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的掌心抵住他后背,仰起头。
盛大夜空下他们旁若无人地拥抱,谈墨的动作用力到让他几乎无法喘息。路饮的唇瓣传来痛感,但亢奋的心情淹没他,无法喊停,他喜欢谈墨这样对他,渴望他,新的一年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对着夜空许下一个永不分开的愿望。
“明年。”谈墨和他分开,气息不稳,“我还会在这里亲你。”
回去的时候两人的手机响个不停,都是朋友和公司同事的拜年短信,路饮边走边低头回复,被谈墨眼尖地扫到了几个短信末尾的署名。
“江泊烟。”他一点点念,“傅南时。”
见鬼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来祝他老婆新年快乐,洋洋洒洒一段话,卡着零点的时间专门发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多深情。
他心里不爽,但等路饮当着他的面把那两条一前一后的短信都删除后,谈墨的心情又立即恢复如初,爽得不行。
他勾搭着路饮的肩膀往里走,快回到屋内,路饮的脚步突然一顿。
“怎么了?”谈墨转头看去。
路饮把手机一关:“白逸舟。”
谈墨皱眉:“他也?”
“新年快乐,四个字。”路饮说,“纯粹想来恶心我。”
他不想让这种人破坏他的心情,所以之后没再提。除夕这夜路饮很迟才入睡,第二天是初一,他起得早,睡眠不足但精神不错,和谈墨晨跑结束后,回餐桌陪谈爷爷用完早餐,收到了长辈给的两个红包。
私底下谈墨把自己的红包都给他,美其名曰让老婆管钱。
要不是路饮不愿意,他恨不得把身上的几张黑卡连带着自己的所有身家全掏出来上交充公,补贴家用,被路饮制止后才一脸不乐意地塞回口袋,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这种讨老婆开心的招数,还挺有用。
初一开始陆续有人来蓝湖给谈照国拜年,有资格踏入庄园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谈照国为表示对路饮的重视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托他的福,路饮这天见了不少位大佬,到傍晚用餐时分人才渐少。
晚餐结束后,谈照国的一位老友来访,两人在茶室下棋,结束后谈照国送他出门,遇到了刚和谈墨遛狗回来的路饮。
路饮和眼前的老人四目相对。
老人看着七十上下的年纪,须发皆白,但精神抖擞,他乐呵地朝路饮点头,等目光落在他脸上,嘴角的笑容淡了些,露出惊诧的表情。
“这,这。”他连发了两个音,又回头去看谈照国,“这个小家伙就是最近常听你挂在嘴边的路饮?”
谈照国给路饮介绍:“你谢叔的父亲,前段时间刚来清河。”
路饮说:“谢老好。”
谢老,也就是谢礼安盯着他的脸,还有点儿回不过神。
像,很像他儿子谢迟年轻时候的模样。
谢礼安想到不久前妻子回家时和他提到,在超市遇到一个跟他们儿子相像的年轻男孩,遗憾当时太过激动忘记留下联系方式,在他耳边念叨不止一遍,说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小孩。他当时还嗤之以鼻,现在€€€€
连他看到都有片刻迷糊。
谢礼安默了会才回:“好好好。”
听老友说想认路饮当干孙子,他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望着这张让他倍感熟悉的脸,想着要是是自己的孙子就好了。
第六十六章
谢礼安回到家的时候,一家人坐在客厅其乐融融地聊天,最先看到他的是他女儿谢千千,迎上前挽住他胳膊,亲昵地喊了声“爸爸”。
白时闻见状也跟着跑到他身侧,一向嘴甜,外公外公地叫,以往常把谢礼安逗得合不拢嘴,但今天他明显心不在焉,只拍了拍他的手背。
沙发上的谢迟放下手机抬头,谢礼安望着他这张脸,又想到了刚才见过一面的路饮,有对比才发现确实相像。他是谢迟的亲爸,朝夕相处多年,观察得也比别人要仔细,两人的嘴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的形状,谢礼安心中掀起了狂风巨浪。
等女儿一家离开后,他紧绷着一张脸,把妻子和谢迟叫进书房。
自从退休后,谢礼安很少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谢迟以为他有大事要宣布,难得正经,但听他张口说:“路饮€€€€”
“路饮?”沈余欢皱眉,“那不是时闻上次跟我提到的小孩。”
话音刚落两束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谢迟先问:“妈,他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沈余欢本来想要搪塞过去,好歹也是孙子和她讲的悄悄话,但耐不住他儿子看起来心知肚明,瞒不住,也就实话实说,“他跟路饮的弟弟关系好,也就站在他那边,不喜欢路饮,从小就和他有矛盾,还觉得。”
谢迟怒极反笑:“觉得我和他有猫腻?”
