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从来没去记过,因为没那个必要。身份证上的生日被记住,是因为经常需要填写,而阴历的生日从来都用不上。
顾晚舟不过生日。
他父母没离婚之前,也不是多温馨的家,日子过的一地鸡毛,也没有闲钱去给他一个小孩子过生日。离婚之后,他跟着他妈妈,他妈妈忙的脚不沾地,本身也并不是注重仪式感的人,所以也没过生日这个环节。
上学时偶尔会有同学凑在一起过生日,不过一般是班里个性比较张扬的同学,因为学校是不许学生搞互送礼物那一套的,要求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因此,这算是顾晚舟过的第一个生日。
和他暗恋的人一起。
顾晚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着坐在了沙发上,头上是星星气球,面前蜡烛还有个形状可爱的兔子蛋糕。
好高兴。
他能那么高兴吗?
顾晚舟眼睫颤动,咬了咬唇,他想说点什么,“我姥姥说我是讨债鬼,不配过生日。”
话说出口的瞬间,顾晚舟这个当事人都错愕了一瞬,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爸妈离婚后,他妈有时候会照顾不到他,就将他送到姥姥家。
他姥姥是个严肃、刻板,只看脸都能给人留下凶巴巴印象的老太太。她古板,所以格外的讨厌顾晚舟,他是他母亲未婚先孕的产物,是他母亲年轻识人不清的失败品,和他那个赌鬼父亲一样,是他母亲的拖油瓶。
‘如果没有出生就好了。’
这是顾晚舟在那个老太太嘴里经常听到的话。
在幼儿园听说其他小朋友过生日能收到礼物,回到家的顾晚舟和他姥姥说起,又得到了讨债鬼的称呼。
老太太是个充满矛盾的老人,一边表达着对顾晚舟的嫌恶,一边又会将顾晚舟照顾的白白净净的,所以就算到现在,顾晚舟也没办法说讨厌那个人,也没有和他母亲提起过这些。他们之间也有过温馨的时刻,生病的顾晚舟也有塞到手心的糖果。
更何况,那个总板着脸的老太太已经死了,死在了一个春天,那段时间最经常陪她的人是顾晚舟。
……顾晚舟以为他早就忘记了,结果在话音落下时,他迟来的发现了自己的在意。
太煞风景了。
以至于顾晚舟的心倏然安宁不少。
“你才不是,别听她胡说八道!”林霁气呼呼的,连问都没有问一句,便将刚才的话彻底否定,“别管那些话。”
顾晚舟飞快的眨了眨眼睛,或许是盯着蛋糕的时间太长了,他眼睛有些酸涩,难受,可听了那话后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原来不是吗?
他躺在床上睡不着,亦或是看到母亲白发时,也忍不住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
没有他,他妈或许会过的比现在好……不对,是肯定要比现在好。他母亲的长相算是出挑,刚和他父亲离婚时也风华依旧,并不缺追求者,但一个带儿子的女人要另找一位丈夫会变得麻烦,要考虑的事情也多。
顾晚舟曾亲耳听到一个男人承诺,说只要他母亲把他丢还给他父亲,就会立刻与他母亲结婚。
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不存在就好了。
顾晚舟突然被抱住了,整个人陷在另一个人的怀里,被不属于他的温暖气息所包围,还能感受到一只略显笨拙犹豫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桌上摆放的蜡烛烛火跳动,随风摇曳两下,边缘便滑下融化的烛泪,在下方堆积,最红满溢。分明是开心的,泪珠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迅速打湿了脸颊。
顾晚舟抬手擦了擦,但也只是将脸上的水转移到手上而已。
林霁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将他松开了一点,偏头看到顾晚舟脸上的泪,也是下意识抬手摸了两下,然后才想起来抽纸巾,动作带了些慌乱无措,“别哭…别哭……”
顾晚舟被捧着脸,眼睛、脸颊、鼻头都红红的,黑沉的睫毛湿哒哒地粘连在一起,“对不……”他没说完,因为哭腔太丢脸了。
顾晚舟望着正给他擦眼泪,为他着急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吸了吸鼻子。
这个人存在,于他便是莫大的慰藉。
顾晚舟要永远记得这一天,一辈子也不忘。
对不起,本来应该是开心的环节,他却哭个没完,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最高兴的就是遇见你了,如果你是讨债鬼,那就都由我来还,就当是我认识你的报酬。”林霁的语速轻而缓,擦过顾晚舟脸颊的指腹带有薄茧,就算松开了手,存在感也无法轻易消失。
顾晚舟如同沙漠中渴水的旅人,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挽留甘泉,抓住了林霁撤离的指尖,“我也最高兴了,碰到你。”
林霁揉了揉他哭红的脸颊,视线转移,落到下方柔软的唇。
顾晚舟的唇形很漂亮,轻轻一抿就仿佛笑了般,有着天然上挑的弧度,平时是粉色的,此刻因为牙齿多次轻咬变成烂熟的红色,像是被手指捻过的花瓣,下一刻便要滴出汁水。
林霁低声道:“别再咬了。”
顾晚舟眨了眨因泪雾而迷蒙的眼。
如果说之前顾晚舟的喜欢,是理智的,有自知之明的,清楚他与林霁为全然的两个世界,仿佛是不同次元的人,安安稳稳站在自己的区域。那么现在,他忍不住想,自己可以贪心一点吗?他很想,想得要死了,想要和林霁待在一起,想要让林霁也能拥有记住他。
他可以贪心一点吗?
