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
“他为什么要自杀?”
“为了你。”
噔地一下,宛若有人在耳边重重敲击钢片,费慎大脑生出嗡嗡的回音,紧跟着尖锐嘈杂的耳鸣突起,如同拉了警报似的,从头到脚席卷而过。
“什么?”他下意识问出口。
这一刻,以往随和宽厚的费兆兴仿佛化身为了索命恶鬼,残酷无情道:“大哥为了你,为了你不被人挟持,为了你能好好活下去,所以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在费慎呆滞的目光中,费兆兴颤抖着手扶上供奉台,想去触碰费霄那被人护理得干净崭新的牌位。
他沙哑的嗓音中隐约出现哭腔,一瞬间听着苍老了许多。
“是费于成……费于成害死了大哥,可是我没用,我没本事,直到今天为止,还是不能替大哥亲手杀了那个禽兽不如的老东西€€€€”
作者有话说:
这部分剧情太多了,就分成了两章写,下章继续揭开费兆兴背后的秘密。
费家的事情基本快告一段落了,还剩些零碎的事情需要交代清楚,就差不多要解决完了。
这一卷后面剩下的章节,主要是围绕费邵两人的感情展开,其余就是与下卷的衔接了,终终终于写到了这部分(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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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十年生聚
费兆兴深恶痛绝说着,每一个字都如同高速发射的子弹,带有不可阻挡的推力,强势钻进了费慎脑子里……
费老先生本名费于成,是科谟分区独立后的第十二任首领。
当初他年纪虽轻但魄力十足,又有着非同寻常的见识与能力,在任十几年,铁血手腕将科谟治理得井井有条,刚好那几年也正是科谟发展速度最快的时期。
可饶是他如此有能力,也仅仅比上面的前辈多在任了两年,最后迫于政府制度以及民众的压力,不得不退居幕后。
费于成卸任后,下一位首领就是董鑫越了。
董鑫越参与选举时才二十几岁,比当初的费于成还要年轻一些,他没有强劲的家世背景与后台人脉,完全是靠自己白手起家的普通人。
曾经在地方政府任职期间,也是费于成十分看重的后辈,多年来没少受到对方的帮助提携。
而董鑫越并未辜负老前辈的看重,凭借自身的努力实力,一匹黑马冲出重围,获得了众多投票者的认可。
而后更是力压当时同为竞争对手、被众人看好的费霄,成为终期票数最高的候选人。
这些在当年的热都里,是众所周知的事迹,也成了风靡一时的前后辈佳话。
然而他担任首领仅仅一年多,还未来得及大展拳脚实现自己的抱负,就猝不及防溘然长逝,令人遗憾唏嘘。
他去世后,上一届惜败的竞选人费霄,重整旗鼓再次参与了选举。
这回他比两年前成熟稳重了许多,终于得到一干人的鼎力支持,成功当选首领。
以上这些,是迄今为止流传在科谟民众之间,以及被记录进新闻要纪里的版本。
可鲜少有人知晓,实际的情况却是,董鑫越是费于成一手提携上来的后辈没错,但费于成并不想要他成为首领,他真正期望的首领人选是费霄。
费于成尽管早已退居幕后,但宝刀未老壮志未酬。
他不能再明面上决定科谟的事务,索性就出手干涉首领的选举,安排自己信得过好拿捏的人,让中央政府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仍旧像从前那样,处于自己的掌控范围当中。
他敲得噼里啪啦响的盘算里,是费霄当选首领,董鑫越则成为副首领。
两人同时听命于自己,无形中还能互相制衡,是尤其完美的搭配。
只可惜事与愿违,那个自己一手提携上来的后辈,竟选择了背叛他。
费于成失策了,他不知道的是,董鑫越和费霄两人,是早在上学时期就认识的好友。
工作后为了避嫌,也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双方明面上从不来往,连私底下偶尔碰面,都是传达什么机密情报一样偷偷见的。
董鑫越内心十分清楚,费霄对什么首领地位之类的东西,压根提不起兴趣。
从小到大,家族给他太多的压力了,众人的期望如同高耸的大山一般,重重压在他背上一天都没卸下过,令他丝毫喘不过气来。
费霄志不在科谟,只想带着自己的妻儿脱离费家,远渡大西洋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董鑫越恰恰与他相反,从小过惯了捉襟见肘的苦日子,他充满无限的斗志和抱负。
并在内心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爬到最高的位置,用自己的能力让科谟真正强大起来,使民众们再也不用过那种忍饥挨饿的生活。
两人互相理解互相欣赏,一拍即合。
他们背着费于成私下密谋合作,在最后的选举会上,顺利实现了各自的目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一年多后,通过费于成的安排,董鑫越英年“病逝”了。
是当时还未成为家主的安向,亲自带人动的手。
而正准备带着妻儿前往大西洋的费霄,也突然间被打断了计划。
他的妻子让人劫走了。
费霄明知道是费于成干的,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派出去的人也没找到妻子下落。二是仅凭自己目前的实力,压根动不了费于成。
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只能任人宰割。
与此同时,费霄偶然间得知了对方一件惊人的秘密€€€€费于成手里有支私人军队,军队正是来源于科谟政府军的分部。
这支军队按照军事报告上所说,本应该在曾经与伏罗党的某场战役中,遭遇敌军埋伏惨烈牺牲,无一存活下来的。
可谁料真正的情况,是被作为首领的费于成暗箱操作,一手将其贪掉了。
费于成贪得无厌利欲熏心,光是掌控费家和中央政府,已经满足不了他贪婪的欲望。
