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开课前,寝室其他几人万万没想到云词的学习状态居然恐怖如斯,所有课程都要提前掌握,有空就看题,没事就背书。
云词埋头看了大半个小时,王壮在床铺上探头找他聊天:“我有个表妹。”
云词果断地说:“别介绍给我。”
王壮把后半句话说完:“……马上要过生日。”
云词:“……”
王壮:“我是想让你陪我去学校附近定个蛋糕,我以前选的她都不太喜欢,可能我太时尚了,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
云词为他的嘴快付出了代价,他收起法典,陪王壮出门。
两人穿过东门,走进那条有网吧的商业街。刚开学,很多店铺上面都挂着“招学生兼职”的海报。
“就这家吧,看起来还行。”王壮在某家店前驻足。
云词没怎么看,跟着走进去,然而他刚踏进去€€€€靠近门口的那位服务生原本站得好好的,突然一下子整个斜了出去。
云词右眼皮跳了下。
抬起眼,果然再次看见那熟悉的睥睨眼神。
流子扭头不去看他们,为了钱,对空气说了句:“欢迎光临。”这四个字听上去好像烫嘴。
云词懒得跟他掰扯。
只不过看到流子的一瞬间,云词下意识去找另一个人。
果然,在收银台后面,有个人坐在那睡觉。
那人像上课偷偷睡觉一样,整个人被收银的电脑挡住大半,一只手压在桌上,另一只手搭在颈后,碎发垂下,只能看见他半截鼻梁和削瘦的下颚。
所以虞寻说的兼职,就是这家店。
大学生课余时间兼职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里整体工作环境松散,这个点没什么客人,不然也不会请学生来看店。
但是面前这两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第一次,很熟练,这个熟练主要指能省力就不会多出一分力气,比如这个敢睡觉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流子那句对着空气说的欢迎光临耗尽了他所有的礼貌,没过多久,他立刻说:“买不买,不买赶紧走。”
云词:“你管得着吗。”
他话音刚落,睡觉的那个人动了下。
等云词再看过去,虞寻已经换了姿势,他搭在颈后的手放下来,整个人略微坐直了,看起来没太睡醒,他扫了眼电脑屏幕:“网上有个订单,一份提拉米苏。”
他提醒流子,“去打包。”
流子刚燃起的战火暂时熄灭,他走之前撂下一句:“……你别走,等我打包完的。”
云词:“……”
流子走后,只剩下他和虞寻还有王壮三个人面对面。
正常室友关系,怎么也该问一句,关心一下。
但云词打死也不可能说那种话,所以完全找不到任何开场白。
王壮没那么多顾虑,他今天脖子里戴了条新的银色链子,潮得一如既往:“虞哥,怎么在这兼职。”
还有那个流子,难怪当初顶风卖泡面。
王壮问的时候,似乎有个错觉,他感觉站在边上的云词明明一副恨不得摔门出去的回避态度,但是耳朵却忍不住悄悄竖了起来€€€€因为这个人别过头,但是抿了下唇角。
虞寻没怎么多说:“赚点钱。”
王壮:“看不出你那么喜欢甜品……”
某人嘴角似乎抿得更紧了。
虞寻:“哦,这家店时薪最高。”
王壮:“……”很合理,也很现实。
说完,他看向云词,又问:“你们来买蛋糕?员工价八折,随便挑。”
这人难道很缺钱吗。
云词对虞寻家里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太清楚,严跃或许知道更多些,但像这种学生的私人问题,他不会对外透露。
云词手插兜,冷冷地说:“我出去了。”
王壮:“……?你出去了我表妹怎么办?”
云词指了指外面那扇大玻璃,蛋糕陈列可以在外面通过玻璃看见:“我在外面看得也很清楚。”
王壮:“…………”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
这两个人能为彼此做到这种程度,真的,也挺难得的。
在云词他们进店之后没多久,准确说从虞寻坐起来之后,店里又来了一位客人。但这位客人明显不是被陈列出来的蛋糕吸引。
是个女生,打扮得很时尚,棕色卷发,她进门后走到前台微微笑了下:“我……想给朋友定个蛋糕,今天暂时还决定不了,能先加个好友吗?”
“可以。”
虞寻很果断。
没有丝毫犹豫,报了一串微信号。
在打包的流子越听越耳熟,这他妈不是他的微信吗。
???
“我同事的号,买蛋糕的话你联系他吧,”虞寻也笑了下,他笑着解释说,“至于我€€€€我没什么钱,还在打工攒钱买手机。”
流子:“…………”
刚一只脚踏出门的云词:“……”
第十四章
那女生最后也没加流子好友。
她笑容短暂凝固了下,然后说:“那我改天再来看看,打扰了。”
流子嘴里那句“也不是不行,妹子,我单身,了解下”卡在喉咙里,尴尬地变成一句:“……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云词推门出去之后不久,那扇玻璃门再度被人拉开。
之前还在收银台睡觉的某个人从店里走出来。
他身上套了件外套,外套上写着店名,虽然这件外套穿在他身上很难让人联想起这居然是一件工作服,被他撑得挺阔起来,头发没打理,碎发直直地垂在眼侧,问他:“……怎么不进去看。”
你又为什么要出来。
云词:“蛋糕过敏,出来透气。”
虞寻完全不相信但还是“哦”了一下。
两个人并排在商业街店铺门口站着,路过的人时不时向他们投去注视的目光。
……
云词心底那份不自然的别扭被放大到极点。
他最后败下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什么时候进去。”
“出来看看市场情况,”虞寻找了个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也算工作内容的一环。”
“……”
有病啊。
站大街就站大街。
云词没话说了。
他目光落在对面那条街上,很认真地思考自己要不要去对面街等王壮。
商业街熙熙攘攘的,虞寻站了会儿之后,在店铺台阶那蹲下了,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垂下,看着街上往来的人,忽然说:“我跟流子高中那会儿就是打零工认识的。”
高中。打零工。
云词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虞寻继续说:“学校后街,有家烧烤店。开到凌晨两三点,经常晚上招人。”
天气转凉,闷热的夏末被秋风吹散。
上了大学后,有一种每个人的人生似乎在朝各种方向展开的感觉。他们寝室有卷绩点的,比如他本人,有平时沉迷游戏且在计算机专业上展现出惊人天赋的罗四方,有每天早上很早就爬起来练嗓的刘声。
同时渐渐展开的,还有各自的世界。
虽然云词埋头看书,但舍友关系摆在那,偶尔听见其他人打电话,也能从电话的三言两语里听出来点什么。
比如王壮老家是农村的,所以对“潮流”有超乎寻常的执着,他也不爱说家乡话,来到大城市后,老家的乡音会让他多少感到些许自卑。
他妈妈会寄些土特产来学校。
刘声是本地人,但他学这个专业家里人并不支持。
……
再比如,今天意外撞见的,做兼职的某个人。
高中时候,云词对“校内”那个虞寻无所不知,但对“校外”的那个虞寻的了解,来自偶尔听见严跃和其他老师打电话时的只言片语。
“他没来学校?……他……对,他家情况……这次家长会,总之我们……”
零零碎碎。拼凑不全。
云词回过神,想,这两个人从高中时候形影不离原来是因为这个。
但是为什么要忽然和他说这个,这种个人私事,和他说干什么。
搞得好像早就想说,这会儿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可以借机告诉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