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曾经赌场带着欲望的灯光下干干净净的切牌,势在必得地为玉三爷这样的上流人压下筹码。又要在合适的时候抽出,从不沾染更多,叫巫辞陷入那些深渊与泥潭。
而如今,罪恶感和痛苦显得巫辞有些沉默,他轻轻合上女儿的眼睛,用一直发抖的手打开女孩的手机拨打了紧急报警电话。
他平静地说:“您好…我叫巫辞,我可能精神病发作,在昨晚杀死了这部手机的主人…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另外…请问,这女孩有家属吗?我攒了一些钱,可不可以替我转交给他们……麻烦您了…十分抱歉增加您的工作…”
[不是…他干嘛?]
[我没看懂,拿受害人手机报警?]
[看他这样子,他不会真的要自首吧?]
[笑死了,瞧他被吓成什么样,终于不是那股悲天悯人的样子了,好像小丑。]
[不会吧,现在还有这种人?杀个人就要自首?不会跑吗?自首了我还看什么?]
主持人恰到好处地接话,“很感谢各位的质疑,我们早已做好准备。等参赛者自首后会被暂时收押,里面一切都安排好了,进去了以后,哪怕他不怕死,不想逃,也一定会变成一个畏罪潜逃的杀人通缉犯。绝对不会让我们的节目失去看点,希望观众朋友们继续支持。”
第86章 节目2
“我的女儿好惨啊!你这狗日的杀人犯!就这么把我女儿杀了!糟了瘟的小贱/狗!你他妈是个什么骚/货才生出你这种东西!你全家都是被人/操/烂的骚/婊/子!知不知道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收了节目组钱让自己女儿去死后又来诬陷巫辞的中年夫妻哭天抢地,嘴里全是恶毒的谩骂。
市井小人物最能比得过上层的就是用这些几乎让人不可置信的粗鄙恶毒言语来让他忍难受。
生活环境让他们天生就擅长这个。
他们先是把巫辞不知道在哪的父母和巫辞假定成了淫/荡又低贱的性工作者和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又用各种方式和各种东西把巫辞全家往最底下踩,根据长相评击教养、评击行为、评击作风,践踏尊严和人格。
隔着拘留房的铁栅栏,巫辞满身都是在看守所里被打出来的伤,沉默地听着。
哪怕早早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他也鲜少听见这样低俗下流的话,初听时甚至没反应过来。因为人们一向都带着一张自持身份的假面,只要没有撕破脸,再如何也不会这样浅显直接…
是的,“浅显直接”,巫辞用了这样一个不贴切的词语。
请恕罪,实在是,他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养完全不允许他在脑海中去回想那些能被粗鲁者的嘴轻而易举骂出来的话。就算他不是有错在先,他也只能默不作声。
为了收视率,看守房里的执法人员偷偷把铁门打开。那对中年夫妻就这样冲进去。男人常年干粗活的蒲扇大巴掌扇在巫辞脸上。
巫辞对失去女儿的夫妇只有包容和歉意,也不闪不避,女人长长的指甲便抢着上来狠狠地扯他的头发,在他所有能够裸露的皮肤上都抓出血痕。
摄像头静静地记录这一切,将一切都直播出去让人拍手叫好。
很快,巫辞又被拖走了。
[好窝囊啊…]
[完全被骂懵了,要不再打狠点吧,赶紧让他犯罪,真不想看他跟个包子似的受气,装的跟什么圣人一样!看着就烦!]
[巫辞这也太圣母了吧?给他气他就受着?]
[要不先轮几遍?来点身心侮辱?]
[我想看他那张脸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那双眼睛说不定哭出来更好看,我就喜欢看别人受折磨。]
主持人恰到好处地接话到,“我们的节目使用了最新潮的直播模式,大家可以选择要对参赛者做的事,点赞量高的弹幕我们将会立即实行,保证给大家绝对的真实参与感!”
