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王宫中燕行月人生地不熟的,他想叫了周晟带着自己在王宫里转一转,但奈何快到年下了,周晟所在的户部也忙了起来,根本抽不出一点时间来陪燕行月。
无奈,燕行月只得找了王后安排给他的小太监,让他领着自己在王宫里漫无目的逛着玩儿。
“前面就是金梅园了,现在正是金梅园梅花盛开的好时节,公子可要进去赏梅?”小太监小声的建议道。
眼下除了去金梅园赏雪赏梅,燕行月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他只是稍稍想了片刻,便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
金梅园的大门敞开着,园中传来一阵阵少年少女银铃般欢笑的声音。
燕行月下意识想要离开,但伺候燕行月的小太监却坚持道:“公子别怕,金梅园中不是公主王子就是王公贵族的嫡子嫡女们,为首的恭顺公主最是和善可亲,您就算撞见了他们,也没什么事的。”
听小太监这么说着,燕行月想了想,最后还是迈步走进了金梅园中。
金梅园的梅花都是王宫里顶尖的花匠培育出来的梅花,花枝伸展的恰到好处,不高不低,刚刚到一个成年人踮脚就能触及到的高度,园中梅花清香弥漫,只是稍稍待上一会儿,整个人身上便会沾染上清冷的梅香。
燕行月跟着小太监在金梅园中小心翼翼的走着,他在庄子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遇上的人除了周晟,大多都对他抱有恶意,这日子久了,没有周晟在身边陪着,他也便畏惧生人,更别人从小养尊处优的王子王女们了。
金梅园中梅花盛放,梅香四溢,眼前绝美的雪景让燕行月渐渐放下了戒心,沉浸在一棵棵梅树之中,流连忘返,就连身边的小太监是什么时候跑掉的也全然没有注意到。
燕行月行至一片结了薄薄一层冰面的湖边,寒风将梅花零零散散的吹落在湖面上,梅花冻在冰层中,像点点碎星点缀在湖面上,将原本雪白一片的冰湖有了红色碎花的点缀,煞是好看。
在庄子的十几年,燕行月常年被关着不能随意外出不说,就连他的房间位置都极其偏僻破落,景色单一,窗户对着院墙,窗外除了一棵四季长春的寒松,便再也没有别的景致了。
如今难得来到只有王公贵族才能进入的王宫金梅园,没见过多少景色的燕行月一下子就被眼前冬日盛景给迷了去。
燕行月站在湖边的一棵梅树下,一阵寒风吹过,他冷得打了一个哆嗦,拢了拢王后亲赏的斗篷,颈边围了一圈白色貂毛,风吹梅树,吹落了几朵红梅落在燕行月的身上,红梅锦衣,加上眼前雪白的景致,将梅树下的青年衬托的格外俊俏清丽。
此时,在金梅园湖中假山的山洞中,一个男人倚在洞里,他身着全黑,身形完美的隐匿于山洞之中,叫人根本看不出其中还有人在。
男人双手环抱于胸前,他静静地看着湖对面的燕行月,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芒。
“唉,恭顺公主您看,那湖边站着的是谁啊?进来可没听说有生人进宫啊。”
“还真是,一张陌生的脸,仔细看看,竟然是个美人呢!恭顺公主我们过去看看?”
“过去做什么?把他叫过来便是,什么人害得劳动公主过去见他?”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在燕行月的耳边模模糊糊的才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燕行月的右眼皮疯狂的跳动着,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席卷全身,畏惧太多生人的他,竟然连身子都僵在原地不能动弹,只听着那些人中有一道略略尖锐的嗓音传来:“唉,那边那个,说你呢,赶紧过来,没听见我们恭顺公主在叫你呢吗?”
