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站起来,他拍了拍阿缪的肩膀,并没有过多嘱咐,反倒是阿缪宽慰了他几句。
“放心啦老爹,没人比我更熟悉神树。”
他叫上傅静思出发。
阿缪领着傅静思往古寨的商业街走:“咱们得先去借辆车,纯靠步行的话我怕你受不了。”
傅静思倒不是很意外他们要开车去,基础建设早已全面普及,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有了信号和道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带了部卫星电话。
他打量着身旁的黑皮少年:“你有驾照?你成年了吗?”
阿缪气得哇哇大叫:“我成年了!我有驾照我还有自己的银行卡呢!你怎么这么问哼你冒犯到我了,得加钱!”
“加多少?”傅静思失笑。
“加二十!”
“二十就二十。”
傅静思问阿缪要了微信,两人迅速加上了好友,傅静思顺手给他转了笔钱。
个十百千……两万零二十,阿缪惊讶道:“你怎么全付了呀?”
“不好吗?”傅静思回答道,“阿缪向导,我这边已经全款拿下了,希望您的服务不会让人失望。”
黑色皮肤的少年嘟嘟嘴:“肯定让你物超所值的,大老板。”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过了整条商业街,四月本就没多少游客,清晨更无人购物,因此整条街关门闭户。
阿缪走到一间杂货铺前,先是徒手拆下几块板搭门立在一旁的灰墙上,露出里面的铝合金卷帘门,接着便哐哐砸了起来。
傅静思吓了一大跳,颇有些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生怕被人当成小流氓抓起来。
“起床啦起床啦!”
见里面没有动静,阿缪深吸一口气,更加用力地砸门。
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年轻人骂骂咧咧的应声,和拖鞋走近的声音。
卷帘门缓缓上升,阳光照进店内,傅静思感叹道,果然是杂货铺,东西又杂又乱,而身材壮硕翘着一头乱毛的店老板正眯缝着眼,神色不善地看着傅静思。
“拉说,我来借车。”阿缪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先前为了防止靠太近被会卷帘门刮到,开门时傅静思顺手把阿缪拉到了自己身后。
肉眼可见的,名为拉说的年轻老板脸色好看了很多,他揉了揉脸无奈地说道:“别躲人后面,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说着,便侧身让开了条道,示意二人先进来。
阿缪一边推着傅静思往里面走,一边说道:“你生气啦?我也不是故意要这么早吵醒你。”
拉说:“我没和你生气。”
傅静思总觉得若有似无的不快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坐吧,喝点什么,还是普洱?”
“不喝啦不喝啦,我是来问你借车的,有急用。”
拉说疑惑道:“什么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背着巨大登山包的傅静思,又注意到阿缪今天并没有穿苗服,“你要带人去神树?”
“对呀,快把车借我,我们这会儿就要去呢。”
“不行,雨季快到了,现在进去很危险。”
“雨季前我们就回来,还是说你就是抠门不想借车?”
阿缪叉着腰,一副要和拉说好好理论的架势,拉说投降般举起手,无奈地表示自己只是担心阿缪的安全。
“放心啦,会平安把你宝贝摩托送回来的。”阿缪最终还是说服了拉说借车。
之前傅静思就有猜测,他们需要的是摩托车而不是汽车€€€€雨林地形复杂,基本没有成型的公路可供大型车辆驾驶,但小巧强悍的摩托车却可以轻易在土路上穿梭。
但看拉说不像是有什么富二代人设,傅静思想也许是川崎、克维斯之类的小型越野摩托吧。
没一会儿,阿缪和拉说商量好,便带着傅静思走进杂货铺后门,露天院坝的中央正停着一辆用篷布搭起来的摩托车。
拉说走上前,一把扯开篷布,傅静思这才得以一览这辆阿缪废了些口舌才借来的模特车的真容€€€€
亮红色的金属外漆,黑色的pu皮坐垫,大螳螂一般的昂扬车身。
俗称红公鸡。
傅静思:“……”
傅静思:“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摩托车的主人尚且没对傅静思的反应有所表示,阿缪先闹了起来:“你这是什么反应?我告诉你哦不要小看我们本土摩托车,性能超级强的好吗!”
“好好好,我信,它和你一样超强的。”
见傅静思迅速端正好态度,阿缪这才放过了他。
傅静思趁阿缪和拉说给摩托车加油的时候,偷偷用手机查了查,发现这摩托车果然产自滇省,售价八千,结实耐用,深受外地返乡农民工大军的喜爱。
行吧……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营地里有油吗?”拉说一边往摩托车后侧装副油箱一边问。
阿缪:“有的,前两年有地质勘探队来做土地测绘,走的时候留了两大桶油,足够我雨林飞驰了!”
