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
“在下一向对此没什么兴趣,况且运气总是不太好。”
“行,那我去,我倒要看看害死了我母亲那蠢女人的东西能有多复杂。”
片刻后,五符面前的筹码消耗一空,双眼通红,假扮“佛尔斯特小姐”所穿着的昂贵礼服也都变成一枚筹码用掉。
他声音低哑,“再来!”
“你还有什么能和我赌?”阴翳的男人坐在赌桌对面,桌上一大片刚赢来的筹码。
男人点燃一支雪茄,冷笑一声,“年轻人,我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运气,我赌赢了整个人生,从没输过,你要是再赌,就是命了。”
五符通红的双眼穿过赌桌去望男人,视线又空洞地停留在赌桌旁。
在他的视线中,那里,一个满身伤痕的年轻的流莺正站在他所在的位置,自愿被肢解,化为手中筹码,想要赢过一场,为孩子交上学费。
总被人骗,却希望孩子能依靠读书爬上社会顶端的流莺浑身是血,却傻笑着用仅剩的一只手残余的两根断指将那枚筹码递给了他。
五符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手中。
€€€€那里仿佛有一枚染着母亲血液的筹码。
他猩红着一双眼睛,哑声道,“器官,身体,我这个人,都可以当做筹码,包括我的英灵,我不信你会一直赢。”
巫辞察觉到五符的状态不对劲儿,似乎是被赌桌上自带的赌徒怨气所影响。
他走上前去按住五符声明自己是御灵师,可以把英灵也当做抵押的话。
“停下,你被影响了,下去吧。”
“放开我!”五符挣扎着,明显是上头了。
巫辞抬手做刀,直接敲晕了他。
“睡会儿吧,剩下的交给在下。”
赌桌对面的阴翳男人凉凉地吐出一口雪茄的烟雾,“你要代替他来赌?一个底层人,你上过赌桌吗?”
男人这话让巫辞顿了顿,想起了上辈子的一点记忆。
他上过赌桌,一次,只有一次。
他小时候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其实是有过一个领养人的。
不合法的领养人。
那男人的具体名字不清楚,巫辞只知道别人管他叫玉三爷。
玉三爷没有说要收养巫辞,只问巫辞愿不愿意跟着他学点东西。
巫辞对此无所谓,玉三爷管饭,他就跟玉三爷走,让干什么都听话。
玉三爷说要交给他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术,人人都说玉三爷这是要选继承人了。
后来巫辞才发现,玉三爷是个赌徒,唯一教会他的只有出老千。
虽说是这么教的,不过玉三爷带巫辞走过那么多赌场,却从不让他上赌桌。
玉三爷说这是修炼心性。
世间赌徒千千万,每个赌徒上了赌桌都会想赢。想赢就会忍不住出千,假如那瞒天过海、偷天换日的技术没练好,迟早会被抓个现行。
不过说这种话的玉三爷死了,他在赌局中无往不利,却在现实里赌输了。
巫辞见他最后一面时,他说,在赌局的牌里,要做就要做“大王”,否则就不要上赌桌,会被更大的牌吃掉。
其实当时,巫辞很想插一句嘴,最大的“大王”,其实是个小丑。
但看着玉三爷严肃的表情,他就没有多话。
后来巫辞还是在报纸上看到了玉三爷的死讯。
报纸上说,天际财团即将继承理事长的“玉仄”死于一场意外,儿子“玉€€”也失踪了,假如儿子找不回来,所有的财产都将由他弟弟那一脉的旁支继承。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
人生是赌局,每个人都是拿着沾血筹码的赌徒。
巫辞没上过任何一次赌桌,却一直都在赌桌上。
他坐上了赌桌,随手挖下一只眼睛扔在桌子上变成银色的筹码,“玩什么?”
赌桌对面的阴翳男人看着他眼眶里的眼睛缓缓再生,嗤笑道,“抽王牌吧,看谁先抽到那张大王。”
“对了,你这一上来就挖眼睛,我最开始给你进入赌场的那枚筹码呢?”
“在下厌恶赌徒,所以扔了。”巫辞笑容不变,随意擦了擦手,捡起桌上的纸牌,十指穿花飞快洗牌,几乎让人看不清楚残影就将洗好的牌叠成一摞推到赌桌中心,伸手一抹便是一字排开,“请吧,阁下。”
对面的男人抬起头看他。
男人知道,巫辞在那一瞬间,就把所有的牌都换掉了。
牌桌上原本的那摞牌,每张的背面都有细微的标记。
对面,是个高手。
看巫辞洗牌的方式就知道,出千术中的基础,几乎是故意炫技一样:假洗、跳洗、翘洗…完美洗牌法等。
54张扑克牌,他完全可以做到想抽哪张就抽哪张。即使让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再将他手速放慢几倍,别人依旧看不出来。
说不定,王牌已经在对方手中了。
“不抽了,对你来说没什么技术含量,摇骰子吧。”
“哦?阁下想要什么数?”巫辞端起骰盅,试了试里面五枚骰子的手感,随意抛起,“五?”
开盅,五个一。
“六?”
