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他在想什么。
云词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心说最近他状态不对,太不正常了,变得很不像自己。
彭意远还在争取:“这下没问题了吧,你现在是王子,全剧最帅的男人,而且和公主一样,也是至关重要的角色。台词……台词我可以给你加!给你俩加到一样!”
云词找不到理由拒绝,再拒绝反而显得他特别在意一些不该在意的。
他把虞寻面前的册子抽了过来,有种反正自己已经坍塌了不如和世界一起毁灭的架势,他淡淡地说:“演,看谁演得过谁。”
分配完角色,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解散前,彭意远随口问了一句:“有没有人以前演过?”
李言面色复杂地问:“文艺汇演上那种小节目算吗?”
他这句话说完。
全场人忽然都变得安静了,像是集体陷入某种不愿回首的往事里。
“如果算的话,那有,”李言伸手指指云词和虞寻,“这俩。”
彭意远右眼皮跳了下:“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是他想的那样。
云词也想起来了。
高一有次文艺汇演,一班和七班各自出节目:“七班虞寻他们演歌剧魅影,听说虞寻演男主角,戴面具,黑披风,这风头绝对不能让给七班啊。”
一班的人聚在一块儿琢磨:“那我们也出?班长演什么能打得过对面又面具又黑披风的?”
如果按照平时,云词肯定是拒绝的。
但当时,胜负欲让他参与了讨论,放学后,一班群人还留在教室里开会,他坐在中间:“想出来没有。”
有人提议:“有个主意€€€€动漫角色真人版。”
“我们不止衣服比披风酷炫,还能把头发搞成银的,上点特效,绝对帅炸。”
于是那届西高文艺汇演,出了两位经典角色,披风面具帅哥,和银头发少年€€€€至今都还挂在西高校园论坛上,每逢文艺汇演都被人提及一次。
已经过去太久了。
云词几乎都要忘了当时带着什么心情上的台,幼稚且中二,他那头银色头发被大会堂的灯照得透亮,台下严跃面色铁青。
他唯一的对手,虞寻坐在七班后排。
记忆里,最后主持人现场颁奖:“优秀奖,七班《歌剧魅影》,优胜奖,一班《角色扮演》。”
一班和七班的人听完颁奖结果,开始争论:
“优秀和优胜到底谁才是第一?老师?”
“优胜,胜代表胜利。”
“秀,杰出优秀懂不懂。”
“……”
时过境迁。
他和虞寻拿着台本,居然要演同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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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彭意远组织的活动在紧张的期末周里见缝插针地开展了。
流子这个人很守江湖信用,收了钱,每天傍晚准点来608报道。
罗四方他们抽到的都是路人小角色,可以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一边接几句词,基本上算外编人员。
彭意远的期末作业,主要以视频的形式交上去给专业课老师存档,为此他借了一台相机,把相机架在大会堂舞台入口录像看效果。
这个距离,正好把整个舞台框在了镜头里。
红木色的木板,简单却有些凌乱的陈设,镜头里,带刀侍卫流子手里拿着一把佩剑,一脚踩在椅子上:“我是帝国最勇敢的剑客,今天夜里,我要刺杀王子,我的宝剑将会砍下他的右臂。”
李言“嚯嚯嚯”笑了:“我是最恶毒的后妈,公主今天会死在我的手上,毒蘑菇就藏在她的汤里。”
一群人在舞台上各演各的,他们身上所有的服装和道具都是找别人社团借的。
云词面无表情,为了做角色区分,他得象征性戴个帽子,于是对着舞台上那面镜子戴礼帽。
他正戴着。
镜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虞寻伸手,很轻地在他头上按了下,把帽子调整好。
而那个人自己€€€€云词对着镜子,看到身边的人头上居然戴了一头假发。黑色的长发,看着像真发一样,虽然没几分女气,但衬得他眉眼更绮丽了。
他扬了下眉,眼尾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明显:“怎么,我这样好看?”
“……”云词移开眼,“我没说好看。”
虞寻若有所思:“你要觉得好看,我也去买一顶。”
云词:“……说了没有。”
只是这天对着长发虞寻,台词被他念得更僵硬,到了他的部分,他对“公主”说:“天色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这段台词,他和虞寻要就“回去不回去”这个问题拉扯半天。
云词趁虞寻还没说话,又说:“回去多喝点汤。”
“……”
彭意远:“哥,是不是不太对?”
云词:“关心一下,没什么不对,这句台词可以加。”反正赶紧死了得了。
彭意远:“……”
摄像框里,这群男孩子起初还在念词,拍摄到中途,逐渐往另一个方向发展,起了争执。
李言:“彭少,你觉得公主和王子他俩谁演得更好?”
流子:“虽然不用说,我也知道是我们虞哥。”
流子:“男生演公主,这尺度的把握,这人物的理解力€€€€”
李言:“说的什么话,男生演王子你以为就很容易?”
彭意远手忙脚乱:“……我觉得各有各的难,都很出色,都不容易,哎你们不要再打了!”
彭意远调解半天,发现这碗水是端不平了。
舞台上吵得不行,架着的相机还在运作,录像时间一分一秒往上叠加。
虞寻倒是退到一边,坐在舞台下面第一排观众席位上看热闹似的笑了一声。
云词站的位置离席位很近,他随口说了句:“笑什么。”
虞寻:“没什么,就是觉得有意思,替彭少感到开心。”
“?”
“这作业排成了不及格的样子,”云词抿唇说,“有什么开心的。”
对面乱成一锅粥,他和虞寻这边居然被衬得有些安静。
虞寻反问:“及格很重要吗。”
云词想都没想:“废话。”
最好的成绩,代表最正确的道路。一直以来,这都是他和严跃的共识。
虞寻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还是用那副戏谑的语调说:“刚开学那会儿,彭少说这专业是他用脚选的,家里人也不在意他到底学什么,他自己也不在意,觉得没什么意义。”
开学时,有几次宿舍夜聊,大家确实曾提及彼此的家事。
“不过,”虞寻看着舞台上一片混乱的景象说,“……总觉得,现在此刻就是意义本身了。”
“所以还,挺高兴的。”
云词没说话,他愣了下,然后彭意远转向他们,紧锣密鼓地准备接下一段,中断了他们的谈话:“可以收尾了,到最后一段了。”
最后一段。
云词把册子翻到最后一页:
王子终于找到中毒的公主,他亲吻了一下公主,最后公主从沉睡中苏醒。
“……”
云词想把台本撕了,塞彭意远嘴里让他吞下去。
其实舞台中间准备了一口“棺木”,虞寻躺进去,然后做做样子就行,镜头不会拉进,也没有人会故意凑上来围观。
没人在意这最后一幕,李言最多是有点不忍看,流子则在边上严阵以待,万一打起来他第一时间冲过去。
最后一幕。
舞台场地上灯光有些暗,“公主”睡在准备好的棺木里,闭着眼。
虞寻身上的衣服还是穿的自己的,他们并没有换那种花哨的舞台服,少年一头‘长发’散落在身侧,毛衣领口松垮,由于个子太高棺木差点塞不下。
云词背对着其他人,做完心理建设之后俯下身。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越靠越近。
最后在一掌远的距离处停住。
……
其实这个距离离真正的“亲吻”还有些距离,但云词已经觉得过近了,他察觉自己过于敏感,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互相缠绕的呼吸。
云词喉结没忍住滚了下。
无法控制地,他视线落在虞寻的唇上。
好像。挺好亲的。
……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