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边的侍卫很多,大王子一时之间也无法肯定到底是谁,想起一个人,他突然抬起头:“那个叫郁浮岚的侍卫,他跟太子寸步不离,看起来地位很高,可是,我好几次都看到孟昔昭对他呼来喝去,而他也答应了。”
右贤王一愣:“太子身边的侍卫头领,为什么要听孟昔昭的话?”
大王子眼一沉:“除非,他不是头领,只是借着头领的身份,伪装自己。”
说完,他不禁问右贤王:“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右贤王沉吟片刻,说道:“先不要打草惊蛇,反正他们还要再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而且这也只是你我的猜测,做不得数,不如,再多观察一段时间,等他们的人马要回去的时候,我找几个人,扮成流贼,去把工匠抢回来。”
大王子顿时笑得杀气四溢,“不错,我亲自去,杀了那个孟昔昭,也杀了那个詹不休。”
右贤王:“……”
你连人家一刀都扛不下,还觉得能杀了他?
算了,到时候多带点好手,哪怕填人命,也要把这几个人的最后一口气留在匈奴。
工匠,他们要抢,侮辱过他们匈奴的人,他们更是要杀。
从这天起,匈奴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就变多了。
不是所有人都迟钝,不少人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匈奴人好像一下子多了不少,跟盯着他们似的。
连厨房,都多了两个匈奴奴隶,时不时的就偷看他们一眼。
但厨房的人们没工夫搭理他们。
尤其是孟昔昭带来的这两人,他们一个在火热的灶前光着膀子,咣咣咣的剁着今天的羊肉,另一个则面无表情的蹲在地上,剥葱。
羊肉腥膻,今天这葱,他要多剥一倍。
那俩奴隶先是敬佩的看了一眼剁馅那位哪里都瘦的跟鸡仔似的、就一双胳膊肌肉无比发达的标准厨房小工身材,然后又看了一眼已经剥了十来根葱,愣是一滴眼泪没掉的地上那位。
真不愧是专业人士,瞧瞧,这功夫,没个十年八年,绝对练不成。
唉,看来不是他们,还是看看别人吧。
……
第44章 血性
匈奴没有司天监, 但他们也有选择良辰吉日的办法。
就是找几个萨满巫师,在王宫里大开大合的跳大神,手里还拿着草药和铃铛, 冲着老单于一顿的晃悠,要不是楚国公主是大齐人, 有婚前不能来新郎家的规矩, 估计他们也要把楚国公主请来,让她坐在这, 也接受铃铛和草药的洗礼。
终于,大神跳完了, 萨满巫师走到老单于面前, 说了一句话,然后, 婚礼的日期就定下来了,在十月二十九这一天。
当初孟昔昭忽悠韩道真,说老单于想在大漠里办婚礼, 这是骗他的, 老单于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在数九隆冬里跑大漠去, 这边就够冷了, 白日就能泼水成冰,如今的大漠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在外面站时间长了,会发现眨眼都困难,因为眼皮的血管都冻僵了。
……
不过, 老单于确实是准备着把这婚礼大办好几天。
原定七天,但被匈奴的贵族们七嘴八舌的劝回去了, 去年刚遭过灾,如今又是冬季,没猎物,牛羊也不长肉,光掉肉,地主家全都没有余粮,这时候大摆宴席,等婚礼结束了怎么办,去喝西北风啊?
老单于明知道大家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很生气,顿时又抽出自己的鞭子,啪啪啪啪,抽了四个贵族一通,然后爽了。
……
很不幸,左贤王就是被抽的四人之一。
谁让他劝单于劝的最大声呢,再加上这些日子,右贤王时不时的就给老单于上眼药,说他跟齐人的关系好得不得了,他在齐国的日子,怕是连自己祖宗是谁都忘了。
人糊涂了,就难以看清到底谁对自己好,只愿意听自己喜欢听的话,左贤王说话不中听,可他确实是忠于单于的,右贤王说话好听,然而背地里早就投诚了大王子,正盼着单于赶紧殡天呢。
最后,这婚礼就定成了三天,而齐国人听了他们的安排,也没有异议,孟昔昭还跟匈奴人说,婚礼一结束,他们就回去。
一天都不多待。
这时候,右贤王反而假惺惺的挽留他:“何必这么着急?”
