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残忍血腥的照片,孟霖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直到滑动到一张照片€€€€草丛里,摆着一具只有腰部以下的尸体,双。腿完整,他停了好久,大拇指无意识地动了下。
门铃声响起,他将平板放到一边。
“卡!”甘朗还算满意,“这场过。”
下场就要轮到男主丁易琛和喻晗对戏了。
“丁老师的装造怎么还没弄好!?”
“哎呀甘导,不是刚到嘛,人喻老师连拍好几场了,你就不让人家休息下?”丁易琛高喊一声,“是吧,喻老师!”
喻晗没接话。
他印象中没记错的话,丁易琛和贺平秋还一起上过一次热搜。
当然,不是花边绯闻。是有人曝出丁易琛想参演贺平秋新戏的男主角但被拒绝了的录音,丁易琛退而求其次要演男二,又被拒绝了。
丁易琛脸面丢尽,虽然录音里贺平秋没有明说看不上丁易琛的演技,但他那冷漠的语调配合阴阳怪气的话格外有杀伤力,不仅正主破防了,粉丝也破防了,导致贺平秋遭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网暴。
怕影响到贺平秋的情绪,喻晗当时关掉了贺平秋所有平台账号的私信功能。
还被贺平秋说了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当时怎么回的来着?
“我看你比小孩还难伺候。”
贺平秋死后,在热搜词条下面大骂死得好的人十有八九是丁易琛的粉丝。
所以说,丁易琛肯定是仇视贺平秋的,突然叫他这个一点名气没有的人老师多少沾点问题。
下场开拍之前,喻晗突然问了句:“这咖啡谁买的?”
甘朗一愣:“黎老师买的€€€€怎么了?”
那就行。
不想喝垃圾的咖啡。
和丁易琛地这场戏被ng了七八次,主要原因在于丁易琛接不住喻晗的戏。
这是部刑侦悬疑片,丁易琛演的是新入职但双商极高的新警员。
在原着里,这场交锋戏属于中后期了,对话与气氛都极为精彩,丁易琛怀疑坐在轮椅上的孟霖就是凶手,但孟霖城府太深,两人一来一往,剑拔弩张。
“幸警官是觉得,我这样一个残废,能杀死五个四肢健全完好的人?”
“你怎么知道是六个!明明我们警方公布的只有四个人!”
“停,停!”甘朗头都大了,“丁易琛,你的超高双商去哪了?”
重拍数次,甘朗终于受不了了,怒道:“能不能别在凶手面前表现这么菜鸟,能不能轻描淡写一点,把震惊收敛一下?还有,你台词都记错了!”
一出戏,喻晗就懒得跟丁易琛对视了,他也懒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坐着还怪舒服。
甘朗压着脾气跟丁易琛讲了段戏:“懂了吗?”
这一段勉强过了后,就到喻晗年前的最后一场戏了。
甘朗特地把喻晗喊到一边说:“咱们争取一条过。”
“这个时候你已经意识到谁是那个连环杀手了,且对方的杀心还是因你而起,你无比憎恶自己瘫痪的双。腿,恨不能死在当初的车祸里……”
这场戏需要掉些眼泪,但喻晗不是很能哭出来,毕竟他不是专业演员。
所以甘朗允许他用点特殊手段,比如熏点洋葱。
“Action!”
孟霖看着玻璃窗外车水马龙的夜景,突然提起一旁果盘里的刀,狠狠刺向自己动弹不得且日渐萎靡的双腿。
鲜血流了一地,而他面无表情,两行泪水划过脸庞,没有任何情绪。
折返回来的阿摇吓了一大跳:“教授,教授……”
“卡!过。”
“大家休息休息,该吃饭的吃饭。”
喻晗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
很奇怪,最开始明明哭不出来,这会儿结束了眼泪倒是有点止不住。
苏羊给他递了两张纸,欲言又止。
“谢了。”
甘朗走来拍拍他的肩:“明天就二十九了,真不去我那?”
“不了。”喻晗摇摇头。
他年前的戏就算收工了,坐今晚的高铁离开。
往年新年喻晗都和贺平秋一起过€€€€
喻晗不是那种能为爱情抛弃父母的人,但没办法,他母亲的命是贺平秋给的。
即便家人不理解,也只能僵在那里。
他想过告诉家里人真相、带贺平秋回去软和一下父母的态度,不论有没有爱,他既然选择了跟贺平秋结婚,就会负责到底,除非哪天贺平秋先腻。
可贺平秋骄傲又自卑的性格不愿如此。
“你爸妈不会喜欢我,我是个男人,还是个残废。”
最开始喻晗会说:“你是为了救我,他们会……”
一句话就戳中了贺平秋的痛处:“他们会怎样?会理解?会感恩戴德,和你一样!?”