闻言,燕行月是想给一点反应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过去要做什么,说什么,他在宫中学规矩,可没学见到王公贵族要怎么行礼怎么说话。
见燕行月站着不动,其中一个少年阴阳怪气嘲讽了几句,他迈开腿快速朝着燕行月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对被众人围着的恭顺公主说道:“公主,那人看着像个傻子,我去拉他过来。”
说着,少年就已经走到了燕行月的身边,他伸手猛地拉扯燕行月,将人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说你呢!你是聋了吗?没听见恭顺公主叫你?”少年尖锐的声音在燕行月耳边炸开,闹得他耳朵生疼。
燕行月蹙着眉头,他挣扎着把少年的手扒拉开,少年的爪子抓得燕行月胳膊阵阵发疼。
就在燕行月呲牙咧嘴的期间,恭顺公主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燕行月的面前,都是穿着华丽容貌姣好的少年少女,从他们的穿着和首饰上来看,大约都是王公贵族的嫡子嫡女。
在这些少年人当中,燕行月甚至还看到了眼熟的人€€€€他便宜父亲前段时间才扶正的白月光的亲儿子,燕行川。
燕行川的样貌与慎亲王十分相似,只需一眼就让燕行月认了出来。
而燕行川仿佛也认出了燕行川,他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些,显然是十分震惊疑惑燕行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很快燕行川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哥哥?”燕行川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唤了燕行月一声。
这一声“哥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少年人们看了一眼燕行川,又纷纷看向了燕行月,一个个的竟仔细打量起了他。
“行川。”燕行月本不想理会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但这么多人看着,燕行月看过那么多古偶电视剧,也是知道这些少年人最在意名声什么的,他也只能装出一个好哥哥的样子,低低回应了一句。
得到燕行月的响应,燕行川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得意中带着一丝嘲讽和鄙夷。
“奉游,他真是你那个嫡兄?罪臣之女柳氏生的那个名声极差的嫡兄?”拉着燕行月的少年人震惊道。
燕行川尴尬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态度暧昧不明。
有人便忍不住了,阴阳道:“罪臣之女的孩子怎么还能到宫里来?王上心慈,看在慎亲王的面子上才保了他一条命,怎么如今还能到了宫里来?”
“燕行月,见了恭顺公主还不下跪行礼?啧,柳氏教的什么儿子?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如果我没记错,当今探花郎周明之好像就向王上提了求娶燕行月一事,王上原本是想将恭顺公主许配给周明之呢……”
“嘘,你能不能不要说了,没看见公主脸色都变了吗?”
话音未落,手里抱着暖炉的恭顺公主便黑着一张脸,抬手直接将手中的暖炉直接砸向了燕行月。
铜制的暖炉重重地砸到了燕行月的额头,剧烈的疼意袭来,一股暖流顺着燕行月的额角汩汩流下,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身子也跟着晃了晃,脚步不稳,连连向后倒去,眼见着就要落入湖中。
站在燕行月身边的少年麻溜的躲开,一众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想看燕行月落水的大笑话,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站出来拉燕行月一把的。
在失去意识之前,燕行月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刚刚是谁说恭顺公主最和善可亲了!
想象中冰冷刺骨的冰湖水没有淹没燕行月,反而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一瞬间燕行月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间灯火明明的佛堂。
我要死了吗?
燕行月意识有些模糊,以为是自己快死了,临死前出现了幻觉。
然而,一道低沉粗哑的嗓音在燕行月的头顶炸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青天白日之下,堂堂玉国王宫竟然还发生这种欺凌他人的恶性事件!竟然还是玉国明珠恭顺公主做出来的事,真是让孤大开眼界啊!”
恭顺公主还没说话,她手底下的人中就有向来拜高踩低惯了的人率先开口了:“谁啊,这么没眼力见儿,公主只是手滑不小心砸中了他,怎么就成了欺凌呢?再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连恭顺公主都敢冲撞?”
