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术叹息道：“对于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来说，推算才是最耗费心血的。八脉八穴配穴法与日、时干支所代表的时辰相配而组合成。你大概乘一乘就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种可能了。灵龟八法出自金元时代针灸大家窦汉卿，但他除了是一个医家，更是一个理学大家，最擅长的就是易经。”
程白术上个世界虽然有经历过系统的中医学习，却是对这方面稍有欠缺，如今他二十余年，也不过堪堪会用那子午流注灵龟八法环周盘罢了。具体个中原理，还不明确，这是他自己学习的方向。正是稍稍涉足有所了解，才觉得张仁刘之熙的可怕。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结合十三鬼针，几乎没有人救不回来。当时，张仁老先生有邀请我爷爷，我这才知道这些内情。只是可惜，后面张老先生和我爷爷身体都撑不下去，这才取消合作，结束针灸急诊。不过，两人连写了一本急症针灸学，有出版，但是好像过于专业，没什么人买就是了。”
程白术有在家中书房看到这本书，翻了翻，也是大为震撼。针灸麻醉什么的，已经是小把戏了，更多的还是真正的急救之法。
“说起来，还有个有趣的。”程白术转了口音，说道：“我记得有位老先生，尤为擅长推衍一道，如遇久治不愈的病人，会让他写一个字，根据字去推算应该使用的药方。当然，他也非常擅长在工作地推算当地的地气节气，待到了时间，便统一一个方，稍以加减。”
韩以君问：“你是说……在固定的时间节气，固定的地点，不管治什么病都是同一个方？只稍作加减？”
程白术点头。
吴辛卯、祝开心也看过来，问道：“感冒和心悸、失眠和癌症都开同一个方？”
程白术继续点头。
韩以君难免问道：“你们不是说中医是千人千方吗？怎么现在还有这种统方？”
程白术回道：“因为地气和节气的不同，会导致天地之间的气息有所不同。这段时间内生病的人都是因为经受不住这天地之气的改变，而出现的问题。那只要将人体内的气调整到与天地之气共鸣，那便可以让人体恢复健康状态。”
韩以君叹息一声，“我原以为你已经非常厉害了，不曾想，还有更加厉害、更加不科学的。”
他万分头疼，他感觉这中医已经不是科学了，是玄学。没有哪门医学是端着八卦盘看病，更没有哪门医学是测字开方的，依旧没有哪门医学是翻着黄历点手指的。
离谱的是，这居然还能成功？
他不知道的是，中医中还衍生出一个更离谱的分支€€€€祝由术。而会祝由术的中医，稍后他就会遇见。
暂时不想那烧脑的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韩以君提起精神，说道：“我刚刚听到你说十三鬼针？可又是什么神奇特殊的针法？”
华国古代可是一直都有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韩以君自诩是个新时代科学人，坚定的唯物主义。哪怕这么多不科学的中医案例摆在这里，他依旧坚信马克思列宁。这会儿，他只是觉得，大概是因为以前古人比较夸大其词，这才起了“十三鬼针”的名字。
这次主动开口的是祝开心，祝开心说道：“我本科是在广中医大学读的，程家举家都在粤府。我便有了解一些，若是说得不对，白术你可是要指正指正。”
程白术应下，祝开心便继续说道：“十三鬼针出自唐代大医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男患者从左起针，女患者从右起针，一针一针，需得按照顺序下针，但凡错了一针，这次针法便废了。”
祝开心看向程白术，程白术表示同意。
韩以君和吴辛卯听着不由得略微张嘴，韩以君还能稍稍克制，吴辛卯已经眼睛快要脱眶了。前面的金针拔障、子午灵龟已经非常小说了，这十三鬼针听着就很小说，实际也非常小说？
祝开心继续说道：“这十三鬼针原是治疗精神分裂症、抑郁症、躁狂症等心理性疾病的，效果良好。”
韩以君和吴辛卯忍不住重复道：“原是？”
祝开心面色复杂说道：“是的，原是，原来都说是用来治疗心理障碍的。后面程爷爷用十三鬼针救了一名车祸大失血的孕妇……”
“车祸大失血的孕妇？”韩以君和吴辛卯再次重复，他们仿佛已经成了复读机。
祝开心瞥了眼程白术，程白术没阻止，便继续说道：“是的，33周的孕妇坐公交车，结果出车祸，大出血。被紧急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性休克了。”
33周孕妇、车祸外伤、失血性休克。
短短三个词汇，像是叠debuff一样。但凡沾上哪个词汇，都是需要被高度重视的，更何况叠在同一个人身上？大概是胎儿宫内窘迫死亡，母亲子宫切除以保命吧。
