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酒叫做‘悼亡者的挽歌’,”镇山河又重新捏住他的下巴,暗金色眸光冷淡,毫不掩饰语气的轻蔑,“别假装听不懂,你想往上爬,不计代价成为御灵师,不就是为权为利吗?”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自愿为我工作;或者是我调整你的利率,被迫为我工作;否则就只能去死了。”
巫辞感觉到镇山河粗糙的指腹在自己的下颚轻缓摩擦,反复的摩擦让皮肤微微发烫,就好像,镇山河认为他这张脸是假的,是要撕双面胶一样尝试把这张脸皮撕下来。
怀疑这张脸是假的,就代表镇山河曾经认识他这张脸!镇山河还记得他!
对,镇山河是天际财团的继承人,现在又是理事长,身居高位,20年前的事,依照年龄,镇山河那时候十多岁,肯定记得。
虽然如此…可巫辞明白自己上辈子的罪名有多少,明白只花20年的时间就变成英灵重临于世又有多么奇迹,他甚至还占据了御灵师的身体。
所以,他绝不能贸然开口询问,还必须得尽量隐藏自己的身份,否则,镇山河这种利益为先的资本家绝对会让手底下的那群投靠天际财团的科学家把他活拆了尝试将他的情况量产。
巫辞思绪流转,沉下声,“所以,这杯酒的名字,就是您对我的警告吗?”
“你也可以这样自行理解。”镇山河松开他的下巴。
逃不掉了。
在这里杀镇山河肯定行不通,这里是特管局,镇山河的地盘。先不说镇山河自身能力未知和手底下的一大群御灵师,光是巫辞今天剩下的灵力都不足以支撑他动手。
假如现在有模拟器选项,巫辞会选择
€€€€虚以委蛇。
“您明知道的…”
他笑了,“您明知道的,我这样的底层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对上层世界的向往。”
面前的是仇敌,但是巫辞,巫辞……
巫辞垂下眼眸,单膝跪地,低头一礼,“只要您的地位不变,属下将永远为您献上毫无保留的忠诚。”
那么久都忍耐下来了,为了目的…就暂且再忍耐一阵吧……
哈…忍耐。
巫辞差点被自己滑稽荒谬的表演和洗脑给逗笑。
忍耐啊,不就是假装吗?谁不会呀?
他还可以当场: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遇明主,公若不弃,布愿拜公为义父!(注1)
毕竟双方都心知肚明,假如镇山河将来失去现在的地位又或是被找到机会,巫辞随时会动手。
那认贼作父又怎样?家奴亲兵又怎样?
巫辞给自己洗脑道:我不是什么固执的老古板,我所需要的尊严并没有脆弱到为了将来更多人的尊重在现在走个形式跪一下就会消失,反正周围没别人,跪一下表个态又不会少块肉,丝毫不影响我以后有能力后把镇山河弄死灭口。
他给自己的洗脑很有成效,头低得快又识趣得很,飞快地带入角色,一副让他往东绝不往西、让他屠城绝不迟疑的模样,弄得镇山河都有些感觉超出预料。
说听话吧,的确是听话,但是巫辞没有喝那杯酒。
巫辞是在警惕里面有用于控制他的毒素,所以镇山河不直说,就假装读不懂空气,忽略掉那杯酒。
这种小动作,换个人,估计镇山河就要以此为由,光明正大地拿电子镣铐来控制。
不过…当镇山河从高处俯视巫辞那张脸时,不知为何,他竟没有提要让巫辞和卜珂等人一样带上电子镣铐的事。
他换了个话题,朝巫辞招手,示意巫辞坐到吧台旁边,“宫里那老女人对魔气很感兴趣,所以晨星公主为了不像北极星皇帝一样被锁进塔里当傀儡,用尽一切办法讨她高兴,一直在查历史里因魔气导致王朝灭亡的事。
明天知道了消息,晨星公主肯定会召见你,到时候你就说,全部档案已经归档,让她想知道就自己来特管局找我。”
皇宫的老女人?结合语境,说的是那位20年前就一直在位、扶持北极星皇帝登基的伊内丝太后?
原来,网络搜索词条里说北极星皇帝不问国事,每日居住在暗星城最中央那座通天白塔里不出来,把所有事务都移交给晨星公主处理,是因为他被当作傀儡囚禁了吗?
怪不得晨星公主能够掌权,原来是讨好了太后的原因。
但是镇山河这要求真难办啊,叫巫辞在晨星公主问话的时候不准说,反而还要让公主亲自来找他。
相当于逼迫巫辞跟他一起当众扇皇室的脸,完全就是要求巫辞表态,先把晨星公主得罪死,绑上他的贼船,确立巫辞公司狗和只听从他命令的亲卫身份。
巫辞压下心中的不满。
镇山河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公主会恼羞成怒当场杀了他?
当然是没有的,假如他轻易死在公主那儿,就是个没有任何可利用价值的废物,何谈让他去办事?
“属下会向公主转达您的意思。”巫辞一字不漏地说。
镇山河没多说什么,指节扣击桌面。
微不可闻的轮轴声转动,两个机器人端着托盘呈给巫辞。
“你的制服和代表我直属部下身份的信物戒指。”
镇山河看着巫辞说,“我为你开启了自由出入特管局所有地方的权限和比其他御灵师更高的权利地位,你和卜珂他们一样有权无故杀死贵族、下令处决其他御灵师。”
巫辞嘴角的笑容逐渐上扬,“包括除皇室和在我们地位之下的任何人?”
