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木时闭了闭眼。
这么说起来,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港。黑大楼了。
森鸥外在表面上的功夫做的蛮不错的,见他迟迟没有复工的消息,还会以一个温和长辈的口吻慰问他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特地派了专业医生过来给他的身体进行诊断。
虽然按照太宰治的原话来说就是:“呀森先生还真是迫不及待呢难道他觉得我会用下毒这么蠢笨的手段来杀掉时嘛,少瞧不起人了呢。”
总而言之,他在等死。随时被改变主意的太宰治杀掉都不奇怪。
凭借太宰治的智慧,完全可以绕开暗中保护他的死士让他悄然无息的死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太宰治和森鸥外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太宰治现在思想还太稚嫩,比起老谋深算的森鸥外来说,略差一筹。
至于太宰治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对他下手。
折木时大概猜到了原因。
只是这份喜欢又将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展开呢。来自黑泥精的爱意,又哪里会是那么好承受的。
与之将要付出的后果,究竟是什么样的惨状。
有一点毋庸置疑,被太宰治缠上还真的是有点烦人。这段时间他基本上都是宅在家里的状态,结果三天两头就见到太宰治来他这里串门,就算不捣乱也要拉着他扯东扯西,一会儿深情邀请他殉情,被拒绝后故作悲痛说自己要入个水缓解心情,一会儿不知道去哪偷翻出他的领带,用他的领带上吊自杀,然后他屋顶的吊灯因此整个掉下。
都这样子了,太宰治还毫无愧疚,反倒是笑嘻嘻的说帮他测试了吊灯的质量不用谢。
折木时无语。
就在他内心充满对太宰治的吐槽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了起来。折木时走过去接通了电话。
“……摩西摩西?”
折木时微微皱眉,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声音就好像是……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门,走过去,拧开门把。
又是这家伙。
不等他进行阻拦,这家伙就跟把这个屋子当做自己家一样,自然而然的走了进来。
事实证明其实阻拦了也没有。
太宰治转过身,双手张开就往沙发上躺下,像条没有骨头的滴水鱼一样,懒洋洋的。
可能还真是从水里刚爬出来的青花鱼,太宰治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就连脚步都带着水渍印。
紧接着一片黑色的阴影盖在眼皮上,太宰治抬手掀开,发现是一条毛巾。
“把你身上的水擦一擦。”
太宰治抬头看了一眼声音冷硬的折木时,突然嘴角微微上扬,至少没有冷着声音把他撵出去,好歹也算是个进步。
“早上来找时的路上,看见了一条清澈的河水,在那一瞬间仿佛感受到了天国的召唤,于是我就兴高采烈的入了水。”太宰治仰着头,用抱怨的语气说道:“谁知道啊路过了一个钓鱼的好心大叔把我救了上来,真是糟糕啊,自杀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呢,结果还被当做心智不健全的失足少年扭转送到了警察局。”
“最后部下来赎我出来的时候呐,别提那些自诩正义,对着我爹味说教了一个小时多的警官大叔们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那些把自己的认知当做正义标准的人存在啊。”
折木时瞥了他一眼,这家伙身上虽然湿漉漉但是掩盖不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视线落到了他往下淌水,但包扎的绷带已经泛起水红色的手背,微微一顿,果然,带着伤来的。
太宰治这家伙身上几乎天天都带着伤,见多了便也习惯了。
即便是折木时没有回答他,太宰治也能够自说自话。下一秒就话锋一转,太宰治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呐,衣服黏糊糊的在身上,好难受啊。时,给我找一件新衣服”
折木时本来还是不想理他,但是沉默了一瞬,看着太宰治身上衣服的水,已经浸湿他昨天新换的沙发垫了。如果不满足这家伙的话,恐怕不止沙发垫会遭殃,屋子里其他干净的地方都会变得一团糟。
而他的衣柜里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白衬衣,单调无趣,他本身还有点洁癖在身,因此上过身的衣服也不太适合借人,最终还是折木时在柜子底下翻找出了一套干净的居家和服。
可等到他出去找太宰治的时候,发现这家伙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又跑哪里去了。
客厅其实并不大,家具也很少,能够藏人的地方并不多。折木时视线下移,落到了地上的水脚印上,顺着踪迹寻找着太宰治,最后墙面拐角的餐桌那找到了他。
太宰治用后背对着他,垂着头。
“我给你找……”折木时还没把话说完就突然一顿,他发现太宰治手中似乎拿着一个东西。
这不是……
折木时微微皱起眉头,昨天他将这幅画拿出来的时候忘记放回画室了。
画中熟悉的红发男人躺在血泊之中,手无力地垂落。而缠在太宰治半边脸的绷带被扯开了,混乱纷纷的散落开来,隐在黑暗里的鸢色眼眸沉得像是有团浓墨一般,时间被静止定格在了这一画面。
“太宰?”
