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强装镇定,反咬一口骂完,牵起小男孩转头就走。
然而下一秒,肩膀被人硬生生按住了。
费慎不知何时走出店门,上下一打量她,兴致缺缺说:“你这个身板,我也不想动手,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想让我把你俩绑起来扔河里?”
女孩面露难堪,眼珠子飞快动了动,猛地抬手扔了个东西出来。
“还给你们!”
东西甩到一旁,趁费慎转移注意力之际,女孩挣脱桎梏撒腿就跑,乌宝也连忙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扔出来的是个透明密封袋,袋子底部烂了一角,里面装着的药片洒到了地上。
邵揽余走过去,将药片捡回衣兜,沉声说:“通行证在钱包里。”
费慎回神,看见女孩和乌宝逃去了对面街道,两人火速搭乘一辆私家车跑了。
“愣着干什么,”费慎阔步朝停车棚走,“追啊。”
第24章 暗礁险滩
缺少烟火味的清冷街道里,上演了一出时速130、堪比电影情节的混乱追车戏码。
打头的是辆银灰面包车,配置应该比较老了,车速提升到极限,发动机传出不堪重负的杂音,给人下一秒就要抛锚熄火的错觉。
驾驶司机十分熟悉雾镇地形,面对一条接一条复杂错综的巷子,斩钉截铁横穿而过,接着迅速拐弯,毫不拖泥带水。
后方的吉普车如影随形,仿若幽灵一般,紧紧咬住不放。
两辆车的车型有些差距,小巧灵活的面包车路越开越狭窄,硕大的吉普却没有要停下的架势,甚则追得更凶了。
费慎原本冷肃的神情,在一次次闯过惊险路况后,不由变得兴奋起来,张狂道:“跑进下水道也没用。”
邵揽余胸前系着安全带,右手抓住车侧扶手,以观望者的口吻冷静说:“追不上就算了。”
费慎斜他一眼,神情涌上遭受质疑的可笑,脚底的油门更往里压了几分,用行动表明不可能算了。
街角边停了辆垃圾车,前方面包车忽地一甩尾,利用拐弯的机会,猛然撞击推车手杆。
垃圾车瞬间被撞离地面,以失控的速度朝着吉普飞去。
道路狭窄,无法及时躲避,费慎眼都不眨一下,势不可挡地迎上了障碍物。
嘭€€€€!
车身剧震,垃圾车不敌吉普力重,再次被斜撞出去。
费慎腾出右手,骤然拉了一把邵揽余胳膊,帮他及时躲开险些洒进车里的垃圾。
惯性使然,邵揽余身体靠近驾驶座,顺势将方向盘一转,吉普车成功拐入弯道。
两人在无意中完成了一次默契的配合,费慎松开邵揽余,语气咸咸。
“好好坐着,别打岔让我分心。”
邵揽余回到原位,调整了下坐姿,继续抓住门扶手,欣然道:“行。”
费慎:“别抓扶手。”
邵揽余:“不行。”
“……”
费慎没工夫和对方耍嘴皮子,适才有惊无险的插曲,让两辆车的距离瞬时被拉大。
面包车行动灵敏,又对地形了若指掌,一个不慎很容易跟丢。
费慎正色,视线扫过前方道路环境,大脑以最快的速度思考。
前方共有两条分岔路,凭借刚才穿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巷道经验,两条岔路长度应该不一致,后面很可能会相交汇合。
面包车选了右边岔路,费慎短暂评估后,直接冲进了左边那条。
高速引起的狂风从颊边迅疾刮过,将发梢吹得凌乱不羁。
几十秒后,费慎驶入汇合的大道,旋即猛打方向盘,轮胎压出一阵刺耳声响,横停在了路口处。
面包车慢了一步,他赌对了。
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面包车见势不对,陡然向右急转改变路线,不顾自身危险,硬生生挤进了侧面某条尤其狭窄的小路里。
费慎眼神凛然,当机立断松掉刹车追了过去。
两车一前一后,挤入崎岖的羊肠小道,车速未及时降下,车门与两侧凹凸不平的墙面紧紧相贴,剐蹭出一连串危险激烈的火星子。
难听尖锐的噪音入耳,车身阻力明显增加,费慎却视而不见,拨动驾驶档位,一脚将油门直踩到底。
发动机轰地一声!面包车被狠狠追尾。
在高速大力的加持下,竟是直接被撞出了前方的出口。
整辆车毁得不成样子,面包车冥顽不灵,仍然不愿放弃,轰着油门不要命地继续向前进发。
奈何配置终究差了吉普一等,极限的追踪撞击下,又经过小道里那一遭,坚持驶出五公里后,发动机抛锚在了通往附近村落、人烟稀少的长道上。
紧追不放的吉普车也随之停下,好像十分清楚他们一时半会儿跑不掉,也不急着下来抓人,歇脚似的静静候在路边。
过了片刻,先前那位女孩推门下车,破罐子破摔走向吉普,凶狠地踹了脚车轮。
“你们他妈没完了是吧?!追上来找死啊!”
“尤澄!”
