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好受吧,一个城防部部长,却得跟个哈巴狗似的每天低声下气去给人赔罪,看不完的脸色听不完的责骂,连自己手里那点儿实权都快耗没了,费惕,你怎么活得这么窝囊?”
“也对,”费慎说着话音忽地一转,佯装思考,“点头哈腰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十年,这点憋屈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你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低人一等。”
这番话直白到了伤人的程度,言语间满满恶劣的挑衅,半分情面都不顾了。
被抨击的对象却异常冷静,冷静得不像是原本的他。
费惕说:“你这么讨厌我,都多少年了,从我来费家那天开始就一直恶语相向,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费慎冷淡的面容如同一池深潭水,看似平静实则危险,嘲弄表情中多了几分冷笑。
“你好像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费惕似乎没听见,并不吭声,回答这句话的,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震动音。
费惕敲了敲自己左小臂,里面的通讯消息就这样流泄而出。
“部长!不好了,中央政府外有人埋伏,首领遇袭,副首领中弹!”
听到中弹两字,费慎心脏倏然一紧。
却见对面的费惕不急不忙关掉通讯,起身移步到他面前,接上了之前那句话。
“你觉得是我抢了你位置,可你有没有想过,费霄死了,你早就失去竞争资格了。”
费慎面上温度陡地降至冰点,情绪暴涨,心里恨不得将眼前找死的人大卸八块。
可惜当前情况紧急,容不得丝毫怠慢,他放弃口舌之争,一把推开座椅,先费惕一步出了住宅,急忙驱车前往中央政府。
费慎飙车速度极快,十分钟不到,就已赶至了政府大楼。
大楼外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应该是暂时控制住了局面,费慎出示自己的通行证,进入政府大厅,碰见了费兆兴的秘书。
秘书认识他,主动上前打了句招呼,费慎趁机问:“首领呢?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秘书指指楼上,“正在办公室发火呢。”
“怎么回事?”
秘书神情严峻,微微摇头,压低嗓门:“不好说,开枪行凶的虽然都抓住了,但估计一时半会儿审不出来,副首领他老人家也是倒了大霉,这才刚从医院出来,结果又……”
话到一半,秘书不继续讲了,拍了拍费慎肩膀。
“快上去吧,首领今天是真气着了,估计也只有你能让他消消气。”
费慎不再耽搁,乘坐电梯直上十七楼。
电梯门刚打开,便听见办公室里,传出费兆兴掷地有声的怒吼。
稍微等了几分钟,动静减小些许,他才轻敲三下门,缓缓推门而入。
办公室除了费兆兴,只有城警总队和政府军首席两人在。
两人年纪不小了,也都身兼要职位高权重,这会儿却被劈头盖脸训得跟孙子似的,铁青的脸色中透露着几分窘迫。
尤其是总队,因为之前遇袭的地点,正巧是城警负责巡逻的行政街上,想不挨训都难。
费慎一出现,办公室霎时静谧,无言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片刻,费兆兴清了清嗓,对总队和首席说:“你俩先出去,剩下的事待会儿再说。”
两位老将各自行了个军礼,退出办公室,场面变得一时间更加沉默。
费兆兴瞥向费慎,绕去桌子后面拉过办公椅坐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费慎毫不拖泥带水,直言道:“费惕刚才来家里了,我听见有人跟他汇报,说您遇到了袭击。”
听见这话,费兆兴没有太多反应,只道:“二叔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虽然行凶犯已经抓住了,但还是要小心为上,我派几个人跟着你。”
刚来就要被赶走,费慎沉默不语,定定注视费兆兴的方向。
倏地,外面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到,费惕紧随其后赶了过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
“父亲,您没事吧?我听温回说大楼外有人埋伏,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他神态焦急,脸上关心的表情入木三分,着实不像演出来的。
费兆兴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闹事的,都抓住了,不要紧。”
“那怎么行!”费惕看起来比当事人更生气,一脸的凝重,“城区安全是整个科谟的命脉,那些人光天化日就敢公然袭击您,简直是不把您和政府放在眼里,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绝对不能姑息。”
费兆兴说:“这是自然,后续该有的处置一个也少不了,只不过今天会发生这种事,说明城防部已经出现了大问题,必须好好整顿一番了。”