“当时程爷爷正好在医院院长处喝茶，得知此事，便€€砜立即前往急诊室。当下，便以连下十针，便是十三鬼针的前十针。随后，紧急送往手术室，母子平安，母亲也没有切除子宫。”大概是知道韩以君、吴辛卯两人的猜测，主动补了最后一句。
韩以君：？？？
吴辛卯：？？？
什么？不仅人保住了，胎儿保住了，子宫也保住了？
韩以君和吴辛卯连忙看向程白术，程白术神色淡定。两人脸上的表情几近呆滞，忍不住问程白术道：“这……是真的？”
“你们猜？”
没有否认便是承认了。
吴辛卯作为中医人，第一反应是：“嘿嘿嘿，白术，你说……我能不能学学着十三鬼针呀？”
第149章 交流
“我能不能学学这十三鬼针呀？”
这话一出, 祝开心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程家十几代父传子、子传孙一路这么下来，明显就是家族隐秘，如何会外传？
程白术淡定地说：“不行, 你的身体不行。”
吴辛卯将自己的胸脯拍得震天响，说道：“我这二十几岁身高185的青壮年, 你和我说身体不行？”
程白术瞥了他一眼, 说道：“脱发、白发, 偶有腰酸腰痛，晨起口苦，背上长痘。你和我说你身体好？”
吴辛卯的表情顿时裂开了，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炫耀自己的望诊本领啊？
程白术继续说道：“十三鬼针对身体素质要求较高，像是我爷爷，原是练功多年的人, 体内多少带些气功内力。是的, 你不要怀疑，就是练五禽戏、八段锦、太极拳练出来的。正是因为有内力傍身，他才能做到鬼邪辟易。”
韩以君已经不是稍稍震惊，而是非常震惊了。什么？他在华国生活二十余年, 一直以为的科学社会, 竟然变成了武侠玄幻了吗？
“其实，在场的老先生多少都有练气的习惯。真正的中医，先是一个健体大师, 再是一个会中药会针灸的中医。你们大概不知道, 这里面的老先生，都是针药并用的, 只是到了一定程度，更偏向于某一种罢了。”也是, 一种能解决了，另外一种也没必要用了。
“气功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神奇，他达不到摘花飞叶，更做不到踏水无痕，甚至飞檐走壁都做不到，它只是辅助医者更加精确地感受患者的病症和身体情况罢了。”
韩以君想起程白术空手夺白刃，徒手撂倒三个大汉，觉得程白术说话还是含蓄了点。
“气功还有个很重要的功能，是保护自己不受邪气所侵。治病过程中，医生与患者面对面接触，甚至挽救重病之人于濒死之际。以前比较玄幻的€€砜说法，那是干涉他人因果，是容易被过了病气。当然，救人也会有功德，端看双方孰高孰低。换成现在的说法，那是人都有自己的磁场，磁场与磁场之间发生容易发生共振共鸣，便会导致自己生病。”
程白术见韩以君和吴辛卯依旧有些愣愣的，便不再说话。这些东西过于不科学了，这两个以前没有相应的了解，怕是接受不了。
反而是祝开心若有所思，说道：“难怪现在爷爷鲜少坐诊。”儿时是有听爷爷这般讲过，但并没有细讲，许是等到他正式工作之后才会与他说。
话音一转，程白术说道：“所以，十三鬼针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是不能学习的，否则只会惹祸上身。”
十三鬼针的学习条件过于苛刻，如今程薄荷也不过是收了含程白术在内的三个弟子，以传授针法罢了。就连亲生儿子程大黄都没有这个资格！不是谁都有那个心理承受能力在治病的时候，突然耳边冒出来一句话的。
吴辛卯却是问道：“十针能让孕妇母子平安，那十三针呢？”
“回光返照，让人交代后事罢了。”
十三鬼针的话题，到此结束。即便吴辛卯再问，程白术也不肯再说。
交流会便继续，吴辛卯撇掉内心的包袱，问祝开心：“白术家里是医学世家，你家里也是医学世家，你们家里有什么绝招吗？”
祝开心甩掉吴辛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再说一次，他真的非常讨厌北方这些高个子！他无语地说道：“我家没什么绝招，单纯就是因为我爷爷干中医，我爸爸干中医，我还是干中医，所以被叫做中医世家的。”
吴辛卯不信，连连追问，最后被祝开心按住脖子强行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线，一字一顿地说：“我、家、没、有、绝、活！”
非要这么强调他和程白术的差距吗？
韩以君和程白术落后两步，跟在两人身后。韩以君面色沉重，“我现在转中医来得及吗？”
程白术无奈道：“会这些的毕竟是少数，我也会十三鬼针，可是你却不见我用过。所有治疗方案都是有适应症和禁忌症的，不要过于神话中医了。”
神话中医？
韩以君都想让程白术想想，他刚刚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人能做到的！