话音刚落,带着恶意娱乐性质的弹幕迸发式的一条一条刷过。
明显可见,点赞量最高的那条
€€€€[让他哭出来,想看他那张装模作样的脸露出丑态]
几个穿着管教服装的看守提着电棍走了进来。他们身形伟岸强壮,肌肉将管教服装撑得快要爆开。
这是节目组专门挑选出来的、身上带有压迫感、最会折磨作贱人的监狱狱警,光是站在那里和清瘦的巫辞对比就很有节目效果。
已经在之前的直播中,他们已经尝试过了殴打和疼痛惩罚,可对于巫辞这位顽固的参赛者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他永远都是那副神色平静,毫无表情的样子,沉默地任人施为,连惨叫都不会发出来,甚至没有挣扎的欲望,不愿意吐出一句轻易的求饶。
这件事情很奇怪,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孤儿,巫辞似乎曾经受过专门苛刻的训练,无论什么情况都保持着良好优雅的仪态,哪怕被电击,他脸上的表情也不会变一下,甚至不会有生理性抽搐。
他就是如此的体面,才让直播间的观众们大呼不过瘾。
这次他们打算换一种方法。
几个狱警架起屈腿坐在角落的巫辞,开始撕扯他的衣服。为了让观众们看清想要看到的眼泪,他们把巫辞摁在地上,把那张脸直直朝向隐藏摄像头所在的方向。
是色/欲。
巫辞以为这是人的色/欲,人对弱者发泄色/欲很正常。可他认为自己应该接受法律神圣公平的判决,而不是在这里任由这几位狱警动用“私刑”。
是的…这会使他们的身心蒙罪,也是触犯法律的一种,他们或许会因为这件事丢掉工作。
更何况…巫辞看到了这些男人大多数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于是巫辞轻轻拍了拍掐住他的腰打算抬起他大腿的狱警,许久没说话的喉咙沙哑地低声劝告,“请不要这样做,先生们,被你们的上级发现后说不定会被辞退。在下想,你们的妻子也定然不希望你们做出这样的事。你们既然结为夫妻,就该忠实于她,而不是被欲望所控制。况且,在下自认为,这具身躯既没有女性的丰腴纤细,也没有让男性臣服和垂涎的强大肉/体崇拜,并无甚么可值得各位取乐的地方。”
他的话引发了狱警们的哄笑。
“这小子在说什么呀,神神叨叨的!”
“哈哈!他自身难保,还担心老子的工作保不住,不会是在阴阳我吧?我明明就是在努力工作!”
“太好笑了!他还故意说自己没什么好玩儿的呢!他这模样我一看就够劲!”
一个年轻狱警蹲下身,用手背拍了拍巫辞的脸,轻蔑地嗤笑道,“告诉你吧,小子,那女人是被她爸妈卖了才死的,杀她的是天际财团,你只不过是被大人物人送进来的玩意儿呢!让我们调教好了送过去呢!”
“你们…说什么?”巫辞沉默片刻,若有所查,他的视线缓而慢,终于,转移到隐藏的摄像头上。
有人…在镜头背后看着他,看着他的苦难,并以此为乐吗?
他终于拨开那些愧疚,发现了恶意的存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气音,“…你们,玩我?”
“玩的就是你!”
多年来在社会求职的经历让巫辞下意识扯出一个笑脸,却格外勉强,“是…是在下做错了什么吗?”
[哇,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但…玩的就是你!]
[好有趣啊,这么圣父的人,会不会真的气的哭出来?]
[哈哈,他这语气,我太爽了,这直播也太解压了吧?就玩你就玩你!你又能又怎样?]
弹幕一条又一条,狱警们也咧起嘴巴,“就玩你,你能怎么办呢?你是什么都没做错,可谁叫你是个下层人?”
一身狼狈伤痕的巫辞愣住了,那勉强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原来,是这样的吗?”他轻轻垂下眼眸,睫毛上沾满了地上的灰尘,看不清神色。
“既然如此,那我…我…在下…请恕在下,不能接受。”
锁链碰撞的声音,束缚巫辞双手的手铐立刻反转勒上压在他身上那个预警的脖子!