说着,他长腿跨上机车,单脚踢起脚撑,拧动钥匙,在轰隆的打火声中,朝傅静思扬了扬下巴:“上来,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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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诡谲的热带雨林里,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在空气中投射出金色光线,一辆红公鸡摩托车颠簸在泥泞的土路上。
过于茂盛的植被被劲风带着摇曳,抖落下许多露水,傅静思深吸一口气,感叹任何名贵的香水都比不上原始森林里新鲜的生命气息。
“我们今天能到吗?”他问。
“到不了,今天只能到十六号营地,我们在那住一晚,明天徒步去神树。”
傅静思坐在后座,紧紧揽着少年劲瘦的腰肢,闻言点点头,鼻尖磕到了少年的肩膀。
阿缪闷声闷气地说:“你别靠我脖子太近,痒。”
傅静思一顿,体贴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摩托车胎溅起许多泥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傅静思想了想,打算换个话题聊:“杂货铺老板是你的朋友吗?他看起来比你要大。”
阿缪回道:“是,我们一起长大€€€€但也算不上好朋友,我跟他就是假玩,他以前老欺负我。”
“欺负?”
“我和我妈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因为我长得,你知道,混血小孩儿嘛,和他们不一样,他老带着别的小孩欺负我。”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和好的?”
“哼!”少年有些洋洋得意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后来我长大了,他们也长大了,审美觉醒,就不好意思继续欺负我了。”
他大声说道:“我就是长得超级好看!”
第4章 苗疆蛊术
舒芹是京大美术学院教授,专注于民俗题材油画的研究与创作。
但这只是他的对外人设,实际上在京大,年过五十的舒芹教授,一直生活在博导生物链的最底层。
学术上,京大不在国内八大美院之列,他的老同学们常常打趣他是个没有名气的野鸡教授;经费上,几个风景画教授瓜分了所有,半点没给他这个冷门方向的可怜老人剩下;教学上,他已经连续好几年被学校缩减招生名额了。
舒芹也不好自怨自艾,毕竟他这几年没拿过什么大奖,也没为学校做出过什么突出贡献。
贫贱师生百事哀,老师窝囊,学生也跟着窝囊。
常常有学生向他抱怨被别的导师的学生欺负,他却没本事为自己的学生撑腰。
舒芹本就为数不多的学生见自家恩师这么不争气,便多次婉拒了舒芹劝其读博的建议,声称要进社会打工。
舒芹教授委屈!舒芹教授难过!
他七十五岁高龄的院长父亲劝他好好爱惜羽毛,别再折腾了,带完最后一届硕士就安安稳稳退休吧,父亲老当益壮,可以用工资给他养老。
舒芹几乎就要接受这样的结果了,但上天垂怜,否极泰来,前年,竟真给他招到了一个博士!
傅静思本科和硕士都是学肖像的,因为家境殷实,父母有些人脉,大把的人愿意买单,所以他在本科期间就办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画展,也算是有些名气。
舒芹不在乎他为什么要突然改画民俗,他只知道,凭借这个学生的实力和人脉,定能助他在京大美院成功逆袭!
傅静思甚至答应了帮他校对(重写)他的书!
多么好的学生!只可惜去年的一场意外……
唉。
舒芹放下手中的英雄牌钢笔,看着只写了两行、实在写不下去的个人学术著作,深深叹了口气。
希望乖徒在滇省一切顺利。
他的个人学术著作能否顺利出版,还需乖徒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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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徒傅静思正紧紧搂着长得超级好看的阿缪的腰€€€€他们先前路过一颗油棕树时,巨大低垂的叶片差点儿把傅静思整个从摩托车上掀飞出去。
还好他及时抱住阿缪,这才化险为夷。
“咻€€€€”
红公鸡一个侧刹,稳稳停在了一片开阔地,他们总算是赶在黄昏之前,抵达了十六号营地。
十六号营地建于上个世纪末,曾接待过无数科考队与冒险家,大部分空置的时间里,则是由居住在周边的村民定期进行维护。
因此这座木屋被保存得极好,连防腐漆都是去年新刷的。
得益于营地附近的生活设施比较完备,今晚他们可以直接住下,不必再花时间搭建庇护所。
储藏室里堆放着成箱的瓶装矿泉水,日期还比较新,据阿缪说,应该是不久前有护林员来补充过物资。
傅静思之前就有过不少露营的经验,阿缪更是野外生存的行家,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收拾出一间屋子用于居住,并在空地上升起了篝火。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阿缪用一根湿木头拨了拨火堆,“看在你是我老板的份上,哼,这次就不举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