四人正走着，就见前面突然喧哗起来。吴辛卯一下子好奇心就起来了，是怎么了？有人生病了吗？正好，在这满堂中医的环境下正好发病，这不是非常标准的套路吗？四人挤进人群中，却见一个年轻男孩捂着喉咙，面色涨红，倒在凳子上。
听着这周围纷纷攘攘的话语，四人理清楚这人的问题€€€€被鱼刺卡喉咙了。
程白术看向男孩旁边桌子上的碗碟，里面正好有一条鲫鱼。鲫鱼肉质鲜美嫩滑，可就是刺多，显然男孩是被刺给扎喉咙了。男孩的朋友已经打120急救电话了，然而外面因为何翔宇的视频，正热闹着，还没那么快。原本他们觉得时间有够的，结果这五分钟过去，救护车还没到，男孩已经快顶不住了。
他不停地咳嗽，看得出来是想要呕吐的，但是吐不出来。他的脸色越来越痛苦，嗓子也逐渐开始嘶哑。就这么几分钟时间，在一大堆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恶化下来。男孩的朋友已经慌乱无比，大声询问：“请问是否有方法急救？”
最好的急救方法就是取出他哽在喉咙中的鱼刺，但是这里没有咽喉镜，更没有镊子，照明条件也不佳。围观的人也开始觉得继续这么下去，会出大问题，可这里离最近的医院，车程十分钟。
服务员见状，便立刻上报经理。经理打开广播，连声说道：“会议厅中有一年轻男性鱼刺卡喉，请有能力帮忙的医生前往救助。”
之所以加个“有能力”的定语，不过是因为满会议厅都是医生。
吴辛卯眼睁睁地看着男孩脸色从涨红到青紫，不安地说道：“这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能用白胡椒粉？”
程白术蹙眉，说道：“不行，那时候是病人气道堵塞，所以用白胡椒粉开窍。可这人是鱼刺卡喉，打喷嚏并没有用。”
突然，程白术想起些什么，四处环顾，看见不远处徐徐而来的人，便放下心来。
祝开心见状，便问道：“可是有救了？”
紧接着，包围的人群缓缓让出一条通道。来人正是一位面容和蔼慈祥的女性，头发花白而蓬松。她一进入包围圈，看见人，便直接让四周围观的人再退后一些，让出新鲜空气给病人。
都是医生，这些小事还是执行力很强的。话音一落，包围圈便齐刷刷退后三大步，圈子顿时又大了一圈。剩下圈子中男孩和男孩的朋友，以及几位年龄稍大的医生。
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场面便很快有条不紊起来。
韩以君问程白术，低声道：“这一位是谁？”
现在他已经默认程白术是中医百科大全了，只要是相关的，问他就没有不知道的。
程白术同样低声说道：“朱瑞雪老师，湘省星城人士。”
于两人中间，吴辛卯突然冒出一个头，问道：“她是擅长什么？”无论是中药还是针灸，哪怕是外科，吴辛卯都想象不到，在这鱼刺卡喉的危机当口，应该用什么治疗手法才能救命！
“祝由术！”
韩以君、吴辛卯和祝开心忍不住重复道：“祝由术？”
韩以君忍不住问道：“是我知道的那个祝由术吗？”
程白术点头，吴辛卯惊愕非常，“祝由术不是鬼画符或者迷信吗？”
祝开心行动力非常，直接掏出手机百度百科。他举着手机低声说道：“祝由术是古代一种精神疗法，最早可追溯到上古时期……可是它不是用来治疗心理不健全所致之症吗？”
吴辛卯接道：“鱼刺卡喉算是哪门子的心理不健全？”
韩吴祝三人，都盯着程白术，希望程白术能给他们一个答案。却见程白术指了指场内，说道：“我们先看场内，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呢。”
三人的角度非常好，正好侧对朱瑞雪老先生。只见朱瑞雪端来一个碗，想要往碗里倒清水，结果被告知场内没有，要去厨房，需要三五分钟。朱瑞雪被果断换成了快乐肥宅水，她往碗里倒入大半的可乐，随后拿一双筷子以十字交叉形放在碗上。
朱瑞雪按住筷子交叉点，使之不易移动，便端起碗来，让面色发青发紫的男生喝一口可乐。每喝一口，便顺时针转动碗，再喝一口。反复多次，韩以君还特意数了数，大概得有五次，即一圈又多四分之一。
围观的人以年轻人居多，都非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操作。喝可乐？是因为可乐中富含碳酸，能够软化鱼刺吗？
可是刚刚在垂危之前，男生的朋友已经给男生灌了一大瓶可乐了，空的易拉罐还撒在男生身边。这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质疑声未起，就见男生突然大口大口呕吐出来……
第150章 交流
这男生突然大口大口开始呕吐, 吐出来的液体赫然就是刚刚喝进去的可乐，其中还夹杂着一根长而尖锐的鱼刺。显然，这根鱼刺就是导致男生险些窒息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