“他们没有,但我可以给你这个特权,巫辞,正如你不用和他们一样带上电子镣铐。”镇山河眯着眼睛看他的脸。
“我可以容许你期男霸女、组建势力、贪污受贿、乱杀无辜、为所欲为、哪怕是加入那些流浪教团信仰邪神,但绝不允许…不听从我的命令。”
“感谢您的慷慨。”巫辞微笑。
镇山河颌首,随即道:“英灵强大,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攻击御灵师,你们的工作更招人恨,稍不注意就会死。
即然你们算是我的珍贵财产,按照惯例,我会给你们每人一样可以保证本身存活率的东西。你可以自行选择是要物品还是作用于自身的能力。”
奇怪,现实世界不是除了御灵师和灵石以外没有灵气存在吗?
之前在和尚手里看到过的肉/莲根据制作工艺来推断,大概是乾朝传下来,那有特异能力还可以理解,可现实里怎么会还有作用于自身的能力?
巫辞忍不住问,“作用于自身的能力,是英灵所练的功法之类的吗?”
“不算是功法,只是要抽取你自身灵力在关键时候保命的一些法门,假如灵气不够就会消耗寿命,直到把你抽干。”
“那我选择这个。”巫辞道。
历史中留下来的器物和自己可运转的法门…器物见过,法门却从未听说过,假如真的有用,那自然是法门更珍贵。
何况巫辞不太相信外物,且他的灵力比大多数御灵师都多,刚好适用,可以拿那法门研究一下。
“聪明的选择,你的同事也无一例外选择法门。”镇山河拿起放在调酒台上的一副黑色为底的金属牌,在桌面上平抹成一排,“抽吧,抽中后自动锁定你的生物信号,不可退换,不可外传,随身携带。
它会在确认你的生物信号后自动销毁法门信息,等到你死后,这张牌会从你尸体的脑子里重新提取这一段法门的信息被我安排专人回收,直到你的下一位新同事从我这里抽取到这张牌,又或者是其他的情况。”
巫辞注意到那一排卡牌的数量,只有五张。
是被其他同事抽走了吗?又或者是遗失了没能被成功回收?
他询问,“其他情况说的是,杀死我后,这张牌的法门可以被夺走?”
“不,是杀死你们之后,你们的牌都可以被夺走。”镇山河露出看好戏的促狭微笑,“不少人盯着你们呢。”
“就像是养蛊,我只需要能力最强的,所以我一向鼓励其他想要向上爬的人向你们动手。”
“在我制订的规则里,只要有人的实力强到足够凭借他自己本身杀了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那么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罪犯、雇佣兵、杀手……
只要,他们在杀了你们后拿到你们的牌和代表身份的信物戒指,他们将被赦免一切罪行,有资格顶替你们的身份……”
又是一个取悦上层人的游戏。
又是一个资本家随意操纵他们生命的玩闹。他又成为了被捏在手中玩弄的棋子。
巫辞沉默地低下头,令人看不清神色,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理智才克制住汹涌燃烧的怒火。
“我会努力活下去的,局长。”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并不担心你的存活率。”
镇山河抓住巫辞的衣领猛然把他拉近,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你这样的荒野人有多贪婪,多不择手段…就像喂不饱的野狼,你只会乐于享受这样的规则。
就如同其他人可以得到你们的牌一样,你们之前也可以互相继承对方的牌。但,我的财产自相残杀给我造成损失的情况,最好每次都给我一个恰当的理由。”
暗金色的眼睛微芒流转,镇山河嘶哑的声音在耳边低笑着警告,“别做得太过火了,巫辞,我不希望我的直系下属只剩下你一个人,太多工作会做不完的。”
巫辞一愣。
他本来还没想到这一点,纯属是因为镇山河根据原身的经历误会他,可经过镇山河的提醒,他的心思立即活络了起来。
是在暗示吧?镇山河暗示他可以解决掉一些多余的、价值不够的同事,留下空余的位置,换更有能力的上来。
而那些继承来的牌,就是奖励。
他嘴角弧度上扬,抬手从桌面抽出一张牌,“当然,局长,我会小心不让您的财产过度损失的。”
€€€€卡牌翻过面,是一张没有脸、张开双臂的人。
其实并不是没有脸,而是它的五官都一片空白,用彩色的颜料画出大大的虚假笑脸,夸张到怪异的弧度又像是在哭。
是小丑,牌组里最大的鬼牌。
金属的卡牌从锋利的边缘探出尖锐的机械数据针,在巫辞抽到这张牌的同时就刺破了他的指尖。
数据流通过他浑身流淌的灵力传入他的大脑。
他得到了这个法门的名字:
[神行七步(1/7残卷)]
通过抽取灵气和寿命,对周围的一切存在进行无差别镇压。
每修炼一层,体现在身体上,就相当于是向前走一步。听这法门的名字就知道,[神行七步]有七层,总共要走七步,每一步的消耗和威力都是翻倍增长。
而数据只解锁了第一层。
[一步踏江山]
具体威力不清楚,但巫辞估计他要是走出这一步,一个月的灵力都得被抽干净。
“你抽得倒是不错,不过这是历史中遗留的残卷,我手上也只有前两卷。”镇山河将剩下的牌收起来。
“假如我想向您申请得到第二卷,是需要功绩吗?”
“不要太好高骛远,先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不知触到了什么雷点,镇山河忽然不悦地冷淡了下来,朝旁边的机器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带巫辞出去,下了逐客令。
巫辞用视线的余光扫过他存放卡牌的地方,舔了舔嘴唇。
等着吧,资本家,迟早给他狠狠的爆金币变成路灯挂件。
注1:《三国演义》里面吕布的台词,大家也知道吕布三姓家奴,方天画戟专捅义父.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