开盅,四个一,一个二。
“七?”
“够了!”男人一把抢过骰盅,“我来摇,你来猜。”
“没用的,”巫辞轻笑,“哪怕您来,在下也能听出里面的数字…并且,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
话音未落,空间破碎,一身黑色军装的镇山河踏了进来,手上拿着的是巫辞刚才说已经“扔掉”的那枚银筹码。
阴翳男人瞬间被重压压到了地上,神色痛苦,无法挣扎,脚腕上的电子镣铐发出剧烈的电击声,让他神经末端失去作用,连英灵都无法召出来。
这里的规则被镇山河用绝对的力量击破了。
巫辞轻轻从赌桌上退下来,低头对旁边的镇山河行了一个礼,递出手中的U盘,“镇局长,这是鱼旋前辈加入七罪议会的证据,他还说要杀了您呢,属下录音了。”
“不听话的狗,那便杀了吧,战利品任由你处置。”
镇山河随手捏碎U盘,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抬眼示意巫辞动手。
“楚辞”的金色灵子从虚空中浮现,抬剑,斩下无法反抗的男人头颅。
沙发上面的镇山河冷冷地打量巫辞现在的尊容,又看了看被扒光以后打晕在地上的五符,嘶哑的声音道,“整理一下仪表,把五符送走,跟我去个地方,伊内丝那老女人想见你。”
捡起地上掉落卡牌的巫辞顿了顿,“是。”
一个看起来至少得有30岁的资本家居然敢说他才几百岁的乖女儿是老女人!老家伙,等死吧!
第64章 铅笔
巫辞连刚得来的卡牌是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就跟着镇山河走了。
镇山河的私人浮空车并不像皇室或鱼旋安排的那么奢华,反而低调得像是普通的小车间作访,只有一个放着石料的工作台和一张沙发。
镇山河在工作台上继续捡起他的石料,巫辞就老实站在旁边当透明人,车内安静得只有石料被抛光机抛光的声音。
本来互不干扰,镇山河却忽然道,“坐着吧,我看见你那张脸会不太高兴。”
他说这话时头也没抬,破风箱一样嘶哑的声音平淡。
巫辞故意一愣,装作不知道晨星公主之前说镇山河因为被20年前的他绑架挟持所以对他恨之入骨的事,不明所以却听话地坐到沙发上。
车内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石头被打磨发出的沉闷哀鸣。
“听说你最喜欢的铅笔型号是2H?”
听见这个问题,巫辞一下子想起了他测评英灵时卜珂问完了他这个问题说会一字不漏上报给镇山河,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他控制心跳的频率稳定,表情从容,“是的,2H铅笔比其他的笔更方便,泛用性更大…您问这个是?”
镇山河暗金色的眼睛不带情绪地扫了他一眼,“现在大多数事情都是在电子设备上完成,铅笔和纸张很少有售卖的,况且2H铅笔20年前就被划分成了违禁品,想要弄到手,比20年前把核弹弄到手还不容易。”
什么?2H铅笔是违禁品!
哪来的法律规定?这种法律是怎么通过的?天际财团施压还是掌管暗星的永夜皇室脑子有问题?
谁会把这种玩意儿当成违禁品啊?这么常见的东西为什么会比在20年前弄核弹还难!
巫辞假意惊讶,“局长…那个,您是知道的,我是荒野进来的,小时候又一直在垃圾区混,后来才爬到旧城区,真不太清楚这个……就是垃圾区捡了支铅笔觉得好用。”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镇山河冷笑一声,“之前你进执法局就听说你手上有支铅笔,你还随身带着吧?拿来。”
巫辞脸上不露分毫,心里满是戾气。
果然,财团的眼线无孔不入……什么事情他们都知道。
他现在还真带着那支铅笔,不如说,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那支铅笔就没有离过身。
那支铅笔是召唤巫辞的凭证物,而巫辞没有御灵师,所以那支铅笔就是巫辞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锚点,如果铅笔损坏,巫辞就会被断开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变成失去木桩与牵线人的风筝,那样的情况,巫辞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会死还是会回归历史长河。
非必要情况,绝对不能给出去……就算迫于形式给出去,也要确认铅笔的安全,且不能让人知道那支铅笔的重要性。
假如镇山河知道铅笔就是他的锚点,肯定会利用铅笔控制他…并且,作为召唤他的凭证,在没有御灵师的情况下,镇山河还可以利用铅笔对他下达任何命令。
巫辞故作为难地摆摆手,袖中的铅笔趁此机会迅速插入胸腔,在血液涌出来之前用[血肉灌生]恢复伤口,将铅笔藏在身体内,“局长,那支铅笔现在不在我身上……”
镇山河随手扔下手中的石料,“别搞那些小动作,手忙脚乱的,铅笔都扎肺上去了还装作若无其事?说话和呼吸不困难吗?”
“它对你就那么重要?你要我来取?”镇山河不容置疑地走上前,抓住巫辞肩膀按压他胸口。
肺部的铅笔移位,连呼吸都困难,巫辞喉咙里无可抑制地发出一声闷哼,若无其事的模样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