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小巷子里长满杂草和青苔,无人清理。
从江寻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三个膀大腰圆的花臂大哥,脖子上还戴着金链子,光看背影都凶神恶煞。
此时,三人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冲地上趴在的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年拳打脚踢。
少年蜷缩着身体,背脊如一张拉满的弓弦紧紧绷着,绷出脆弱的弧度,身形几乎被挡住。
江寻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到他垂落在地上的手,修长,沾满泥土,手背上都是挫伤,指甲深陷进泥土里。
洗得干净发白的校服上满是尘土和脚印,甚至还沾上了血点。
江寻匆忙撤回视线,身体紧贴着墙面,幽幽地在心里喟叹一声,果然是小苦瓜啊。
任务是从追债人手里救出白敛,所以不能等那几位大哥揍完人离开之后再捡漏。
江寻捏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还没花臂大哥们的手臂粗,一掌就能给他扇飞。
正面刚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跑了,跑还不一定能跑得过。
江寻一张脸皱成苦瓜。
犹豫两秒,江寻心一横,继而探出半个身子,正欲张嘴叫喊。
“唔……”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突然从身后捂住他的嘴巴,同时一条精壮有力的胳膊横过来,牢牢扣住他的腰往里一带。
江寻的后背贴上了一具温热结实的躯体,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蓬勃有力的心脏跳动。
具有侵略性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将他笼罩在其中。
嘴巴被捂住,他惊愕地瞪大眼睛,扭头一看,对上了那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
男人下颚线条锋利流畅,神态镇定淡然。
傅晏礼。
江寻心中愕然,但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却陡然落了下来,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他拍拍傅晏礼扣在他腰间的大手,用眼神示意对方松开。
傅晏礼下巴抵着江寻的发顶,前胸贴着少年人单薄的背脊。
呼吸之间,江寻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掌心里,有点痒。
傅晏礼松开捂住江寻嘴巴的手,另一只手却仍然扣在他腰间。
隔着一层单薄布料,掌心下的皮肤触感温热,没有多少肉,却意外的柔软。
腰间的存在实在明显,江寻有些不自在,他抬起那双圆圆的小狗眼看向身后的男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压低嗓音小小声开口:“舅舅,手,松开……”
傅晏礼不动声色,竖起修长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他低头,两瓣薄唇几乎贴着江寻的左耳廓,轻微翕动,似乎说了什么。
江寻自然是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一阵热气喷洒在他耳廓里,带起令人头皮发麻的颤栗。
他下意识偏了偏头,躲过去。
他想问傅晏礼刚才说了什么,对方却突然松开了扣在他腰间的大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随后拿出手机解锁,指尖灵活在屏幕上敲打。
€€€€想解决里面的人?
江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看着傅晏礼那张情绪寡淡的脸,又觉得是他想多了。
他如小鸡啄米般点了几下头。
傅晏礼继续打字。
€€€€躲着,别出声。
江寻继续小鸡啄米点头。
别问,问就是对大佬有种盲目的信任。
傅晏礼熄灭屏幕,紧接着把手机递给江寻,意思是让他暂时保管。
江寻讷讷地接过手机,紧接着就看到穿着一身精良考究西装的傅晏礼弯下腰身,捡起地上的一块板砖。
昂贵的黑色皮鞋踩在脏污的地面上,像是闲庭信步一般,无声往那三个花臂大哥的方向走去。
“小子,谁让你不还钱呢,这也不能怪我们对吧。”
“少他妈废话,要是三天之后再拿不出钱来,老子就废了你一条腿!”
“差不多得了,真把人打残了谁来赚钱还给咱们。”
少年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三个大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一言我一语。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正无声地朝他们逼近。
傅晏礼停在两步之外,同时挥起手里的板砖,眼也不眨地往其中一个大汉后脑砸去。
大汉惨叫一声,旁边的人立刻扭头看去,“你……”还没来得及出手,直接被一板砖拍中脑门。
剩下最后一个低声骂了句脏话,气势汹汹地挥着钢管往傅晏礼脑袋上砸去。
傅晏礼扔下手里的板砖,同时侧身闪躲,抬手捉住对方手腕,狠狠一扭。
“啊!”
江寻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干劲利落的过肩摔,大汉惨叫着倒地。
黑色皮鞋踩在他手背,慢条斯理地碾压几下,动作甚至有几分优雅,透露出主人的从容不迫。
“啊!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傅晏礼跟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片刻后收回了脚。
那大汉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脸上还有一道刀疤,此时却犹如被扼住咽喉的小鸡仔,满眼畏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英俊斯文,气质内敛不露锋芒,但周身却充斥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直觉告诉他这人惹不起。
大汉搀扶着另外两个倒地哀嚎的同伴,一瘸一拐从江寻身边跑过,连头也不敢回。
江寻看着三位花臂大哥狼狈离去的身影,怔愣片刻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傅晏礼。
隔着一段距离,男人如青松一般笔挺站立着,身上的西装依旧整齐严瑾。
他拿着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着手里沾上的尘土和几点血迹。
眼眸半垂着,密密匝匝的长睫挡住眼里平静的情绪,似深渊,又像浓雾笼罩下的深林,令人捉摸不透,想穿越那片浓雾去一探究竟。
江寻回过神来,看着男人指尖染上的血迹,心中又闪过瞬间的凉意。
刚才傅晏礼拿板砖砸人的动作干脆利落,无情又冷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江寻打了个哆嗦,千万不能得罪大佬,不然下一个被板砖拍的就是他。
整理好情绪,江寻迈着兴奋的小碎步上前,海豹式鼓掌,情绪非常到位:“舅舅好厉害,把他们全都打趴了!”
傅晏礼收回手帕,瞥了眼地上奄奄一息躺着的少年,又抬眸看向江寻。
意思很明显。
江寻抬手摸摸鼻尖,目光左右看了看,讪笑着:“我助人为乐,见不得以多欺少。”
傅晏礼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句:“嗯,助人为乐。”
他的语调拉长了些,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江寻快笑不下去了,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到傅晏礼身上:“那舅舅您呢?”
傅晏礼:“刚好路过。”
江寻:“……噢。”
行,咱们都不要再问了,给彼此一个体面。
江寻想到刚才那三个花臂大哥头破血流的惨状,不由有些顾虑,“那几个大哥不会有事吧?”
“我下手有分寸。”傅晏礼看向他裹着纱布的额头,“倒是你。”
江寻呲牙:“我没事,好得很呢。”
傅晏礼:“确实。”
还能快跑几千米。
两人就这么忽略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伤号,你一言我一语。
江寻聊不下去了,正想着怎么把傅晏礼给打发走,他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是公司下属打来的电话。
他赶紧把手机还给傅晏礼,语速加快:“舅舅,您有事就先去忙吧,不打扰您工作了。”
傅晏礼看出来了,这是要赶人。
没良心。
傅晏礼接过手机,温热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扫过少年人的皮肤,任由手机震动,“有事可以找我。”
说罢,他便转身往巷子外面走,长腿阔步的,转瞬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江寻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擦擦脸上的冷汗。
傅晏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总不能真是路过吧?
跟踪他?
日理万机的霸总怎么会有那闲工夫跟踪外甥的订婚对象?
图什么?
哈,刚好路过就刚好路过吧。
傅晏礼人真的还怪好的嘞,帮他解决了大l麻烦。
肯定不会害他。
终于想起地上还躺着个人,赶紧上前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