孟昔昭叹气:“不着急不行啊,若再晚,我们就连除夕都赶不上了,而且往年的十一月,匈奴都会连降大雪,若我们不早点走,岂不是会被困在这里,过年陛下见不到太子,说不得还会怪罪我们呢。”
右贤王微微笑着点头。
心里却在想。
你再编。
真当匈奴消息滞后,一点不了解大齐呢,那太子要是真的这么被齐国皇帝重视,他能在这个时候被派出来送亲?连我们糊涂的老单于都知道,天冷了,不能让儿子出去风餐露宿,而是派左贤王走这一趟呢。
右贤王只对手/雷感兴趣,孟昔昭这种嘴皮子功夫厉害、腿脚功夫却一点都没有的人,右贤王是会对他警惕这么一点点,但远远达不到把他当对手、或者当敌人的地步,制作手/雷的工匠是谁,他和大王子经过连日的观察,心里已经有眉目了,于是,这回他没有再跟孟昔昭套近乎,而是客套完,就直接走人了。
孟昔昭的态度则不知道比他好了多少,见状,他恭恭敬敬的站起身,目送右贤王离开。
金都尉在一旁看到,心里十分的窝火。
昨天左贤王挨了打,而且打在脸上,今日就没参加这个会议,而是派他代替自己来,金都尉想起左贤王下巴上的鞭伤,心里窝火,看见右贤王那春风拂面的样子,心里更窝火。
而孟昔昭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唯一至交好友的大齐人,到了匈奴以后,都对他没有以前那么热络了。
这让金都尉不得不想到一个可能,之前孟昔昭是只能接触左贤王,所以才一个劲的讨好他,而现在,他到了匈奴,看见那么多匈奴的贵族,里面不乏地位高、实力强、而且愿意给他一点甜头的,搞不好,他现在已经跟别人接触上了。
再想起之前属下报告的,右贤王晚上出入齐国驿馆……
金都尉黑着脸,回去找左贤王了。
*
孟昔昭并不知道左贤王挨打的事。
毕竟这是匈奴,孟昔昭又没根基,没法收买人心,让别人替他去打听消息,等回到了驿馆,他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愁眉苦脸的吃包子。
他爱吃包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在匈奴人面前出了一回风头,连自己这边的厨子们都激动了,以前看见他点名要吃包子,就互相推脱,不想给他做,现在,他们不光抢着做,甚至即使今日的菜单没有包子,他们也要单独做一笼出来,然后欢欢喜喜的给孟昔昭送来。
孟昔昭:“……”
昨晚他做了个噩梦,梦里都是包子的形状。
他又一次后悔起来,为什么非要带两人出来呢?带一个人完全就够用了,而且看他一路健健康康的,甚至还胖了好几斤,完全不像是会生病的样子。
唉,有钱难买早知道,谁让他这人习惯性的弄个备选方案呢,他总怕只带一个,路上病死了,然后自己就无人可用了。
看着盘子里白白胖胖的包子们,孟昔昭眼神逐渐的发直……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孟昔昭精神一振,连忙抖擞的看向房门:“进来!”
滕康宁推门而入,正纳闷孟昔昭的声音怎么这么兴奋,好像很欢迎自己的到来似的,刚打开门,他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盘小笼包。
滕康宁懂了,原来不是欢迎他,而是吃到了心爱的食物,看谁都欢迎。
他当时就要后退:“你先吃着,我一会儿再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孟昔昭一个饿虎扑食,拽进了房间。
……
把包子推到一边,孟昔昭问滕康宁:“研究出来了?”
这些天,孟昔昭看见滕康宁,没别的事,第一句话一定是问他绝子药的进度。
以前滕康宁都回答的很模糊,今天他终于点了头:“研究出来了。”
说着,他从自己的大棉袄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孟昔昭打开塞子,发现里面都是黑色的小药丸,倒了几粒在手中,孟昔昭有点狐疑:“你确定这个东西,可以让人绝育?”
滕康宁微微一笑,对着孟昔昭竖起一根手指:“吃一粒,足矣。”
孟昔昭一直没过问滕康宁绝子药的细节,见状,他眨眨眼:“这东西究竟是抑制做那种事的欲望,还是即使做了那种事,也不能使人再生育了。”
滕康宁回答:“前者。”
他回答的特别笃定,孟昔昭看着他的眼神又怀疑起来:“你确定?”
滕康宁:“不信的话,你尝一粒,我保证你尝完以后,比大报恩寺里八十岁的住持还清心寡欲。”
孟昔昭:“…………”
默了默,他低下头,继续打量这个药瓶。
其实他想要的是第二种效果,就是让精/子卵子失去效用,这样绝育的更彻底。
但前者也还行,虽然没有根除生育的功能,可……硬不起来了,照样可以达到断子绝孙的效果,而且因为一开始断的不是那么彻底,还是有怀孕的可能,或许还能拖延一阵子,才让匈奴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孟昔昭又问:“你在兔子身上试过了?”
滕康宁:“兔子,老鼠,都试过了,现在不管公的母的,全都乖乖蹲一块吃东西,一点配种的意思都没有。”
孟昔昭顿了顿,“兔子也吃这么大的药丸吗?”
滕康宁摇头:“我喂给兔子的,只有一小点,五分之一大小,但这个剂量对兔子来说还是有些猛,这几天又死了好几只。”
也不一定是被药死的,有可能是这天气实在太冷了,冻死的。
不管怎么说,绝子药都成了,孟昔昭顿时把药都收起来,看着滕康宁的眼神也十分欣慰:“行,算你大功一件,你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赶紧回去继续制药,这样的瓶子,给我做一百瓶出来。”
滕康宁:“做不了。”
孟昔昭一愣:“为什么?”
他老老实实的看着孟昔昭:“因为没草药了,我在里面加了两味药,这一路上没带多少,最后一点,就用在你手中这一瓶上面了。”
孟昔昭:“…………”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他懵了一秒,然后急了:“那你还不赶紧去买?”
滕康宁:“我又不会说匈奴语,怎么买?”
孟昔昭:“……”
匈奴也有药铺,但开店做生意的都是匈奴人,大齐人去那里买药,实在太扎眼了。
要是去找在匈奴倒买倒卖药材的大齐人……也不行,匈奴对交易的看管比大齐严格很多,大齐有黑市,匈奴却没有,因为一旦出现黑市交易,匈奴就会派兵过去把所有参与黑市的人员都杀了,不管买的卖的,全都一视同仁,务必保证每一分税收,都能收到贵族的手中。
去找大齐人买,跟去匈奴药铺的效果是一样的,势必会引起匈奴人的注意,更何况滕康宁要的不是小数目,想做出孟昔昭要求的量,每一味都得买好几斤。
在这个买药按几钱几两计重的年代,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在搞事么。
沉默好久,孟昔昭挥挥手,“算了,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草药,还有每样要多少,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