沈余欢忙道:“妈妈肯定不会相信外面那些谣言。”
谢礼安清了清嗓,开口打断这场逐渐跑偏的对话,聊回正题:“我今天和照国下棋,见到了一直被他挂在嘴边的路饮,小迟。”
他语气严厉:“你老实交代,他真的不是你儿子?”
谢迟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咳得整张脸都红了,接任他爸当上集团一把手后还从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爸,怎么可能!”
“你这老头,好好地胡说些什么。”
沈余欢同样恼怒他在新年初提及这个丧气话题,但等看到谢礼安给他展示的路饮照片,顿时就愣在了原地半天才回神。
她摸着照片当即爱不释手,连连说:“我认识,我认识,上次在超市遇到的小孩,我还和你提过,可有礼貌,让我好喜欢,后悔当时就这么让他走了。原来他就是路饮,礼安,你刚才说?”
谢礼安望着谢迟:“你再好好想想,你自己都没觉得你们很像?”
“确实有人提到。”谢迟摆手,“但是爸,那么多人,有几个相像很正常。”
沈余欢一会看照片上的路饮,一会去看面前儿子,若有所思:“你真的没有像混蛋一样搞大过别人的肚子?”
谢迟说:“你们都清楚我生不出孩子,怎么会是我儿子。”
沈余欢:“你认识路饮妈妈?”
谢迟:“不认识。”
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对话没办法再继续,等谢迟离开书房,沈余欢和谢礼安说:“我还是不放心,太巧了。”
谢礼安点头:“我会让人去调查路饮的情况,到时候不管小迟愿不愿意,再给他们做个亲子鉴定。”
沈余欢才松气:“我之前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和他特别有缘,幸亏被你遇到了,不然我这几天总是想。”
她让谢礼安把路饮的那张照片发给她,下载后恨不得拿它做屏保。沈余欢自己也对她的反应很奇怪,但就是还想再见路饮一面,完全没把白时闻之前和她说的坏话放在心上,觉得一定是哪里产生了误会,路饮不是那样的性格。
对这场对话一无所知的路饮正在和谈墨商量接下去的行程。
初二初三这两天他跟着谈墨见了不少他的亲朋好友,相比于前世最后几年形影单只地度过春节,沾了谈墨的光,重生以来路饮久违地体会到家的温暖。
这种感觉,好吧,他承认,非常不错。
转眼来到初四,路饮和谈墨去看了一场在附近体育馆举行的篮球赛。
过年期间场馆爆满,现场气氛热烈,两人支持的队伍比分领先,谈墨看得兴起,激动时下意识去抓路饮的手。路饮被他抓疼了也没出声,最后还是谈墨发现了他手腕的那圈红痕,停下来给他揉手。
很多时候,路饮都不想他的皮肤娇气成这样,随随便便都能留下印记,被谈墨评价是很容易种草莓的体质,在床上只有被他欺负的份。
但谈墨这样认真替他揉散手上的痕迹,他望着视线内黑发浓密的头顶,嘴角勾了勾,觉得好像一切都变得无所谓,只要谈墨开心就可以。
他用空出的手去摸谈墨头发,察觉到轻轻落在头顶的重量,谈墨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下动作不停,用眼神询问。
路饮捻起他散落的刘海:“你发质偏硬。”
谈墨:“对。”
印象中确实一直都是这样,小时候摸到谈墨的头发就觉得很扎手,嫌弃碰他,气得谈墨说他要去剃光头,从小就对自己狠。
不过真要理发的时候被沈湛英拦住了,劝了半天才放弃,要路饮当面保证一直都最喜欢他,算起来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有些细节还能被他记得一清二楚。
路饮想起那点幼稚的过去,心情愉悦。