就算不可以,他也要。
第24章 入V万字
等情绪稳定下来, 顾晚舟自己抽了张纸巾擦脸,余光都不敢往林霁那边扫一下,窘迫得红了脸, “……我没有很喜欢哭。”
“我知道。”林霁轻声回应, “就我们两个人, 我蛋糕没有做很大, 现在许个愿望怎么样?”
这个流程对于顾晚舟而言很陌生,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双手合握, 阖上眼, 希望今后每一个生日都能那么开心。今后他每次见到蛋糕, 都会想起这一天的, 想起这个胖乎乎的兔子蛋糕, 想起今天温柔的学长。
许愿结束, 顾晚舟睁眼,轻轻吹灭蛋糕上的蜡烛。
林霁偏头望着他,神情专注, 眼瞳蒙着温柔的暖色,“许了什么愿望?现在说出来, 我说不定可以帮你实现呢。”
“不是有传言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顾晚舟的愿望不是简单说出来就能实现的,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过去二十年中一个普通的日子, 在此时此刻变得不再平凡,“我打算从今年开始,过生日了。”就算无人陪伴, 没人祝福也没关系,他现在已经得到的足够多了。
林霁跟着一起笑起来, 眉眼弯弯,他这回是第一次给人准备生日,放彩片礼炮都不怎么熟练,弄了自己一身,“那我呢?”
顾晚舟歪头:“嗯?”
林霁一本正经道:“晚舟应该说从今年开始,都要和我过生日才对。”
语气仿佛是气氛所致,漫不经心的,可神情却又格外的认真,或许是烛火熄灭的缘故,就连那双幽黑凤眸都变暗了些。仿佛,眼前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认真。
“嗯,都和学长一起过。”顾晚舟将蛋糕上的不可食用装饰取下,又扭头,眼底漾开满足的笑意,“我可记住了,学长后悔也晚了。”
谁会后悔?
*
说好的家教只是作为惊喜的借口,但顾晚舟还记的宿舍有活动安排这回事,并没有乐不思蜀忘记时间。
在送他离开时,林霁表示了理解,抿了抿唇,“好吧,我本来也没想你能陪我一整天。”当时的林霁如果有耳朵,那一定是耷拉下来的消沉状态,看得顾晚舟手痒痒的,差点就要去摸眼前的脑袋了。
林霁一路把顾晚舟送到了小区大门,如果顾晚舟不开口拦的话,估计林霁能把人送到宿舍门口。
顾晚舟扫上共享单车,一扭头,林霁仿佛望夫石似的站在那里,对他挥挥手。
顾晚舟骑出去几米远,又停下,莫名其妙地想笑,又挥挥手,“学长,以后你的朋友圈我一定每次都点赞。”永远不可能忘记学长了……
*
回宿舍的路上,顾晚舟共享单车骑得飞快,让风吹过他发烫的脸颊,物理降温,听到超速提醒后才把速度降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到顾晚舟的脸上,他想,学校之前就有这么漂亮吗?鸟叫的都那么好听。
直到站到宿舍门口了,顾晚舟都还感觉脑袋轻飘飘的,将宿舍门一推开€€€€
“生日快乐!”张彻和赵谷不知道从哪里弄的彩片,捏在手里撒出去,哗啦啦的落在顾晚舟的头发上。
今天的感动指数超标了,顾晚舟有些无所适从,他嘴巴微张,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啊?”
