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来,”赵奶奶热情地招呼着,瞟见那一袋子东西,嗔怪道,“你瞧你,又乱花钱,下次可不敢让你来了。”
费慎换上长辈最喜欢的表情:“您之前每次都这样说。”
赵林木自作聪明插嘴:“奶奶,他在路上捡的,没花钱。”
赵奶奶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给这两小子一人一巴掌,挥手说:“坐坐坐,饭菜马上好了。”
赵林木把营养品放进单独的抽屉里,继而问:“哥,你最近干嘛呢?通讯不回,人也不在公司。”
“睡觉。”
费慎熟练地找出修理工具,屈膝蹲下,手动修理起沙发边破旧的铁柜子。
以往每次过来,他没事就会把这屋里快要坏了的家具,统一整理出来,能修的尽量修好,不能修的改装成其他物件。
如此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就不用浪费钱买新的。
他倒是想过直接送,可赵奶奶表面看着和蔼,自尊心却比谁都强。
在日子最艰难的时候,也从未伸手向别人要过什么,送礼的想法便放弃了。
赵林木蹲在身旁,看费慎得心应手地修理家具,崇拜道:“哥你真厉害,什么活都会干,我就总是干不好,你不知道,奶奶特别希望能有个你这样出息的孙子。”
费慎拆开螺丝钉,重新固定底座,顺着对方话说:“行,那你现在搬出去。”
“不行,”赵林木撇嘴,“我也很爱奶奶的。”
眼瞅着铁柜子一点一点恢复原样,赵林木又花式夸了半天,夸得费慎都想让他闭嘴。
奶奶走出厨房,手中端了盆新鲜莲雾,高高兴兴递到费慎跟前。
“小壳啊,吃莲雾,很甜的。”
费慎的代号叫kin,赵林木教了奶奶好几回,奶奶总是念不会,干脆就叫小壳了。
费慎放下工具,接过老人家的好意,道了声谢。
“别跟奶奶客气,多吃点,不够的话下次再买。”
赵奶奶乐呵呵的,重新回了厨房。
看着那盆满满的莲雾,赵林木咂嘴,嫉妒得不行。
“这可是她老人家早上五点多就爬起来,坐车去城里排了几小时队才买到的,居然一个不剩全给你了,到底谁才是亲孙子。”
费慎挑出一个水分充足的,单手抛过去:“来,亲孙子,接住。”
赵林木跟自己的宠物白白似的,抻长脖子叼住飞来的莲雾,完整一口吞了下去。
费慎嘲笑他,自己也吃了一个。
赵林木忽然拉住他,站起身:“哥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回到房间,赵林木关上门,神神秘秘从衣柜抱出来一个黑色帆布袋,放去床上打开,示意费慎靠近点看。
费慎长得高,走两步就瞧见了里面的东西。
满满一袋子蓝绿色钞票,捆成了无数叠,摆得十分整齐。
费慎波澜不惊看着他:“干什么?”
赵林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开口。
“这里有一百万,是我现在全部的钱,不多,但我想在能力范围内做自己能做的,任务失败大家都有责任,违约金不该你一个人全出了。”
见费慎不吭声,他连忙补充:“本来前两天就想给你的,可我一直联系不上……”
“收回去,”没等他说完,费慎拒绝,“我用不着。”
赵林木语速很快:“先别马上拒绝,你听我说,这事我和奶奶商量过了,她很赞成。当初如果不是你,我们家就没有今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报答,现在反而欠得更多了,我真的过意不去,哥,你就收下吧。”
说到后面,赵林木声音里夹杂了些哽咽。
几年前他刚刚加入毒刺时,任务成功率特别低,好几次分不到钱就算了,还倒欠一屁股债,连小命都差点丢在外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奶奶突然患上重病,急需医药费进行手术治疗。
在如今“医保”俩字早已消失的时代,看一场病可以拖垮家里三代人。
他筹不到钱,走投无路之下,无奈接了一个三倍佣金的巨额任务。
那一次任务的凶险程度,全公司几乎没人敢接,赵林木心里明白,自己就是白白去送命的,但他仍然不死心地存有一丝幻想,想努力拼一把,万一成了呢?
然而老天爷并不愿意眷顾他,任务比想象中凶险万分。
身上连中五枪,左腿断裂骨折,携带的物资也全部用完了,最后只能躲在山洞里等死。
他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将仅剩的一口干净水,留给了当时身边唯一的队友,也就是kin。
靠着这口水,kin独自一人杀出重围,带着陷入昏迷的他逃了出去,最终击杀目标,成功完成了任务。
事后,赵林木身体恢复如初,奶奶手术也顺利进行,他单独找到kin郑重道谢。
对方直言不讳:“以你的能力,完成任务的可能性是0,为什么逞强?”
