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韩峋眉头紧皱,满脸写着不赞同:“怎么又要喝?你悠着点。”
柴骏两手一摊:“没办法啊,商场上不就是这样吗,有钱有酒才有朋友。不喝的话,你当那些合同怎么签下来的?”
这就是他和韩峋之间最显著的不同,韩峋赚够钱后激流勇退,甘心开一个小咖啡店,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但是柴骏不行,他喜欢热闹,渴望声色犬马的生活,他的人生就像是一辆永远不会靠站的列车,在不停地往前奔跑。
之前韩峋劝过柴骏几次,让他休息一下想想自己究竟需要什么,可是柴骏却不肯停下脚步。
旁边,陈咚见叶星友确实困到上下眼皮都要粘一起了,也不忍心让他陪自己去吃饭了。
“那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对了,冰箱冷冻室里有我前几天包的小馄饨,你要是饿了就煮一碗。”陈咚叮嘱道,“你有没有其他想吃的?我给你打包带回家。”
叶星友摆摆手,哈欠连天:“没事,我不饿。我早点回去,也能早点把电饭锅带回家,我看它也累了。”
i人养i宠,虽然电饭锅不怕人,但也不喜欢人,它今天被一群小两脚兽围了这么久,精神疲惫,整只兔子都蔫儿蔫儿的。
陈咚动作轻柔地把兔兔装回到透明背包里,交托到叶星友手里。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晚上冷得很,叶星友把外套拉链扯到最顶端,下半张脸几乎埋进外套领口里,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疲惫涣散的眼睛,再不让他睡觉的话,他恐怕就要炸掉地球了。
叶星友带宠物不好打车,柴骏很有眼力见儿的提议自己开车把他送回去。
“xx小区是吧?”柴骏很爽快地说,“不麻烦不麻烦,一脚油门的事情!”
就这样,柴骏领着叶星友奔赴茫茫夜色,直到汽车尾灯消失在街道尽头,陈咚才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韩峋。
韩峋正在做关店前的最后检查。他已经换下了店里的工作服,换上了自己的常服:修身的高领毛衣外搭配一件黑色大衣,围巾松松在脖颈上打个结,整个人松弛中又透着稳重。
他做事向来细心有条理,先关掉中央空调,再合上水闸,然后检查冰箱和监控摄像头有没有稳定运行,最后才会关掉咖啡店的顶灯。
陈咚一直觉得,韩峋的手特别漂亮,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还记得之前韩峋编写跳舞小软件时,就是这双漂亮的手在键盘上飞舞,赏心悦目。
话又说回来,这样一双手做什么事情不好看呢?
就算是调咖啡、拉花、在围裙上打结、乃至拿起空调遥控器这种小事,陈咚都觉得特别好看。
见陈咚一直盯着自己,韩峋有些疑惑:“看我做什么,你选好餐厅了吗?”
陈咚已经在手机上看了好久的点评软件了,选来选去却选不出一家合适的餐厅。今天是周六,各家餐厅都人满为患,手机排队领号实在来不及。
他一心想好好感谢韩峋,不想选那些便宜的、或者口碑不够好的餐厅。
韩峋看出他的纠结,提议:“不如咱们直接去商场逛,看到哪家餐厅排队短咱们就吃哪家,若是所有餐厅都要等位太久,咱们就去看场电影打发时间,可以不可以?”
当然可以。当然没问题。当然是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只不过……
陈咚悄悄咽了口口水:他俩,1v1,孤男寡男,先逛商场,后吃饭,说不定还要看电影……这这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啊?
……
在距离车子还有十米时,柴骏的爱车就感应到了蓝牙钥匙靠近,原本藏在车门里的隐形车把迅速弹出,车里暖气自动开启,欢迎主人的到来。
叶星友把装着兔兔的双肩背包反背在胸口,站在副驾驶座旁迟迟不上车。
柴骏吊儿郎当地晃晃钥匙:“怎么了,不会开车门吗?我教你。”
“不是。”叶星友问,“兔子身上有味道,我坐副驾驶,嫂子会不会介意?”
柴骏反应了几秒:“……哪儿来的嫂子?”
叶星友改口:“男嫂子也是嫂子。”
“不是,你给我等等。”柴骏反问,“我看起来就这么私生活混乱,男女不拘吗?”
叶星友没说话,但表情清清楚楚地写着€€€€每天不是饭局就是酒局,狐朋狗友一茬接一茬,说你没有几个红颜知己谁信啊。
柴骏懒得澄清,没好气地说:“让你坐副驾驶就坐,别唧唧歪歪的。再说你不坐副驾驶,你也没地方坐啊!”
叶星友顺着后车座车厢一看,嚯,都快堆成从杂物间了,各种昂贵的酒、烟、未拆包装的奢侈品散落在座椅和地板上。幸亏国内治安好,要是在欧洲,他这辆车肯定要成为0元购快乐屋了。
两人上了车,车里暖气足,很快热气就充盈了车内的每一个角落。
叶星友抱着兔子昏昏欲睡,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本来想上车补一觉,但是开车的人絮絮叨叨,吵得他不得安宁。
“叶先生,你做什么工作的?”
“普通工作。”
“哪所大学毕业的?”
“普通大学。”
嘿!柴骏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难沟通的人。他这人口舌伶俐,几句话就能让人推心置腹敞开心扉,还是头一次见到叶星友这种把“我不想和你交朋友”刻在脑门上的人。
柴骏越挫越勇,继续追问:“你和陈咚关系这么好,还合租一套房,你们是同学还是朋友?你俩认识多久了?”