费惕立马垂首,斩钉截铁道:“父亲,我身为城防部部长,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和义务,这段时间我也反思了很久,今天正式向您说明,由于工作能力不足,无法胜任重要职位,我自愿请辞城防部部长一职,并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话落,费慎目光立刻落在了他身上,眉峰微挑,表露的神情十分耐人寻味。
意料之中,费兆兴没答应费惕的请辞要求。
“你是部长没错,但这段时间你一直忙着解决安家的烂摊子,今天的事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费兆兴说,“待会儿我们还有个会要开,你留下来一起,部长就该有部长的样子,别随便妄自菲薄,让人看轻了去。”
费惕虚心接受:“父亲教训得是。”
看着眼前父子俩一唱一和的模样,费慎唇角勾起,眼里没有半分温度。
第60章 劫持
在他们准备开会之前,费慎就自行离开了。
费兆兴不想让他参与,强行留在那里一方面起不了什么作用,另一方面,还会平白惹人嫌恶。
不过会议虽然没有参与,开会的具体内容,费慎倒是一点没落下。
通过秘密传来的消息,参与这次会议的大部分人,意料之中都被痛批了一顿。
只有费惕,是唯一受到了嘉奖的一个。
前阵子尽管明面上没说,也没出确切的通告,可大家皆是心知肚明,城防部部长费惕,是被秘密停职了一段时间的。
寿宴过后,安向接受调查,他就再没插手过城防部的事务。
后面更是一直在处理投毒事件带来的影响,平息舆论风波,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也是变相避了阵风头。
否则今日遇袭这事,不会是城警总队一个人出来担责。
遭遇袭击的共有五人,都是中央政府里举足轻重的官员,才刚刚开了会从政府楼离开,就在行政街附近遇到了不法分子袭击。
其中副首领和军科院院长各中一弹,当即送医,目前伤势情况未明。
另两人有不同程度的撞伤和擦伤,费兆兴身边跟的人最多,有位下属舍身相护,因此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而当时发生枪袭那会儿,负责巡逻防卫的一队城警里,出现了几人莫名其妙擅离职守的情况,且无一例外都是重要的站岗点。
这属于极其严重的失职,又因为有官员受伤,已经造成了十分恶劣的社会影响。
诚然如今是军火黑市盛行的时代,可堂而皇之拿着枪械在城内杀人的情况,更别说是在政府大楼附近,自然引起了高度重视。
为此,城警总队直接被停职,其他与之相关的人员也都受到了大大小小的处分。
而费惕却凭借此次事件,重新回到了原先的职位上,并且由于总队长的停职,他能行使的权力范围更广了。
其原因之一,当时紧紧跟在费兆兴身边,替他挡下一劫的人,正是被费惕派过去保护费兆兴的温回。
是以费兆兴借着会议当众宣布,即日起,城防部要务以及科谟所有城警的调任权,悉数交到费惕手上。
如此一来,错综复杂的局面在瞬息之间,又发生了莫大的变化。
费惕重握实权的消息,并未引起费慎太多的关注。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行政街枪袭案背后的真相与内幕。
安向认罪没几天,费兆兴便遭遇了埋伏,事情发生得如此巧合,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安家前段时间消停了好些日子,而今安向被宣判死刑的噩耗传来,安家人怎么可能还做得到置之不理,就是演戏也演不下去了。
而前后过程联系起来,更是值得耐人寻味。
老丈人被判死刑,女婿反倒升了官。
究竟是真的法律世故过于公平,不牵扯任何无辜的人,还是说,这又是一场设计好的大戏,只等着众人入局呢?
费慎一条一条,将收到的消息全部清空,随后打开与蛇牙的对话框,输入一条指令:
【按兵不动,守株待兔】
距离枪袭事件过去两日,刑事科那边的案件调查却陷入了僵局。
行政街上抓到的几名行凶犯,在追捕的过程当中,三人受伤四人死亡,受伤的那三人在被带去关押所的路上,竟是不约而同选择了自杀。
他们牙齿里藏着剧毒,被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线索也因此中断。
这一事件的发生,直接证实了费慎的猜测€€€€枪袭案背后果然有人密谋指使,开枪的那几个凶手只是被派出来送死的棋子而已。
与此同时,那日中弹受伤的副首领,由于前段时间食物中毒才刚缓过来,未承想又一次遭受重创,身体不堪重负,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家属们伤心欲绝,联名其他官员家属集体上书,要求彻查此案。
在得到费兆兴再三保证后,副首领夫人勉强振作起来,选择先将丈夫的遗体火化,为其举办一场隆重的追悼会。
追悼会当日,费兆兴穿了一身沉重的黑,准备出发前往殡仪馆吊唁。
碰巧费慎也在家,他说:“小慎,你和我一块儿去吧。”
费慎却说:“我还有事,不去了。”
费兆兴也没强求,应下后就要离开。
未料刚迈出大门,费慎又跟过来,说:“车送去修理厂了,二叔捎我一程吧,到广场把我放下就行。”
两人一块儿出门,住宅外停了好几辆车,四周有不少城警,费惕站在最前头,看打扮应该要一同去参加追悼会。
见到跟在后面的费惕,他面上并无异色,还微笑点头打了个招呼。
前者一如既往的冷淡,将对方当成空气无视掉,和费兆兴上了同一辆车。
车内仅有暖气吹拂的声音,今日的费兆兴异常沉默,一路上都没怎么开过口,费慎也同样沉默。
轿车径直往商业中心驶去,一路畅通无阻,快到广场时,费兆兴终于说了句:“今天有什么重要事吗?”
费慎随便找了个借口:“去见朋友。”
费兆兴点头:“见完早点回家吧,在外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