太宰治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也是你的异能力产物吧。”
…
……
Mimic组织这一系列事件,发生的太过匆忙,但隐约之中太宰治能够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手在无形之中操控着这一切。只是他所能悉知的内容不多,因此也只是直觉性的在这件事情上面产生些许疑惑,他认定这里头应该存在内幕。
在没有全部搞清楚前,太宰治本来是打算袖手旁观的。然而……
安吾的失踪,织田作被首领叫去办公室赋予银之神谕,安吾的三重间谍身份暴露,以及其他,目前为止这些线索还不足以得出结论,
然而他看到了这副预知画,跳过了中间的过程,直接让他获悉到结局。
这让原本在脑海之中混乱的线索,被一条条的串联在了一起。所以几乎是无意识地太宰治腾地站起身去找森鸥外,他的脸色很臭。
通往港。黑最顶层办公室的道路,会有持有枪械的黑衣人保镖把守,太宰治头也不抬的让他们滚开。
此时的森鸥外正在办公室批改文件。爱丽丝垫着脚取上方柜子里涂鸦的文具盒,一个不小心把一副方方正正的画给碰掉了,爱丽丝疑惑的捡起那副空白的画。
她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这似乎是和折木第一次见面,对方送给自己的东西。
“太宰?是你来了啊。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森鸥外抬起头来,就发现是太宰治,他微笑的挥了挥手将阻止太宰闯入的那些保镖屏退。
“所为何事这么着急呢?让我猜猜,是太宰君完成了我先前交付的任务,前来复命了吗。”
森鸥外看着太宰治阴沉着的脸,说道:“看来是我猜错了。”
“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妨直说吧。毕竟是从太宰君的口中说出来的话,那就具有绝对参考性。我正是因为相信太宰你智慧过人的头脑,才会无比放心的将干部之职交给你的。”
“安吾是间谍,这是您一早就知道的吧。”太宰治说。
森鸥外不置可否。
“在您早就知道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间谍的前提,安排了他前往Mimic作间谍。其次又将织田作搅入这趟浑水之中,授予他银之神谕。”
“打从一开始我就感到困惑, Mimic为什么会盯上港。黑,要论因他们伤透脑筋的应该是政府名下的异能特务科才对。但是Mimic却在来到横滨之后只针对港。黑进行一系列举动。”
“原本我以为是异能特务科搞得鬼。但事实上这是首领你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吧。”
森鸥外在一瞬间表情微微惊讶,他用手指抵住下巴,思考了一番,其实这一切能够被太宰治猜出来并不奇怪,因为太宰治有这个头脑,但是这段跳跃性的结论,就稍微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
片刻之后,森鸥外说道:“嗯,能够得到太宰君这么高的评价令人稍微有些苦恼呐。”
明明说着感到苦恼之类的言辞,嘴角却微微抿着笑了起来。
“如何解决Mimic这个麻烦。您是打算将织田作推出去,用他来换取横滨的安宁。”说到这里,太宰治的脸色微微有点难看。
“但是至今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把危险主动引进横滨,然后给组织招揽麻烦,这可不是森鸥外一贯的作风。
森鸥外从抽屉抽出一份信件,他说道:“再过几天,我将会和异能特务科的人进行一次秘密见面。”
“说起来,敌人的头目也是个很有趣的人,似乎在追寻死亡这个大体方向上和太宰君很相似呢?”
太宰治沉默住了。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 “€€€€所以,一则是为了异能开业许可证,二则。”
森鸥外微笑着听他说。
难怪……折木时的家附近会埋伏着那么多Mimic的士兵。
太宰治摸了摸手背上包扎后新旧交横的伤口,似乎还隐隐作痛。
他的语气充满理智分析道:“这一切都如同您的计划那样子进行着。不仅如此您还找上Mimic的首领进行谈判,这或许是当中的意外之喜,对方对织田作的执着出乎了您的想象。于是您就以借刀杀人的条件,让对方的士兵去埋伏折木。”
“织田作又是折木的部下,至于你和Mimic的首领谈判,筹码……”
说到这里太宰治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过身,那么……
取走折木时的性命为前提。筹码就是织田作的软肋。
这就是为什么织田作哪怕违背自己的原则,也要找Mimic的敌人决一死战的原因。
子弹上枪膛的声音。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涌了进来,用枪口对着太宰治,身后则是森鸥外淡淡的声音, “这一切都是为了组织。难道有什么错吗?太宰君。”
“织田君只是个黑手党底层人员,生死根本无足轻重。”
“至于折木君,那可是老首领的儿子,留下他只会滋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和威胁,迟早要除掉的存在。”
“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对我下手了?”
太宰治冷着眼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森鸥外带着不明真意的微笑, “太宰君可是我的得力干部,我怎么会……”
“您会。”,太宰治打断了森鸥外的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仿佛能够透过皮囊彻底贯穿人体直达灵魂一般锐利,通透到可怕的视线。
“毕竟€€€€”
“您内心一直在不安,在畏惧我的存在。”
“担心暗杀先代首领的事情会不会被泄密,担心你的首领之位是否会被我替换掉,就像当年我看着你替换掉先代首领一样。€€€€不是吗?”
森鸥外微微睁大眼睛,感受到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一下,内心莫名涌起的惊悚感。
“…太宰……”森鸥外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别忘了,我们是利益共合体。只有杀掉折木时,才算是给我们当年的计划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话一出,太宰治暂且用阴沉的视线盯着森鸥外,然后轻蔑的嗤一声。
太宰治背过身,十几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着他的脑袋,而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声音比冰块还要冷, “不要阻扰我。”
“以及时,我是不会杀死他的,同样的我也不会让你对他下手。”
太宰治走掉了。
森鸥外一脸惊愣的呆在原地一会儿。他半天才晃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还是保持着瞪着眼睛的模样。
直到办公室里的另一边发出砰的一声响。不远处的金发幼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来她垫着小板凳,伸长双手去取墙壁上面的画,结果没够着就摔了。爱丽丝拍了拍裙子,毫不知痛觉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