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妈用疑惑的目光注视,谈墨面不改色地倚靠床背,微曲右腿,膝盖顶起被褥一角,遮掩住路饮侧躺在床上的身形。
路饮的脸颊紧贴他结实的小臂,手臂横穿过他腹部,抓紧他衣摆一角,见他不说话,在被窝里催促地推了推他。
谈墨才慢吞吞开口:“妈,我睡会儿。”
他说话的时候掌心肆无忌惮地摸着路饮肩角,手指上的薄茧摩擦过他细嫩的皮肤。当着他妈的面这样做,让谈墨很有一种正在和路饮“偷情”的错觉,本质还是无比恶劣,享受着这样的刺激感。
路饮伸手拧他小臂的肌肉,但谈墨皮糙肉厚,根本没有多少痛感。
沈湛英弯腰去捡地面散落的酒瓶:“怎么突然回房间喝酒?”
谈墨说:“无聊,不小心喝多了。”
他酒量好,这点酒精都只是微醉,脸色如常,看不出多少微醺感。
沈湛英点头,不再追问:“你帮我给小路打个电话,我找不到他。”
“你找路饮啊。”
谈墨故意把尾音拖长,在他妈的注视下翻身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路饮那只不知道现在被扔到哪里的手机没有设置静音,电话铃一响就会露馅。
他假意要拨打,被路饮急得在他手臂狠狠咬上一口,作茧自缚,谈墨这次终于感觉到疼痛,倒吸口凉气,动作一顿。
沈湛英:“你怎么了?”
谈墨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等会我去帮你找他。”
沈湛英得到保证,点了点头,但还是站在原地不走。
谈墨起初面不改色,渐渐眉心微拧,怀疑他妈是不是看出了点端倪。
沈湛英慢慢悠悠地在旁边沙发上坐下:“几年没见到小路,他变化很大。”
谈墨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妈妈给小路挑的那些人,你就没觉得有一个合适?”
谈墨:“他不喜欢外国长相。”
沈湛英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幸亏我当年没有找金发碧眼的男人。”
差点成为小混血儿的谈墨心中警铃大作,但还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只捏着路饮的力道轻微收紧:“妈,你说什么呢?”
沈湛英话锋一转:“小路会喜欢妈妈送的玫瑰基地吗?”
路饮在谈墨的掌心写下“喜欢”两字,谈墨转述:“他喜欢。”
然后一把抓住了路饮的手,肆无忌惮地揉捏。
沈湛英突然问:“很冷吗,手一直放在被子里?”
谈墨愣了下,立即说没有,把右手从温热的被褥中抽出,失去掌心温热的触感,暴露在空气中,五指不适地蜷缩。
沈湛英盯着他看了会,嘴角上扬,勾出点笑意:“还以为你床上藏着个人。”
谈墨:“……”
沈湛英哈哈大笑:“妈妈跟你开玩笑呢,你应该做不出那种混蛋事。”
她扔下枚炸、弹就轻飘飘地离开了,让人琢磨不清她的态度。等她一走,谈墨立即翻身下床将房门落锁,危机解除,走到床边隔着被子摇了摇路饮肩膀。
“起来了。”
路饮才掀开被子坐起来,闷得久了呼吸不畅,脸色带了点潮红,伸手整理他被弄乱的衣领,一边问谈墨:“我手机呢?”
刚才兵荒马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谈墨说不知道,帮着他一起找,很快在床角很明显的地方看到它。
路饮脸上毫不意外:“果然。”
谈墨也回过神:“我妈刚才肯定看到了。”
但她虽然知道但没有真正点破,甚至模凌两可地开自己儿子玩笑,态度不像是反对。谈墨的一颗心稳稳落地,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妈不愧是。”
他说:“走在国际前列的女人。”
“你的手没事吧?”路饮跪坐在床上看他。
谈墨被他一提醒,才想起刚才在床上的时候被路饮咬了口,低头一看小臂上果然印了道不算浅的咬痕。
“肌肉太硬。”他被路饮咬,到头来还要被他嫌弃,“咬得牙酸。”
谈墨抗议:“让我咬回来。”
他弯腰想亲他脖子的时候被路饮推得往后退了两步,路饮用手扇开面前空气:“一身酒味,以后少喝酒。”
“知道你和江泊烟的事简直要把我气疯了,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谈墨在床边坐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就想直接把你拖进房间。”
路饮问:“现在不生气了?”
谈墨环抱双臂,似笑非笑地看他:“还是有点,总是会想哥哥太受欢迎了我应该怎么办。”
路饮笑了一声,顺着他的话提问:“怎么办呢?”
谈墨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兀地切换了话题:“几个月前刚回国,爷爷带我去古妙寺里上了一炷香。”
古妙寺位于清河郊区,因为相传求签问卦十分灵验,近年来隐隐有成为网红打卡点趋势,谈照国一向信奉这些,带着孙子过去并不意外。
路饮问:“然后?”
谈墨:“然后在寺庙逛了一圈,遇到一个会看手相的僧人,抓着我的手告诉我,命里至少有三个情敌。”
路饮失笑:“你信?”
