泊烟难得请她帮忙,她当然满口答应,只是看着他这副反应,心中的疑惑达到顶点:“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邀请他?你们不是€€€€”
“我都十九了,没那么记仇,妈,你能不能不要总提以前那些事。”
江泊烟模凌两可地答,一说话时喉咙隐隐作疼,上次被路饮掐伤的地方还没好透,但即便这样也再对路饮生不出什么暴戾心思。
只是想见他,很想和他说几句话。
上次医院见面之后,除了在课堂上,他已经很多天没逮到过路饮。路饮最近看起来总是很忙,办理了走读手续,几乎不住在宿舍,鬼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跟着别的狗男人鬼混。
光是想到就令他暴躁。
江泊烟又慢慢地开始磨牙,之后不管赵思佩再怎样追问,都拧着脑袋倔强地不肯再说话。赵思佩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
转眼来到舞会当天。
这天是周日,谈墨陪路饮在清河郡做发型,他虽然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注意力实则落在路饮身上,心不在焉地看着镜子当中他的侧脸。
化妆台自带的柔光打在他脸上,如同在路饮的侧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谈墨本身就有点儿心尖痒,等路饮注意到他视线,目光穿过镜子看了他一眼,他就彻底坐不住,扔掉手机走到他身边。
他掌心撑着化妆台,和路饮一起去看镜子中的两人。
他们的五官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如果要比较,谈墨的容貌显然要“凶”很多,眼神有着狼崽子一样的锋芒毕露,是典型的坏男孩长相。而路饮则正好相反,五官精致而柔和,身上的清冷感给他添上几分矜贵。
不仅如此,他们的皮肤也有明显反差,不是谈墨黑,而是路饮的冷白皮在光照下简直在发光。
谈墨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哼笑一声,盯着镜子里的他片刻,看够了,这才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等着他的发型打理完毕。
路饮一直都是纯黑的直发,今天造型师给他做了一个微卷的发型,又将他的头发刻意抓得些许凌乱,看着就和平时很不一样。
谈墨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觉得手痒。
造型师离开后,路饮对镜整理礼服,他很少会穿雾霾蓝,但其实这种颜色非常衬他的肤色。他将领带位置摆正,低头去看腕表时间,四点半,准备起身让司机送他去舞会。
谈墨伸手将他按回去,再次问:“真不准备让我陪你一起去?”
他其实也收到了舞会的邀请函,不过先前爷爷已经替他回绝了,在得知路饮准备去参加之前,他本身对于这类活动同样兴致缺缺。
路饮说:“我可以处理。”
谈墨挑眉:“你不会是在担心我和江泊烟起冲突?”
不得不说,有时候他的第六感格外敏锐,江泊烟确实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至少在现阶段,路饮并不希望谈墨清楚他和江泊烟的关系。
路饮承认:“是。”
谈墨低头替他整理西服的一丝褶皱,垂眸打量路饮片刻,突然开口:“你真应该多照照镜子。”
路饮问:“什么?”
“好看得过分。”
谈墨说着弯腰,凑近了,仔细去看他唇瓣的颜色,路饮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然,紧接着谈墨伸手在他唇上一抹,将指腹的那点淡红色举到他面前。
“你用了口红?”
路饮刚才一直在回复公司消息,闻言回忆了几秒,终于想起造型师和他说过“涂点儿口红可以增加气色”。唇釉的颜色不是纯粹的红,界于粉和红色之间,只抹了一点,其实并不明显。
被谈墨提醒,路饮转身就要把它擦掉,适得其反,反而擦得唇色更红,谈墨忙把他拉住,说“够了”,一双眼睛却没办法再从他的嘴唇上移开。
四点半,路饮出发去舞会。
地点是在云海国际,清河一家高端酒店,路饮过去的时候不算早,他从香槟塔拿了酒,找到一个座位顾自坐下。
他身姿挺拔,光是坐在那儿就难被忽视,有些人倒是想要上前和他搭讪,但都清楚他跟江泊烟那层水火不容的关系,况且这场宴会由江家举办,自然应该顾忌着主人家的面子。
一时间,路饮的面前空旷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香槟,心情并未受到影响,视线在人群穿梭,试图找到今天参加舞会的目标€€€€罗问桐。
罗问桐是罗家最小的一个儿子,前世加入路饮的路安科技,既是他的战友,也可以称作他的朋友。
人群之外,远远的,江泊烟和他的几个朋友站在一起,身边跟着宋央。
他从路饮进门起就开始关注他,迫不及待想上前和他说话,但又找不到合理原因,人多嘴杂,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他本来就心烦意乱,旁边几个不长眼的还在聊天。
“为什么要邀请他过来?”
“大概我们江哥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你说是吧,江哥?”
江泊烟不太想理他们,牙咬得紧,情绪紧绷着,忍耐到极点,偏偏宋央还在旁边搀着他手臂,姿态亲昵。
他以前不认为有什么,现在就觉得反感,很想要脱下身上这套昂贵的西装,因为嫌弃宋央脏。
旁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继续。
“我看那几个男的好像都对他有意思。”
“他身边肯定不缺人,脏死了。”
江泊烟的呼吸变得粗重,终于无法忍受路饮被他们这样诋毁。
恍然间他想到,以前的自己也不止一次说过这些话。
更脏的调侃他也口无遮拦地提及过。路饮当初和家里出柜时,他跟一帮朋友在酒吧喝酒,酒意上头,从宋央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恶劣地大声宣扬。
“路饮这样的人,在床上一定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