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云词抬手敲了下桌面,对李言示意说,“去608帮我喊个到。”
李言:“……你这是打算在我寝室睡下了?”
李言:“不是兄弟嫌弃你,是这床真的很窄。”
云词:“我睡地上。”
“……”
说归说,云词还是掐着点回了寝室报道。
他回寝室正好赶上熄灯,这片黑倒是缓解了他和虞寻在寝室碰面的某种奇怪气氛,两个人之间的那份说不清哪儿来的别扭被理所当然地藏匿起来。
他摸黑进屋,正好赶上宿舍夜聊环节。这群人今晚难得没聊游戏。
黑暗除了藏匿情绪之外,同时也能放大感受,彭意远率先开了头:“我好像喜欢上我们专业的一个女生了。”
王壮熟练地接话:“难怪彭少最近都亲自去上课。”
彭意远闭着眼用脚挑的专业,开学后找人替课,替得班主任至今不知道他到底长啥样,直到彭少在表演系遇到了爱情。
彭意远:“要怎么追她,我都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罗四方问:“你哪种类型?”
“有钱人。”
“……”
“如果你对自己是这种肤浅的定义的话,”罗四方想了想,开玩笑说,“我觉得很少有人能拒绝你,比如我,你就算追我都是有戏的。”
彭意远:“……换个话题吧,起鸡皮疙瘩了。”
罗四方:“好,其实我也说得汗毛直立。”
云词洗漱后爬回上铺,盖上被子,习惯性把被子拉高,将整个脑袋都盖住。但手机还是一直在震。
室友在聊天。
黑色头像也在找他聊天。
yx:[睡不着]
睡不着关我屁事。云词想。
yx:[马上要考试,紧张焦虑,我这人好学,弄不懂就睡不着。]
yx:[小词。教我。]
看见这个“小词”,云词在床上重重地翻了个身。
就在这时,宿舍夜聊的话题转移到虞寻身上。
“对了,虞哥不是也有个喜欢的人,”罗四方说,“你俩可以交流下。”
彭意远:“虞哥那个喜欢的人不是不能说吗€€€€怎么着,算是在搞暗恋吗?”
隔了会儿,云词听见下铺“嗯”了一声。
彭意远:“不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还挺特别的。我那天路过教室,看到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白裙子。”
彭意远敏感的少男心在夜晚不断发酵着。
说着,他又说,“既然不能说是谁,那能说怎么喜欢上的吗?”
608寝室这帮人是见识过虞寻那天绝口不提,喝酒的样子的。
就在他们以为这次虞寻也不会透露的时候,隔着被子,云词清晰听见虞寻的声音响起:“可能,不知不觉在意很久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虞寻的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很想藏又藏不住似的,似乎在他耳畔私语,“……是因为见义勇为吧。”
说了跟没说一样。
见义勇为,这算什么。
所以是哪个女生,在某天,扶老奶奶过了马路吗。
所有人一头雾水地结束夜聊环节,各自睡了。
云词很想忽略黑色头像之前发的一串消息,但良心过不去,最后还是简单给他写了一段这个知识点的概述和理解思路发了过去。
只是手速太慌乱,满篇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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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堂测试卷发下去,往后传,座位隔开啊€€€€”法理课老师上课边发卷子边说,“都大学生了,纪律问题不用我再叮嘱了吧。几道题而已。”
云词扫了眼卷子,发现自己高估了这个随堂测试。确实都是很简单的题目,没有他想的那么刁钻。
他很快写完,等他写完抬起头,下意识去找某个人的声影,想看看他交卷没有,结果在大教室环视一圈,没有看见虞寻的影子。
老师也在数人数,他皱着眉:“一班怎么回事,是不是少人了?”
一般情况下,这老师上课不是每次都点名,有时候简单数个人头,没缺人就不点了。点名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发现缺人,第二种,今天心情高涨心血来潮突然就很想点一下。
“我点个名。”
老师点了几个人名,他点到一半也发现没来的那个是谁了:“有个平时挺眼熟的今天不在,一班班长是不是没来。”
“虞寻?”