“或许吧。”谈墨和他对视,跟着笑了起来,“当然,情敌只是情敌,永远没有上位成功的可能。他还告诉我未来的感情生活会很顺利,我老婆只是太迷人了点,但是爱我爱得要死,一刻都离不开我,如果我死了他会立即殉情,爱我到这种地步。”
路饮朝他伸手:“让我看看。”
“手?”谈墨一边问着,一边将左手掌心摊开向上,他的手指修长,手背上凸起的淡色青筋分外性感。
手掌悬停在路饮面前,他垂眸看了会,突然伸手将它握住。
谈墨的视野内出现一个毛绒的头顶,路饮抓着他的手,翻来覆去认真地看,如同正在钻研一份刁钻而又重要的文件。
下一秒,谈墨双眼慢慢放大。
路饮的指尖沿着他掌心那条横穿的生命线缓慢描摹,像蛇从他敏感的手心爬行而过,难以言喻的燥热和痒意让谈墨的体温也跟着这道触摸开始攀升,他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
他舔舐着干燥的唇瓣,跟路饮说:“够了。”
声音也变得沙哑,很闷,像渴了很久的旅人。谈墨说着就要把掌心使劲从路饮手中收回,但又被他握住不放。
“等等。”
路饮将他的五指并拢向下扳,让那些复杂的纹路清晰暴露在眼前,他深深地盯着看了好一会,这才将他的手松开。
“怎样?”谈墨调整急躁的呼吸,故作轻松地问他。
头顶的光源照在路饮脸上,他一向淡漠的眼神里有柔柔的光:“你的生命线很长,谈墨,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他的语气充满愉悦,肉眼可见地变得鲜活,像副色彩浓丽的画。谈墨垂眸看他脸上难以言喻的喜悦,但有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谈墨觉得很奇怪,他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也对生命缺少该有的敬畏。
他玩无保护攀岩,玩赛车,玩野滑,热爱一切让身体燃烧的极限运动。几年前,曾经有一次他和朋友一起去洞穴探险,因为路线预估错误被困,差点丢失性命,即便如此,谈墨从未觉得害怕,却在此刻清晰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后怕席卷他。
如果那时候他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路饮。
江泊烟,傅南时,光是想到名字就让他感到头疼的那些人,但他无法再替路饮赶走这些烦人的苍蝇。
他想要惜命,因为路饮。
在被路饮祝福“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时,谈墨想,我一定要陪他到老。
距离过年还有一周时,神路的年会姗姗来迟。
往年路饮也会参加自家企业的年会,以宋海宁大儿子的身份和道貌岸然的那一家人站在一起接受媒体采访,今年他和宋海宁正式撕破脸,形影单只来到现场,不可避免引来一阵热议。
他的手中持有不少神路股票,份额仅次于宋海宁,但因为他和对方疑似闹翻的传言私下在大家口中流传,谁也无法把握对他的态度,现场气氛微妙,众人尴尬地和他寒暄森*晚*整*理,不敢站队。
一见到这个离经叛道的“儿子”,宋海宁就头疼欲裂,眼中快速闪过怒火,唇瓣蠕动有话要说,直到站在他身侧的温柔妻子轻轻拍打他手背,宋海宁才重新对着镜头露出笑容,表情是伪装的无奈。
“是。”他说,“我们确实有点误会。”
路饮身着正装入场,目不斜视地和这一家擦肩而过,宋央面无表情地注视他离开的身影,突然出声将他喊停。
路饮回头,在摄像镜头无法到达的角度,宋央慢慢朝他咧出一道恶劣的笑容,用口型说:“我一定会弄死你。”
路饮面不改色:“我等着。”
他的心情并未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受到影响,径直来到年会前排的股东位落座。
神路的年会一如往常,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但到了令人感到疲倦的中途,一向以亲民形象出圈的宋海宁放下包袱,亲自上场和他儿子一起跳了一段最近在网上十分流行的网红舞。
强烈的反差让台下员工纷纷拍手叫好,现场气氛达到高潮。
路饮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并未有所波动。就在这时他的大腿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垂眸去看是团并不起眼的小纸团,在地上滚了个圈,挨着他的皮鞋尖停下。
什么幼稚手段。
路饮几不可察地皱眉,往纸团扔来的方向扫了眼,不远处,隔着三个座位的江泊烟朝他快速做了个手势。
这次的年会江泊烟也跟着他爸一起出席,江少峰手中虽然已经没有神路股份,但在董事会的职位还未被撤销。
江泊烟刚才试图和路饮交谈,但路饮压根没有分他一眼,用了这种幼稚手段后路饮依旧不想理他,找到罪魁祸首后就转过头。
年会过半,路饮感觉口渴。
放在一旁的红酒并不解渴,期间有侍者送来饮料,他就多喝了几口。饮料并不是酒精,却让他在没过多久后,感觉头脑晕沉,意识模糊,就连身体处€€€€
路饮原本紧阖的眼睛猛地睁开,眸中透出冷意。他意识到自己中了计,有人在他的杯子里加了药,或许是春、药。
总之,他感觉自己现在很不舒服。
路饮立即起身,但发现自己双腿发软,站立了没几秒又重新狼狈地跌回座位。他呼吸急促,额间冒出薄汗,因为皮肤白,脸上的红晕十分明显。
这是药效刚起作用的时刻,路饮明白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最好的结果是回到车内,那是他的私人空间。
但他的身体无法支撑,甚至站不稳,只能就近找到一个落脚点,好在这里是酒店,今晚整层都被神路包下,四周都是空置的房间,路饮缓慢地调整呼吸,用手微挡住脸庞,努力不让自己显出异样,起身离开了大主厅。
在路过江泊烟身侧时,后者抬头看他,忽然愣住。
“喂。”江泊烟伸手,试图去拉他的衣领,“你去哪里?”
旁边是他面容严肃的父亲,江少峰瞪了他一眼,他分神,一片衣袖从他手心滑落,他抓了个空,奇怪地看着路饮步履匆匆地消失在视野。
江少峰用气音警告:“别在外面给我丢脸。”
“我知道了,你已经说过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