面包车内又下来两人,乌宝跑到女孩身边,双手拉住她,低声劝诫:“尤澄,你别冲动,他们有两个人。”
乌宝说话声音有点奇怪,非但听不见一点孩童的稚嫩,语气也格外成熟,与他幼小的外貌异常违和。
再仔细一瞧,他眼距稍宽,两只瞳仁略微斜视,四肢不仅短小,而且呈现罗圈畸形。
比起真正的幼龄小孩,莫名更像身体停止发育的侏儒成年人。
乌宝后面是位黄毛青年,黄毛身材干瘪如骨架,眼眶深深凹陷,面色和头发一样枯黄,眼眶周围还挂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且生活习惯极差的人。
他将尤澄和乌宝拉去身后,用自己窄小的肩膀挡在前面,口齿不清道:“你你你你、你们……想想想想,想干嘛!”
敢情还是个结巴。
费慎左胳膊搭住车门框,兴味索然地打量着眼前参差不齐、各有各的缺陷三人组,对黄毛说:“你开的车?”
黄毛:“是是是是……”
对方还没是完,费慎一敲车门:“行了,知道你车技很差。”
“……”
黄毛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脸都憋青了。
脾气火爆的尤澄,甩开乌宝阻拦的手,逞能地走到前头来,大声嚷嚷:“你们不就是想要回钱包和通行证吗?行啊!花钱来买!”
“还有€€€€”她指指那台面目全非的面包车,“你们害得我们车坏了,也必须赔钱,至少双倍。”
费慎说:“不赔怎么样?”
尤澄冷笑:“你可别忘了,这里是边境,像你们这种臭外地的,有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费慎注视面前未成年的女孩,对方身高还不到他肩膀,佯装认真说:“哇,好可怕。”
尤澄气急:“你!”
旁边门锁一响,邵揽余径自下了车,绕过车头后,走到三人跟前站定。
黄毛结巴跟受了什么惊吓似的,赶忙拽上尤澄和乌宝,连连后退好几步。
惊弓之鸟的模样,倒是和身板很搭配,是个货真价实的怂包。
邵揽余目光停留在尤澄脸上,心平气和说:“要钱可以,但我所有现金都在钱包里,如果不介意,你们留个联系方式,等我回去后再让人送给你们。”
尤澄一秒识破:“少耍花样了,回去后再给钱,当我们傻缺吗?你穿得这么好,肯定有芯片,直接用芯片联系让人送钱来不就行了。”
邵揽余其实穿得很低调,一件棕色风衣里搭了件白衬衫,下身黑长裤外加休闲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只是对比眼前三人的穿着,或许确实能称得上“好”之一字了。
就拿黄毛举例,一件洗得发白的短外套里,是件布满暗黄污渍的老头背心。
背心没了弹性,长出外套一大截,衣领宽大皱巴,歪歪扭扭的都快掉肚脐眼上了,不禁让人怀疑是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
如此一比较,尤澄说的话倒也在理。
乌宝说:“明天城区就会开放,送钱肯定来不及,你们走吧,也不用你们赔钱了,别再追着我们不放。”
被抢劫还让人反咬一口,邵揽余始终未见发怒的迹象,脾气似乎好得出奇。
他淡声开口:“你们之前不只是想抢东西吧,先让我陪医药费,一旦拒绝,你们会想方设法找个理由让我跟你们走,接着强行把人带上车,去个没人的地方比如现在这里,进行敲诈勒索,钱到手后再撕票,偷来的通行证还能转手高价卖给别人,是这个步骤没错吧?”
邵揽余一句一句,准确道出了他们的行凶犯罪计划。
按照对方碰瓷的熟练程度,迄今为止起码干了好几票了,到手的钱应该不会少,何至于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穿得如此寒碜,多半是为了降低被勒索人的戒心。
再加上一个侏儒人乌宝和一辆办事方便的车,相互配合演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会中计。
而且邵揽余昨天刚到雾镇,明天城区开放,他们恰巧今天早晨出现。
很难不让人怀疑,三人极有可能已经暗中观察蹲守了一天,然后选中的最佳目标。
只是没想到,邵揽余会如此敏锐,一开始就道破了乌宝的偷窃行为。
并且身边还有个同伴,两人疯了一样追出这么远,好像压根不怕死。
实力不明的情况下,三人只能选择示弱,能捞一笔是一笔,结果连假意示弱都被拆穿了。
果不其然,话刚一挑明,方才他们还畏畏缩缩、一副抢劫失败硬着头皮逞强的模样,这会儿立马卸下伪装,阴沉了脸。
黄毛一改怂包假象,袖口一抖,抖出一把手臂长的砍刀,冷笑着逼近邵揽余。
“给脸不要脸,都打算放你们走了,非要在这里找死,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
他挥起砍刀,狠话放到一半,剩下俩字还在嘴里,猝不及防转化为一句惨叫,弯腰抱住膝盖,躬身倒地不起。
“麻哥!”
手握武器的尤澄骇然一惊,奔向倒地的黄毛,发现他裤腿浸染了大片鲜血,抱住的膝盖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