话音刚落,燕行月感觉到一股寒风在自己身前划过,一道刺耳痛苦的尖叫声猛地传入他的耳朵。
燕行月睁眼,只见到眼前猩红一片,方才抓着自己胳膊的少年尖叫着护着他仿佛被利刃切断的手,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响彻整座金梅园。
原来生活在安全文明和谐时代的燕行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他吓得呼吸一窒,还没反应过来,一张大手就直接盖住了他的双眼,耳边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太吓人了,别看。”
第7章
金梅园闹得事情很大,没过一会儿整个王宫都传遍了。
彼时,王上在前殿与大臣们商议与启国和亲事宜,小太监慌慌忙忙上前在王上的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台下的大臣们亲眼见着他们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王上,正常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无比惨白。
他们在地下悄悄交头接耳,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的王上吓得这样魂不附体。
就在大臣们窃窃私语的时候,王上已经恢复了镇定,他干巴巴的咳嗽了几声,一一否决了先前大臣们提出的建议,然后借口后宫有事,先行退了朝,然后跟着小太监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前殿。
“你说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王上怎么这样急匆匆的走了呢?”
“不知道啊,你说会不会是启国那个皇子闹了什么事出来?”
“啊?这里可是玉国!他就算是启国皇子还求娶玉国公主的,他怎么敢在玉国的王宫里犯事?”
“谁知道呢,那可是启国皇子,还是唯一的皇子,以后这启国皇帝的宝座说不定还会落在他的头上,他亲自来我们玉国求娶公主,也是给了玉国莫大的面子,与启国联姻,利大于弊啊,王上自然是把人捧着的。”
“可是王上王后疼爱恭顺公主,那位皇子……他名声不大好,在启国那种民风开放大国,都被说是风流浪子,你可想想那皇子平日里都干了什么过分的事情,竟然让启国都流传出那样的传言……”
“就是啊,我那一向最厌恶八卦传言的夫人都知道那启国皇子的事情,她这几天心情郁闷,可怜恭顺公主命不好。我问了一下才知道,那位启国皇子,生性浪荡,男女不拒,但他又残暴嗜杀,凡是进过他宫殿的俊男美女,没一个……活着出来或者完整出来的……”
“我也听说了,可惜了那些个俊男美女,花一样的人,一下子就凋谢了……就算是活下来了的,大多都失心疯了……”
一阵短暂的叹息后,大臣们都摇着头离开了前殿,各自回了各自的俄府中。
此次启国皇子亲自来玉国提出联姻,这对玉国全国上下来说都是莫大的尊荣,玉国若是得了启国的庇护,今后的日子怕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了。
所以就算是那位皇子有种种可怕€€人的流言,那些大臣们都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恭顺公主嫁给他,在他们看来恭顺毕竟只是一个公主,而公主在他们玉国就算再受宠也只不过是公主,嫁谁不是嫁。
若是恭顺公主嫁给了启国皇子,说不定以后还是启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到时候对玉国更是有益,但前提是……恭顺公主在启国能够活下来。
这些想法玉国王上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王后的身子骨不好,他爱王后到了骨子里,王后最心疼的孩子就是恭顺公主,王后不肯放恭顺公主远嫁启国,哪怕嫁给启国皇子对玉国有天大的好处,她始终不愿意那女儿的未来去赌启国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上忧心忡忡,跟着焦急的小太监一路来到金梅园。
此时的金梅园已经吵疯了,整只手被砍下来的少年脸色惨白近乎晕厥,被吓到的恭顺公主和少爷小姐们挤作一团尖叫连连,带刀侍卫围着他们一群人,对湖边护着一个青年的身着黑色云锦斗篷的通身贵气的男人,不敢上前。
王上一见到那男人,他呼吸一窒,身形晃了晃,吓得小太监赶忙扶住了他。
“你们在做什么!”王上大声呵斥道。
众人的注意力被王上这一声呵斥纷纷吸引了过去,恭顺公主一见到父王,她心里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一时间哭得梨花带雨,什么也不说,任凭身边那些少爷小姐,像一群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的痛斥男人的恶行。
王上有些尴尬,他抬头看向男人,犹豫道:“褚邪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好歹这里也是玉国王宫,你这样砍掉段嘉的手,你要朕怎么向段家交待?”
