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 第129章

虞寻说:“他去网吧干什么。”

云词:“傻逼,青春期。”

虞寻:“上网没钱,他朋友呢。”

云词:“手机被教导主任收了,联系不上。”

“?”虞寻重复,“教导主任。”

云词“嗯”了一声:“严跃。”

“……”

云词又说:“对了,网吧老板还问你了。”

他没具体说问什么,虞寻那边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语气:“问我也很正常。像我这么帅,还经常光顾他生意的男高中生,确实不多见。”

“……”

这要搁以前,云词就想挂电话了。

但昨晚听见网吧老板说的那段话,他透过那层遮掩住的、无所谓的语气,窥见了另一些鲜为人知的东西。

“食堂见,”挂电话前,云词说,“男朋友。”

-

南大食堂。

供应早餐的窗口并不多,有大半窗口关着,剩下一楼开着几家包子铺,豆浆店,还有杂粮煎饼之类的。

虞寻发现云词出去了一晚,早上回来对他的态度有微妙的转变。

不仅在电话里耐着性子哄他。

约他吃饭。

甚至见了面之后,此时此刻,还用毛巾擦了手,在给他剥鸡蛋。仿佛他是个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一样。

云词剥完蛋壳,把水煮蛋放在虞寻餐盘里。

但虞寻没动筷子。

这人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往后仰,半真半假地来了一句:“手腕有点不舒服,突然拿不动筷子了。”

云词没有一秒迟疑。

他从虞寻碗里勺了一口粥,递到他嘴边。

虞寻:“……”

云词淡淡地催促:“吃啊。”

虞寻极其迟缓地挑了下眉:“你是不是,昨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

虞寻:“比如说,昨晚那小屁孩跟你表白了?还是网吧太冷,他靠着你睡觉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云词放下勺子,看着他。

他想说“只是很心疼你”。

但是这种话,很难说出口。

虞寻也没有特意聊过自己高中时候的事情,或许出于某种自尊心,也可能单纯不想提那些。

云词那句“心疼”在心底辗转几番,最后变成一句:“没什么。”

“就是觉得,”他继续说下去,“当初可以对你好一点。”

比如少说点针锋相对的话。

少做点针对这人的傻缺事。

虞寻倒是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太对,反驳说:“说什么傻话。”

食堂人多,嘈杂声里,这人散漫的声音响起:“当初也没有对我不好。”

从遇见第一秒开始,这人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别误会,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对手’的。”

这两个人面对面在食堂约着会。

另一边,流子和李言捧着刚打的饭盒,两拨人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三秒后,他俩不约而同往反方向走,当没看见自己大哥就坐前面,也没有要上去打招呼的意思,并且把身边的兄弟也一块儿薅走了:“走,去另那边吃。”

有兄弟微弱抗议:“可那边人多,没位置啊流哥。”

“人多吃饭才热闹,没位置就分开坐!”流子隔空想踹他一脚,于是踹空气意思意思,示意他赶紧走,“是不是男人?吃个饭还非要坐一块儿。”

“……”

李言这边,也有兄弟问他:“言哥,我们为什么不坐前面,流子他们也往后面去了,我们这不是跟他们撞上了吗。”

李言直接敲了一下对方的头:“就是因为流子他们过去了,我们才更要过去,难道要搞得我们怕他们一样?”

“好像有道理。”

“……”

吃饭间隙,虞寻手机响了两次。

他吃完放下筷子,瞥了一眼。

联系人备注是:【严老师】。

自从虞寻意外接了云词电话后,严跃可能是觉得自己对这位学生这阵子缺少关心,于是增加了联系的频率。

严老师:[最近还好吧?]

严老师:[还是那句老话。有什么学习上,或者生活上的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与此同时,西高办公室里。

高中和大学校园环境截然不同,课间,学生在走廊上串班聊天,还有男生运着篮球下楼去小卖部买东西吃。

所有人都还穿着校服。

严跃在这个环境里待了快二十年,送走了太多届学生。也包括自己的儿子。

他戴上眼镜,埋头批改作业。

等他改完一个班的作业之后,摘下眼镜,去看手机。

虞寻:[谢谢老师。]

他和虞寻之间有段时间没联络了。

严跃顺着之前的电话内容,思绪闪回前几年。

虞寻还在西高的时候,起初让他头疼过很久。

缺课,缺考。

说好的升旗仪式,任命他当升旗手,第二天早上全校人对着迟迟升不起来的国旗发愣。

补考拿了年级第一,让他在全校师生面前说点什么,他迟到,赶在最后十秒钟从台下翻了上来,说了四个字“大家加油”。

办公室里。

严跃没忍住拍桌:“让你说点什么,你说的是什么?!”

虞寻不当回事地说:“鼓励啊。”

“……”

高一一整年,他都没抓到虞寻的破绽。

根本不知道这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样,直到高一期末要进行第一次家访。这名平时说话不着调,什么也不肯透露的学生难得主动找到他。

“老师,”当时的虞寻穿着一身校服,站在他办公桌前,神色难得认真,“家访别来我家,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拆迁,刚拆完,现在住桥洞。”

严跃收起跟他开玩笑的表情,认认真真地问:“你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虞寻那时候毕竟只有十五六岁,平时再怎么装,骨子里那种少年人的执拗和自尊心作祟,半点不肯示弱,也不肯让人知道自己家里到底什么情况。

“我家里没人,”他最后说,“你来了也没用。”

第二次破绽,是在网吧。

网吧老板自己压不住事了,主动联系到他:“你们学校有个学生,整天睡我们这,已经快一个多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别真出点什么事,我们这也担不起。”

“但我肯定也不能暴露我网吧的位置,你们学校容易针对我,大家都互相体谅下。”

“他傍晚六到七点,会去趟洗浴中心,不过也说不准,不是每天都去,有时候他也去同学家,那个叫流子的,反正你要抓就去那边抓人吧。”

严跃:“……”

严跃在网吧楼下等着,果然等到虞寻从流子家里出来,正准备回网吧睡觉。

同时在等他的,还有一个男人。

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巷弄角落里藏着,藏了很久,连严跃都没注意到他。这一片有很多加装在楼侧的简易楼梯,铁的那种,锈迹斑斑。

在虞寻出现的同时,他也从角落蹿了出来,嘴里骂着脏话:“操€€€€躲着我是吧,搬走了以为我找不着你?学校我是进不去,校外我还逮不住你吗,你们现在住哪儿?啊?操你妈的说话,她人现在在哪。”

等他更往前走了一点,严跃才看清这不修边幅的男人手里甚至抓了一把刀。

严跃平时都在学校工作,鲜少接触这种社会人士。

但他还是挡在虞寻前面,尽量镇定地说:“这位先生,他是我的学生,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说。你冷静点,把刀放下说话。”

“你让开,”那男人情绪状态很极端,“什么学生不学生的,赶紧滚。”

站在他身后的虞寻语气很镇静,仿佛早已经习惯,他波澜不惊地说:“老师,我处理就行。”

严跃:“你处理什么,我们可以报警,来历不明的这种人……”

虞寻打断严跃的话:“我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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