脊椎断裂!窒息绞杀!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哪位最先被用来开刀的狱警尸体还未倒地,指骨脱臼的声音便咔哒一声,巫辞的双手从手铐中脱出。
抬手握拳,手铐变为指虎,直冲年轻狱警的面门!
鲜血淋漓的眼珠和鼻梁在头颅中央让面部凹陷,脖颈和大脑甚至在着巨大的冲击下直接扭曲!
其他狱警也都是节目组特地挑选的,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立马反应了过来,抄起电棍就冲上来!
巫辞抬腿直踹,清出一条空档。
一根属于狱警的电棍脱手而出,他脚尖一勾,脚踝上哗啦啦的铁链响动,鞭腿横扫!
咔哒一声,脚踝上的锁链不知何时解禁。电流最大功率顺着鞭击的铁链传播,随着铁链残余的动力势能扫过!
巫辞收腿,身上再无束缚,周围的狱警则全部倒地。前两秒双方的地位,在这一刻反转了。
[我操,好快!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一秒钟的时间!他怎么摆脱的手铐?到底触到他哪个雷点了,突然就暴起!吓死人了!]
[好大的力气,这一拳下去估计能打死100个我!]
[巫辞不是圣父人设吗?怎么杀人啊?短短三秒钟就杀了十个专门挑选出来身经百战的狱警!]
[疯子!疯子!他怎么真的杀人啊!]
[艹,他怎么这么熟练啊?细思极恐,节目组不会选到真的罪犯来参加节目了吧?]
巫辞看不到弹幕的一片混乱,只是背对着摄像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的衬衣刚才被撕了,上半身赤/裸着,在镜头面前露出满是新鲜伤痕的背肌。苍白的皮肤带着血痕,落在黑色的长裤上不太显眼。
那些伤都是因他不反抗的默许才能留在他身上。现在一想,可真是愚蠢。
巫辞捡起自己被撕烂的白衬衣,抖了抖灰尘,索性撕成更烂的布条把比较严重的伤口包起来,避免待会儿离开时浸血。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又很有效率,极其具有美感,简易包扎完成后,毫不顾忌摄像头,直接扒下狱警的衣服给自己套上。
待他转过身来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在他的刻意控制下产生了极大的改变,看上去和刚才的他完全不同,要不是摄像头直播完整的记录了全过程,绝不会有人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巫辞带上狱警制式的警帽,压低了帽檐,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
他赫然走近摄像头,修长的食指竖在嘴唇前,语气轻而温和,不含有任何愤怒和怨恨,“既然您想要玩,甚至不惜用诬陷罪名的方式操纵在下的人生…那么,在下奉陪到底,由衷希望您作为人上人的地位能够控制局面。”
他捏碎了摄像头,低声道:
“请藏好,千万别被在下发现了,相信您也知道在下是个疯子,下手没个轻重,当心在游戏途中要了您的命。”
第87章 镇山河番外.顽石作玉
阿石是矿洞里一个普通的奴隶,和其他所有这个年龄的孩子一起日日在昏暗的矿洞里开采玉石。
他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父母欠了天际财团的贷款,干到死都没还上,导致他也被按照法律程序抓捕,成为了天际财团的私有财产,被分配到这个子公司旗下的玉石矿发挥他的价值,偿还父母的欠款。
这是负责他们的管教说的,所以一切都真假难辨。不过,真假对于阿石这样作为消耗品的奴隶来说来说并不重要,面对天际财团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丝毫生不起任何反抗的欲望,只需要每天都努力干活,让自己能够活到第二天。
活到第二天,这是阿石每天的目标。
想来这个目标是短暂的,因为他们的生命作为消耗品也是短暂的,不需要什么长远的计划,简简单单就好,目标失败甚至还不用受苦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对于底层人来说,死反而是最轻易的,而活着却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且没有什么意义。阿石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快些去死,反而要继续麻木地活,他没读过书,不懂那么多,完全说不上来这是人的求生欲还是漫无目地的期待。
这一切都截止在那个普通的一天。
在奴隶每天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内,阿石饿得受不了,在守卫的默许下偷偷溜出他们居住的棚屋,去河边找点水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