张彻对顾晚舟的反应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得意地抬抬下巴,“瞧不起我这个舍长了是不是?平时填写的资料上不都有吗?按阳历的推一下就知道了。”
赵谷眼睛尖一点,注意到了顾晚舟头发丝中不属于他们的彩片,“你做家教他们也帮你过生日了吗?”
“算是吧?是学长给我过的。”
能在顾晚舟口中说出的学长,除了林霁,没旁人了,张彻感慨了句,“你俩关系真好,我之前就在想他不能让你生日还干活。”
顾晚舟将宿舍门重新关上,又在张彻的指挥了吹了蜡烛,“吃完蛋糕了我请客,待会儿一起去吃火锅怎么样?”
“好好好,都行。”张彻点头如捣蒜,把提前预备好的礼物送出去,“那个、你位置不是离窗户远,不开灯就暗吗?所以我就买了个台灯。蛋糕是赵谷买的。”他们都还是花父母钱的大学生,也不搞夸张那一套,主打的就是一份心意。
“谢谢。”顾晚舟将台灯摆到桌上,这是他收到的第二份生日礼物,“我会一直用的。”
说到这里赵谷感觉自己有点亏,他买的蛋糕吃了就没了,好像没啥纪念意义,又返回到自己的位置挑了个盲盒小人,放在台灯上,“配一套。”
几人正在分蛋糕时,门又被推开了,是吴宝才。
张彻直接翻了个白眼,他真是够了。
顾晚舟不在,他们准备蛋糕什么的也没特意瞒着吴宝才,吴宝才就一直搁那儿酸言酸语,贷款说顾晚舟瞧不上他们送的廉价玩意儿。然后到了顾晚舟大概回来的点儿,就故意一次次的出去回来,导致他们不清楚回宿舍的到底是谁,还浪费了一次彩片。
“生日快乐啊。”吴宝才嘴里说着不走心的祝福,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蛋糕,“给我块呗。”
赵谷也不想在顾晚舟生日这天闹得不愉快,不情不愿地将蛋糕给了出去,“没人想听你指点江山,别说晦气的话。”
吴宝才是不知道吃人嘴软这个道理的,目光落到顾晚舟的桌上,盯着那个一看包装就知道精心准备了的礼物,“收到了什么好东西?挺贵的吧。”
说着还伸出手去试图触碰,被顾晚舟一把拍开。
“别碰我的东西。”
顾晚舟已经不打算和吴宝才搞好关系了,就连那句生日祝福也并不想要。
吴宝才感觉自己被落了面子,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碰一下都不行,谁稀罕一样。”他径直走开,用着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别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你东西哪里来的。”
“吴宝才,你非要把人弄得不高兴是吧?”赵谷忍无可忍,“闭上你的臭嘴,别逼我动手。”
他最讨厌的就是吴宝才这种烂人,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坏人心情。
蛋糕都不好吃了。
而且他们也挺好奇顾晚舟从林霁那里收到了什么礼物,被这么一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所幸,顾晚舟在吃完蛋糕后便自行拆开了礼物。
是一块手表。
就是不懂表的人都能看出其价值不菲。珍珠母贝表盘,在光线下变幻着色彩,由四散的钻石组成的天秤星座,边缘处镌刻着顾晚舟名字的首字母,唯一能说一句平平无奇的也就是那黑色的表带了,不过也是可想而知的很衬顾晚舟的肤色。
赵谷咋舌,想上手碰,又没好意思,“这上面的钻石应该是真的吧?”
“肯定啊。”张彻比赵谷懂一点,“这手表的牌子保底五位数。可能是新款,我没见过,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他是有热爱但没钱买的那种类型,平时什么牌子的手表都爱看一看,过一下眼瘾,“有晚舟的名字,又是定制,我感觉说不定都能有六位数。”送学弟个礼物这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