“……”
没有人喊到。
专业课老师挺生气,生气中还带着点难以置信,他的状态和当初严跃一样:“今天虽然是个小测验,但也算考试€€€€这不是缺课,这是缺考,怎么回事?他人呢?为什么不来。”
一班其他同学摇头,表示不知道。
云词垂眼看着写完的半张卷子,回想起他早上起床经过下铺时,床位上好像就已经没人了。
原来这人不是来提前抢座?
专业课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云词听得很熟悉。
严跃说过一模一样的。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高中时期,每天半夜接受严跃有些神经质的拷问:“你觉得他是为什么?他人呢?他有什么事不能请个假?”
云词又看了眼手机,黑色头像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动静。
……
傍晚,课后。辅导员办公室里。
高平阳叹了口气,有点担忧地说:“找你来是想侧面了解下情况,现在联系不上虞寻,你和虞寻是高中同学。”
云词补充:“关系恶劣的那种。”
高平阳:“嗯,对,全校都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了一圈你们以前学校的老同学,他们都说最了解他动向的人除了流子就是你。”
云词:“……”
高平阳也感叹于他们的关系之复杂:“虽然不太懂你们之间怎么回事,但流子刚走,我问过了,他也不知道。”
云词看起来有点平静:“我更不知道。”
“这事情,可大可小,”高平阳说,“晚上他要是还不回来的话,就算失联一天了。你们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上学,学校很注重你们的安全问题。”
这话说得没错,抛开个人恩怨,确实是个值得担心的问题。
所以云词没说话。
高平阳:“你如果知道点什么的话,务必告诉我。”
这回云词认真了点,他站直了说:“我真不知道。知道的话不会不说。”
离开办公室前,高平阳又叫住他:“€€€€对了,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这小子家庭住址都没认真填,给我填了个地铁口,鬼知道他家住地铁口的哪儿。”
……如果虞寻本人现在在这,他估计会随口扯一句家境贫寒只能在地铁口地下通道里打地铺凑合维持生活。
云词甩开这个冒出来的第一反应,并不想承认自己对虞寻超乎寻常的了解程度。
然后他下意识想说“不知道”,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一段很遥远的事。
虞寻家住哪儿。他是知道的。
那是高一期末的时候了。
期末考前,严跃忧心忡忡,每天半夜坐在他床边把他摇醒:“你说,那个同学,要是期末考又消失了怎么办。这可是期末考,不是普通的考试。期末考怎么能缺考。”
“这可怎么办。”
“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不想让这个学生,错过一场他人生中很重要的考试。”
云词眯着眼,半坐在床上,很崩溃。
那时候全校都已经知道严跃嘴里的那个经常缺考的同学是谁了,且两人还结下梁子,斗法似地互斗了整个高一,于是他说:“……那你找根绳子,再找个房间,提前把他绑起来吧。考完再放。”
严跃:“这犯法。”
“……”那没办法了。
在严跃的“折磨”下,加之他确实也对虞寻来不来考试很在意,毕竟上战场不能没有对手,如果虞寻不参加考试,那他考那么高分,他熬夜刷题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云词去打听了一下虞寻家住哪儿,想看看能不能在期末考那天,早点过去把人逮过来。
“北面,好像在一个体育馆附近。”探子一号说。
“南边,听说他说自己住村里。”探子二号说。
“西边……”探子三号。
“行了,”云词倚着教室窗口,遣散这帮不靠谱的探子,“下一次是不是要和我说他住东边,这样东西南北就凑齐了。”
最后他发现虞寻家地址,是在一本练习簿上。
那本练习簿是严跃的,摆在书房桌上,他以为是他遗漏的作业本,结果翻开发现上面记了一行地址,边上写了个“虞”,地址离他家不算太远。
只是他那天没能找到虞寻家,他在快到前,在附近公园里遇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似乎是精神状态有点问题,她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嘴里胡言乱语喊着“不要,不是”。另一个男人不断地拉拽她:“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别多管闲事,这我家婆娘€€€€她犯病了,我带她回去。”
女人被拖拽着往前挪了一点,很多人围着,那些人一边指点一边议论,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别人家事,这种家庭问题,警察来了都管不了,你上去干什么,给自己惹麻烦。”有人说,“人不一定感激你,回头夫妻俩和好了,两个人一块儿怪你。”
“这种事见得多了,不好管的。”
云词不管这些,少年人做事从不瞻前顾后思考,他把背后的书包卸下来随手扔边上,一头扎进冲进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