赵林木苦笑:“因为不管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我宁愿死在枪下,也不想活活饿死。”
出任务前,卢通已经警告过他了,如果这次任务再失败,就让他卷铺盖滚蛋。
所以费慎不仅救了奶奶的命,也给了他一条生路。
赵林木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kin,谢谢你,真的谢谢。”
费慎屈膝顶住他肩膀,制止了赵林木的行为,语气置身事外:“不关我事,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他指的是那最后一口水源,但赵林木充分明白,哪怕没喝那口水,kin还是能想办法活下来。
而自己就算把水喝光,依然无法自救。
行事冷漠的kin,后面在得知他还欠了些债还不上后,又主动带着万人嫌的菜鸟观察手,连续接了好几次高额任务,帮助他将债务全部还清。
从那时起,赵林木便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不管费慎去哪,他会永远跟随他。
只要对方需要自己,他就一定会帮助kin做任何想做的事,无论多难。
同生共死几年,两人关系自然而然变得亲近。
Kin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清楚他家具体位置,以及知道他本名叫赵林木,而不是冬青的人。
……
费慎再一次,拒绝了赵林木的报答之意。
“老太太每年都得吃药,钱自己留着,别以后又要借钱还债。”
赵林木还想说什么,他率先截住话头,坦白道:“钱不是我还的,我接了新任务,买家已经把违约金付了。”
赵林木瞪大眼,不可思议:“哪个买家出手这么阔绰?不对,你接什么任务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小队任务。”费慎说。
“那是什么?不行, 我也要跟你去,哥,你不能抛下我走单线。”
费慎合上帆布袋,丢进柜子,不由分说提溜起赵林木后衣领,把人拎出房间。
“别多管闲事,总共那么点佣金,没你的份。”
赵林木坚持道:“我不要佣金,只要跟着你去。”
费慎懒得费口舌,用莲雾塞住了对方滔滔不绝的嘴。
第11章 野玫瑰号
乌勒海海岸码头,停靠了一艘银色巨型轮船。
几百米长的船体肉眼看上去极其壮观,船身侧面印了一句花式字体的西WILD ROSE,野玫瑰号。
船杆上飘扬的蓝色旗帜中间,隐约能看见一个单词“Cooper”,提示这是来自远方大西洋、库珀家族的私人巨轮。
清晨的码头本该如市井一般热闹,今日却异常安静。
码头主限了流,周边井然有序地停着十几辆黑色轿车,打头的几辆车旁守了不少身穿军装的人,氛围庄重又严肃。
不远处一家早餐便利店里,费慎喝完杯子里剩的牛奶,观察了眼墙面钟表盘,七点一刻,离约定时间还剩五分钟。
叮地一声,手腕震动,眼前弹出来虚拟面板。
设定的闹铃响了,闹铃标题备注显示,今天是去疗养院的日子。
费慎视若无睹,点了关闭。
拎着桌面鸭舌帽叩上脑袋,略微压低帽檐,出了便利店。
出门后朝右拐,码头外不起眼的一条小道上,单独停了辆低调的商务车。
驾驶座的秦一舟再次询问:“老大,您确定不带其他人上去?”
邵揽余说:“你问第三遍了。”
“我这不是担心么,”秦一舟表情凝重,很是不理解,“别人也就算了,怎么我也不能去?让那小子单独跟着您,我是真不放心。”
邵揽余打趣道:“你还怕他对我图谋不轨?”
秦一舟较起了真:“他就是图谋不轨,一脸坏相。”
车后座另一边门被打开,费慎侧身坐进来,接过话茬:“秦助理什么时候还会看相了?”
秦一舟:“……”
商务车的隔音果然不行。
邵揽余抽出胸口丝巾,擦了擦手,赞赏道:“还挺准时。”
费慎抱胸,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
“费家人也要上这艘船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说?”
码头上都是科谟政府军,只有费家才敢光明正大让政府军护送车队,车头插的旗帜也表明了是费家人无疑。
邵揽余将擦完手的丝巾又叠好,目光落在费慎压低的帽檐上。
那双浓眉大眼被遮盖了部分,一身黑的装扮,肩上背了个大号斜跨旅行包,像位远渡而来、行踪神秘的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