被唤作褚邪的男人,将燕行月扶好,王上一见到燕行月这般惨状,他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褚邪不喜欢燕行月,还打破了他的头。
“他们一群人,欺负这个瘦弱的小孩,孤的眼里见不得不干净的东西,砍了最积极欺负小孩的人的手,王上要怎么和段家交待就怎么交待吧。”褚邪如实道。
王上一听是恭顺公主他们欺负燕行月,这与这些少爷小姐们说的话完全不一样,他低头看向怀中嘤嘤哭泣的恭顺公主,语气也稍稍重了几分,责问道:“你们欺负行月了?”
恭顺公主摇了摇头,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弱弱道:“是……是女儿……是女儿听说他就是明之哥哥向父王求娶的男子,女儿心悦明之哥哥,一时没忍住……拿了手炉……砸了他……”
听完恭顺公主这么说着,王上悄悄松了口气,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是这样啊,褚邪殿下您也听见了,恭顺他们不是故意的,都怪朕从小惯着恭顺,将她养成了这样爱使小性子的坏脾气。”王上脸上扬起了放松的笑意,“都是女儿家吃醋罢了,恭顺心悦的探花郎喜欢行月小友,她一时没关注脾气,拿了顺手的东西砸了人,朕这就让恭顺给行月小友道歉。”
说着,王上推了推恭顺公主。
即使恭顺公主万般不愿意,但她还是给足了王上面子,声如细蚊的给燕行月道了歉。
而王上也让人叫来了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招呼着让太医给燕行月包扎伤口。
“不用了。”褚邪抬手直接将太医拦在了燕行月面前,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的犹如毒蛇般上下打量了太医一番,“孤此番前来玉国,已经带上了孤的贴身太医,只有他看过了小孩没事,孤才放心。”
说着,褚邪不听王上的辩解,态度十分强硬的攥住燕行月的手就想离开金梅园。
燕行月心里害怕,虽说褚邪是帮了自己,可他也确实轻轻松松,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砍掉了那个扯过自己胳膊的少年的手,那温热的鲜血溅在了褚邪的脸上,空气里仿佛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味。
褚邪的可怕,要高于恭顺公主几个人。
燕行月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褚邪抓着自己的手的力道很大,他根本没办法把手抽出来,反而还被褚邪抓得生疼。
“那个……褚……褚邪殿下……”燕行月一紧张害怕就很容易口吃,他上一世是个社恐,虽说当了老师,但是面对学生讲课什么倒还好,可穿越过来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有什么问题,只是紧张一点就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这一世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庄子上,不用和其他人社交倒也让他过的比较安生,可眼下一堆的陌生人,在加上可怕的褚邪,燕行月张了张嘴,叫出了男人的名字后就再也没法儿继续说下去了。
燕行月这还是头一次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恨自己这般笨嘴拙舌,若不是眼下有人看着,他都想伸手打自己嘴巴几下。
“嗯?”褚邪听到燕行月叫他,他还真的停了下来,只是那好看的眉眼中略略带有些不耐烦,他微微蹙着眉头,鼻腔里发出一阵短短的音符。
燕行月等人哪里看不出来褚邪脸上的不耐烦,在见识过褚邪的阴晴不定后,恭顺公主一行人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燕行月,想看看他要怎么收场。
燕行月吓得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他有些哆嗦,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我头上的伤已经没事了。”燕行月从怀里掏出手帕,他擦了擦脸上干涸的血迹,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流血了,“就……就不麻烦您和您的太医了。”
说着,燕行月顿了顿,他求助性的看向一旁的王上,谁知道王上一对上他的目光,竟然若无其事的看向了别处。
燕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