休息的时候场下没比赛,谈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松了手转而搂住他的腰,仗着两人都戴了顶低帽檐的鸭舌帽,肆无忌惮地将脸靠上去。
即将亲到的刹那,旁边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叫声。
谈墨动作一愣,立即从路饮身上起来。
两人的视线一同投向面前那块巨型屏幕,路饮在特意用粉色装扮的爱心框中看到了他和谈墨的身影,下面是一行加粗的字体,写着:KISS ME。
KISS CAM。
球赛最常见的环节,被选中的他和谈墨需要在镜头前当众亲吻。四周催促的尖叫此起彼伏,路饮将帽檐压低,扭头看了谈墨一眼。
谈墨朝他做口型:“亲?”
众目睽睽下他还是顾忌着他和路饮的关系,分明很想宣誓主权,把他和路饮这段地下恋情搬上明面,但就怕路饮不想被人发现端倪。
他正犹豫时脸颊上突然印了道温热的吻,足足停留了四五秒才分开。
摄影师心满意足,移动镜头,在高叫声中继续寻找下一对目标。
谈墨的视线慢慢在路饮脸上聚焦。
帽檐下路饮明亮的双眼注视他,长睫微颤,突然伸手戳他被自己亲过的脸颊。这是以前谈墨对他做过的举动,被他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路饮嘴角笑容浅浅,靠近了和他说话:“原来还是胆小鬼。”
“我只是怕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路饮重新坐回原位,看向屏幕上正在亲吻的第二对情侣,在座位下抓住谈墨左手,五指插、入他指缝,过了几秒回:“没有不乐意。”
谈墨突然变得遗憾:“刚才就该亲死你。”
路饮轻笑:“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这场球赛受众多数都是年轻人,遇到熟人并不意外,其中就有江泊烟的朋友,知道他和路饮曾经的关系,认出第一对情侣里的一位就是他,立即拍了视频发给江泊烟,和他汇报路饮的动态。
收到朋友的消息时江泊烟正在医院陪傅南时做例行的身体检查,半年前那场车祸造成的淤血已经几乎被吸收干净,医生判断失忆的后遗症将会在近期逐渐缓和。
做完脑部CT后傅南时又去做了心率检测,陪同在旁的江泊烟点开朋友发送的视频,漫不经心扫了几眼,身体立即坐正。
他快要被气死了!
一口浊气卡在他的喉咙不上不下,江泊烟根本一点都不想看到路饮和谈墨甜甜蜜蜜的动态,简直就要犯了心梗,但又自虐般将视频从头看到尾,播放到最后一秒时,脸色已经无法用难看两字简单形容。
傅南时看向他:“有事?”
“路饮他,他,他。”
江泊烟咬牙说不出话,处于神游天际的恍惚状态,等傅南时伸手问他要手机时,他就把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
在成功气到自己的同时,他听到旁边的医生惊呼:“傅总,您的心率。”
江泊烟看向那台显示心率的机器,屏幕上傅南时的每分钟心跳已经破百,比正常值高出不少。傅南时自己无所谓地瞥了眼就移开视线,和医生说:“我没事。”
但就这一会说话的功夫,江泊烟眼睁睁看着他的心率数值持续飙升,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砰砰直跳。
他又不是傻子,一瞬间就回过味来,难以置信地瞪向傅南时:“要生气也应该是我生气,你看了视频气什么!”
傅南时摘掉手上的心率检测装置,语气淡淡:“把视频发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