他想要的是整个科谟,想让首领选举变为费家世袭制,妄图自己成为科谟的王。
费于成利用费霄妻子威胁他,又让当时已经身染重病的费父出面,拿自己时日不多的性命“劝说”费霄,逼迫他不得不点头,答应再一次去竞选首领之位。
经此一事,费霄彻底失去反抗的机会,陷入了无休止的掌控与监视当中,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
成为首领六年,几千个日日夜夜,他紧绷的神经没有一天放松过,清醒地沉沦,无时无刻不在麻木而痛苦着。
然而控制欲极强的费于成,对此依旧感到不满足。
他见费霄在任的时间只剩下四年了,便将主意打去了费慎身上,甚至想把人接到自己身边养着,方便从小开始洗脑,以免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此举彻底激怒了费霄,最后一丝希望被残忍剥夺,妻子的早逝也令他心死如灰。
费霄将所有事情,一点不落地告诉了弟弟费兆兴,随即在半个月后,策划了那起枪杀爆炸案。
他榨干自己仅剩的生命价值,拼死将儿子送去了邵
并且让费兆兴和邵揽余在不被人怀疑的情况下,成功有了联系。
那支以交易名义送出去的军队,是费霄隐忍多年最后的底牌,更是拜托邵揽余,护住自己儿子安危的谢礼。
而费兆兴,在哥哥惨烈身死后,一夜之间大梦初醒。
他放弃了从前贪图安逸与不问世事的生活,代替费霄,开启了一场长达八年之久的报复征途。
“我不是费于成心里认可的首领人选,但苦于当时费家没有其他人能出来担任,他也怕我坏他的事,所以退而求此次选了我。”
费兆兴神情哀切,嘲弄着说:“只是没过多久,他发现我没有表现得那么窝囊,不好糊弄,就开始为自己挑选下一任好控制的傀儡了。费于成先是逼我结婚,失败后又硬是把费惕塞到了我手中,让我收他为养子,只可惜费惕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无论我怎么教导劝说,他依然不懂得见好就收,以为别人真拿他当继承人培养,实际却连傀儡都算不上,就是颗能随意丢弃的棋子而已。”
费惕的到来,更让费兆兴明白,这个家里早就不是安全的栖息之所了。
出于无奈,他不得不收起对费慎的关心和照顾,当起了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费慎年幼父母双亡,家里没有一个对他嘘寒问暖的长辈,经常还会遇见生命危险。
费兆兴护不住他,又怕辜负了哥哥的托付,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用最冷漠的方法把他逼走,让费慎暂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他知道费慎会怨恨误解自己,说不定经此一别,以后再没有见面的可能,可他别无选择。
费慎离开的那些时日,费兆兴一边如履薄冰地与费于成周旋,一边分神担心着远在海外的亲侄子。
惦记着对方是不是冷了饿了,降温有没有加衣,独自在外会不会受人欺负,年纪那么小,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可是这些他统统不能问不能看,唯有将牵挂藏进心里,暗中嘱托邵揽余替自己多关照费慎一点。
费兆兴数年来的愧疚深埋于心,难以言状,变为一把辛酸泪湿润了泛着皱纹的眼眶。
“是二叔对不住你,那时候忽略你的感受,也没管过一天你的生活,对不起……”
其实不仅仅是对费慎的歉疚,他更后悔自责的,还有当初费霄在世时,自己成天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不思进取只顾着享受眼前的生活。
总觉得这个家有大哥顶着,他便可以不顾一切,专注干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了。
如今想来,他那会儿如若不那样自私,哪怕稍微考虑一下大哥的处境,或许局面就不会变成后面那样,说不定费霄可以活下来,费慎也还能个有自己的
只可惜当他彻底醒悟后,时间早就来不及了,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费兆兴诉说的事情真相,横冲直撞跌进费慎心底,宛如狂风暴雨席卷过境,掀起了一阵阵饱含血腥味的惊涛骇浪。
他险些控制不住破门而出,想立即追去费于成跟前,手刃杀父仇人,要了那个老匹夫的命。
然而费慎同样明白,如此冲动地将事情闹大,非但会让费兆兴多年谋划功亏一篑,更会打草惊蛇,使得科谟动荡,再让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乘虚而入。
他已经隐忍蛰伏了这些年,再痛也不差这一会儿。
凝望费兆兴追悔莫及的神色,费慎眼球悄然爬上了红血丝,极力平静问:“您是因为愧疚,所以才在自己的寿宴上,为我和其他人牵线的吗?”
“不,不是的。”
费兆兴揩去眼角的泪,忍痛长叹一声,说道:“我是想着,能在卸任之前再帮你一把,这样以后不管是谁当选首领,你都不至于过得太难受,这是二叔唯一能帮你做的事了。”
“我现在也过得很好。”费慎话里有话道。
费兆兴微愣,不由自主想起对方之前带过来的,那些冒充城警实力卓群的佣兵们。
他并未挑破,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目露欣慰道:“你能让自己过得好,是安全的,二叔也就放心了。”
费慎却缓缓摇头,不赞同道:“二叔,您还没到真正放心的时候,您能帮我的,也不只有那一件事。”
费兆兴略感不解,欲开口询问,而见对方抓起了自己的手,在手背上写下了一个“穆”字。
费慎眼底有着外人不可揣度的心绪,神情高深莫测,徐声将话语道出。
“豺狼未除,大局没定,这出戏依然需要您来登台。二叔,您还不能退位。”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