没想到这句话,居然让困倦的叶星友睁开了眼睛。
正巧红灯。
叶星友转过头,定定看向柴骏,第一次开口询问:“柴先生,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刚好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柴骏觉得有趣,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问他:“这是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你可以这么想。”
柴骏是个生意人,他觉得这个生意不亏:“那你说吧。”
“我的问题应该不难回答€€€€你和韩峋聊天时语气很熟络,我看他不像是你的雇员,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哈,原来是这个问题。
柴骏思考三秒:“没想到你这么敏锐,没错,韩峋确实不是我的雇员,我们很熟,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熟。如果你非要刨根问底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真相了€€€€”
叶星友不由得抱紧怀里的兔子,屏气凝神地望向他。
柴骏语气沉重,深深吐出一口气。
“€€€€我上辈子是他爹,这辈子继续来给我的好大儿当牛做马了。”
叶星友:“…………”
他心中的计分器在这一刻跌穿0点,直接扣成负分了!
第26章
摘下隐形眼镜、脱下西装、换回自己的运动鞋, 仙度瑞拉就这样摇身一变,重新变回陈咚了。
“还是做自己舒服。”陈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小地感叹一句。
他的眼睛敏感, 不能长时间戴隐形。而且他很不习惯毫无遮挡直面所有人的感觉,那会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裸奔感”, 只有戴上框架眼镜后,他才能安心地把自己藏起来。
他和韩峋商量好要去商场逛逛吃吃,十一月的京城已经入冬, 路上行人都穿上了冬装。可是陈咚天生体热,依旧一副秋天打扮,长袖t恤外套了件宽松的棒球服, 扣子也不系,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敞着。
韩峋看看自己身上的呢子大衣, 再看看陈咚单薄的外衫, 问他:“你不冷吗?”
“不冷啊!”陈咚二话没说, 就伸手握住韩峋的手, “你看,我的手多暖和!”
韩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他握住手, 他下意识想要收拢指尖,可陈咚先一步收回了手。
“我真的不冷,”陈咚双手揣进兜里, 原地跳跳,和他养的那只兔子一模一样。他说话时,白气飘荡出来,“就算冷, 走走就暖和啦。”
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不冷,可韩峋还是转身回到休息室, 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顶毛线帽。
韩峋强硬又不失温柔地把帽子扣在陈咚的脑袋上,根本不顾年轻人的抗议,严肃说:“有一种冷,叫做我觉得你冷。€€€€还有,把扣子系上,小心灌风。”
陈咚抗议失败,嘴巴里叽叽咕咕地把外套扣子系上了。
韩峋挑眉:“你嘴巴里念叨什么呢?”
“没什么。”陈咚赶忙说,“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帽子?”
他头顶的这只毛线帽造型蛮独特,用紫白双色的毛线勾出一只丑萌的大眼小怪兽。
“失物招领处的,放了很久都没人来认领。”韩峋一边说着,修长的手指勾住帽子垂落的飘带,灵巧地在陈咚下巴处打了个结,防止被风吹落。
“后来我查了监控,找到了那个丢帽子的小朋友,等到他再来店时打算还给他。结果他当着同学的面一口咬定不是他的,等同学一走,他就跑来求我能不能直接扔掉,说帽子太幼稚了,有损他在同学们眼里的形象。”
“我懂了,”陈咚恍然大悟:“就像‘不小心丢失的作业本’一样?”
“没错。”韩峋笑着点点头:“就像‘不小心丢失的作业本’一样。”
只不过,每次他们在店里捡到不小心丢失的作业本后,他们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学校门卫处,请门卫伯伯转交给作业本扉页上写的班级的班主任,以充分捍卫每个小朋友的写作业权利。(陈咚:小朋友们,不用谢)
至于这顶帽子,韩峋前两天清理垃圾时本想直接扔掉,但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哪想到今天刚好用上。
这顶帽子对于小学生来说可能有点幼稚,但陈咚戴着居然刚刚好。
周六的晚上不好打车,陈咚和韩峋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一辆空车,手机叫车要排二十分钟,有这时间他们都能溜达过去了。
“坐公交吧。”韩峋提议。
他们店距离商场不算远,公交直达,三站就能到。
……公交车?
陈咚心想,他还能猜不到韩峋的想法?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在拥挤的公交车上,男主双手撑住栏杆,小心翼翼地为女主撑住一方空间,尚未捅破窗户纸的两人恪守距离,但司机一个急刹车,女主就轻飘飘地撞进了男主怀中,长发划过男主的鼻尖,留下一阵芬芳……
“陈咚?陈咚?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公交车要进站了。”韩峋的声音打破他漫无边际地幻想。
陈咚骤然清醒,急急忙忙跟在韩峋身后上了公交车。
意外的€€€€这辆车居然很空,还有几个空位!
陈咚喃喃:“这车怎么没人啊?”
有其他乘客耳尖听到他的话,很好心地告诉他:“这是加开的区间车!”
哦,原来是加开的区间车啊。
车厢出乎意料的空荡,司机开得也出乎意料的平稳,三站后,他们顺利抵达商场门口。
要说十一月最重要的“节日”就是双十一了,这个节日纯属人为创造,最开始叫光棍节,是所有单身狗的狂欢日,结果可恶的资本家把这个节日包装成了购物节。商场内外到处都是双十一的宣传海报,仿佛不买就错过一个亿。
他们从公交车站到商场内,短短几十米路,陈咚就收了厚厚一沓的广告纸,再看韩峋两手空空,一张都没有。
陈咚纳闷:“为什么他们只给我塞小广告?”
韩峋:“可能因为你面善。”
陈咚垂头丧气:“不如直接说我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