所以人真的不能太贪心。
就和钱一样,最开始只想着,一个月一万块钱的工资就够了,知足常乐。
可真的实现这个目标后,又开始幻想自己月入十万就好了,就能实现财富自由了,于是开始焦虑、失去快乐。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想要月入十万呢?因为知道那是自己无法得到的,是奢望。
对贺平秋来说就是这样,最开始想要人,可不甘心作祟,得到人之后他又想要心。
他也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得到心,于是哪怕好像有几次触手可及了,他也不敢伸手,不敢信。
他是个卑劣的胆小鬼。
“苏羊,你翻了我东西?”喻晗回头,他还没完全从戏里状态出来,妆也没卸,眼下发青,眼角发红,神态阴郁,看起来竟有些渗人。
苏羊吓了一跳,都忘了撒谎:“不,不小心碰到的。”
喻晗检查了下,确定没有东西遗漏便要离开,临了他缓和语气回头道:“苏羊,你得接受贺平秋已经死了的事实,别在我身上找他的影子。”
“我当然已经接受贺导死了。”苏羊咕哝了句,“可你接受了吗……”
而且他刚刚在喻晗的衣服里看到了一个瓶子……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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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喻晗跟甘朗打了声招呼。
“大家都休息会儿,调整下状态。”说完甘朗把喻晗拉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来,压岁钱。”
喻晗一愣,无奈道:“我都多大了?三十好几的人……”
“再大在长辈眼里也都是孩子。”甘朗揣他兜里,“平秋那孩子……父母没好好待他,他就没有收压岁钱的习惯,年年都不要。我知道你不缺钱,就是一个心意。”
喻晗一顿:“谢谢师父。”
喻晗确实不缺钱,毕竟他是贺平秋的法定伴侣,又没有孩子。贺平秋所有遗产都由他继承,这些早在葬礼当天早上就由律师解决了。
贺平秋显然是准备好去死的,律师带来的那些文件整整齐齐,劝他签字的话都由浅到深,井然有序。
最重要的是,贺平秋没有父母。
他从小被父母遗弃,后被一户人家收养,收养他的也不是什么好人,童年经历一言难尽,或许这也是造成他如今性格的原因之一。
后来贺平秋成名后,养父去世,亲生父母找来过,贺平秋花钱买断这段血缘关系,并在警方的见证下让他父母签了遗弃书,具有法律效力。
这事在十年前闹得还挺大,不过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贺平秋也不太乐意提父母与往事,喻晗只是从一些新闻报导和捕风捉影的谣言中了解到一些丝丝缕缕的信息。
最后一次听到贺平秋父母的消息好像是两人先后因病离世,贺平秋没去参加葬礼,还导致他在网上遭到了不少无端的辱骂。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报平安。”
“好。”喻晗向后摆摆手。
甘朗看着喻晗消瘦的背影,竟隐约看出了些许贺平秋的影子。
究竟是还活在贺平秋的阴影里,还是有别的原因?
或许强扭的瓜也有概率是甜的。就是可惜,扭瓜人尝不到了。
第1章 第四封信
结婚七年,喻晗只回过父母那里一次。
在贺平秋的概念里,喻晗不爱自己,那么救母亲的钱就相当于买断了喻晗与家里的关系,理应在任何节日时陪在自己身边。
贺平秋天生没有正常爱人的能力。
他的爱是病态的,偏执的。
只有一年实在有点想父母了,也想试探一下父母如今的态度,喻晗死磨硬耗终于让贺平秋松了口。
他回家待了两天,气氛僵硬且尴尬,如果不是他妈拦着,他爸恨不能不认他这个儿子。
一方面因为坐立不安,另一方面怕贺平秋一个人在家里整什么幺蛾子,他匆匆吃了两口年夜饭就找黄牛买机票又飞了回来。
本以为按照贺平秋的脾气肯定已经把家里砸得乱七八糟了,没想到一进门,家里干干净净,春联没贴,空调也没开,冷得要命,一点儿年味都没有。
贺平秋坐在阳台上,吹着冷风,面前摆着一盒就吃了一口的泡面。
他不该笑的,但当时确实没忍住。
这场面太萧瑟了,好气又好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