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礼:“什么?”
这话一出口,霍慕东就暗骂自己色令智昏,但他看着昔日枕边人那张漂亮脸蛋上,又委屈又隐忍的表情,最终放弃了纠正。
算了,他怎么能不知道江礼呢?江礼离家出走的时候,连那么贵的表都没带走,可见不是为了钱出卖身体的人,就算他另有所图、就算他想欲擒故纵,最终不还是因为喜欢自己吗?
霍慕东轻叹一声,说:“陪了我那么久,那是你应得的。”
“!”江礼懂了,“是分手费!”
霍总虽然不喜欢他,但做事大气,就像上辈子那张空白支票,支票虽迟但到,朵朵的奶粉钱有了!
不过,那么大一笔钱打过来,防人之心不可无,最好还是签个自愿赠与协议,先小人后君子,才能杜绝麻烦……最好找专业的律师要一份具有法律效益的模板。
想到这些,江礼说:“分手费不用现在就打给我,等我准备准备。”
霍慕东不喜欢“分手费”的说法,但也想不到更贴切的标注,说:“好,但不是白拿的。至少陪我吃几顿晚饭吧。”
他想,江礼应该知道他的不死心,就像他知道江礼要的不是钱,而是他这个人一样。
他们心照不宣。
但他希望江礼顺着自己给的台阶下,有朝一日能变得现实些,接受实实在在的金钱,而不是奢望虚无缥缈的感情。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你好外卖!”
霍慕东静静地看江礼:“我能留下来吗?”让我留下来,就意味着你愿意做出让步,能尝试着跟我保持金钱关系,现实些吧江礼,不要期盼我会爱上你。
江礼正在想怎么写自愿赠与协议,闻言说:“好呀。”
霍慕东朝他轻轻勾了下唇,起身,开门对某团小哥说:“这边。”
“啊?地址不是601吗?……哦,好的先生,祝您用餐愉快。”
两分钟后,霍总拎着两个大保温袋回来,上面印着某高档餐厅的logo,拆开保温袋,里边的包装也有些过度,那佛跳墙甚至还附赠一个沉甸甸的小砂锅,把江礼买的那份沙县拌面衬得愈发寒酸。
然而,荤香的餐点打开后,江礼就感到胃里一阵翻涌,控制不住地干呕一声,快步往卫生间跑。
霍慕东以为他胃病又犯了,连忙过去给江礼拍背顺气:“怎么样?”
江礼什么也没呕出来,眼泪汪汪地抹了把嘴,坚强道:“没事,可以忍。”陪你吃吃饭就能拿到迟到的分手费,多难受也能忍啊!
第35章
霍慕东用摆在台子上的刷牙杯接了杯凉水, 犹豫片刻,又倒出半杯,拿厨房的保温水壶兑了些温的, 才交给江礼:“难受吐出来就好了, 忍什么?”
“吐不出来。”江礼虚弱地漱了口,但一回到客厅, 就又脸色发白地冲回卫生间。
饶是霍慕东再迟钝,也发现江礼是对他点的那些外卖过敏, 干脆把东西一股脑全扔到对门。
看在分手费的面子上, 江礼没有趁着霍慕东出去的时候关上门。
而是眼巴巴地望着霍总,小声问:“都拿走了,你怎么吃啊?”
霍慕东心头一阵热,叹息道:他果然在意我,身体都这样了, 竟然还惦记着我怎么吃饭。
江礼惦记着他的分手费, 吃饭也吃得不专心, 一份飘香拌面小口小口地咬, 结果麻酱被面条吸收,越吃越多。
“吃不下了。”江礼把打包盒一推。
霍慕东:“怎么就吃这么一点, 胃还是很难受吗?”
连续闻到油腥味,胃是有点不舒服。再者也是霍慕东自己不吃,就在一旁盯着他,让江礼感觉压力山大。
霍总以前也没这爱好啊?原来在别墅的时候, 俩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滚床单。要说相处和谐,还不如说身体契合, 那会儿霍慕东可没把那么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江礼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又推了推餐盒, 委婉地暗示:“时间不早了,你不饿吗?”饿了就赶紧回对门,吃你的佛跳墙去。
因为刚刚一直在干呕,激出了生性泪水,如今气虚体弱,江礼眼睛水汪汪的,声音也软,霍慕东好久好久没得到江礼这么温柔的关心了,心头火热,又熨帖,又想像从前一样,把人狠狠欺负到哭声也破碎。
但他知道还没到时候,望着眼前秀色堪餐的人,胃里竟也生出饥饿感,然后把江礼剩的那半碗面条端了过去。
江礼:“??”
震惊地看着霍总吃自己的剩饭,江礼半晌没反应过来,后来默默地给他倒了杯水,而后便自顾自打开笔记本电脑,挨着霍慕东工作€€€€出租屋地方不大,客厅和餐厅合二为一,统共一张小方桌。
社畜掏出电脑默默工作这件事,跟古代端茶送客也差不多,霍总把碗底刮得干干净净,已经再没别的借口留下,于是知趣地告辞,还顺便把垃圾给带走。
看在即将到手的分手费的份儿上,江礼暂时没再给他冷脸,礼数周全地将人送到门口,霍慕东在玄关停留片刻,很浅地勾了下唇,才换鞋离开。
江礼有点感慨:霍总身形高大,气质不俗,还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三件套,站在这栋小户型单元楼里已经非常违和,却还拎着个外卖垃圾袋。
他不傻,能感觉到霍慕东对他不死心,或者说,还忘不掉他的身体。
但霍慕东不挑明,他就可以装傻,那笔“天价分手费”,他不想放弃。现在已经搬出别墅,就是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他有分寸,有把握安全拿钱跑路的同时,杜绝和霍总纠缠不清的可能性,何况再过一个多月,他就要辞职离开帝都,去找那位老医生,提前为手术做准备。
江礼打开电脑,轻车熟路地搜到老专家所在医院,以及工作室的电子邮箱,他将自己的b超单拍成高清电子版,分别发送到公私两个邮箱里,又下单了一个快递,按着记忆,把纸质版b超单寄到老教授的个人实验室。
算是三重保险。
做完这些,已经快没时间赶画稿,江礼只好在手机提醒事项上写上“律所,赠与协议”的关键词,准备明天再摸鱼查找。而后打开vscode,埋头苦哈哈地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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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江礼不同,他弟弟江光宗是被父母溺爱着长大的,人生几乎没什么烦恼,非要说出几样不顺心的事,那都跟江礼有关:
江礼成绩太好,导致他总被比下去,期中期末必定会挨父母和老师的骂。
江礼太好看,又跟他年纪相仿,导致他整个青春期都失去色彩,跟爱情的唯一交集,就是替别人给江礼递情书。当然,那些经过他手的情书无一例外全被偷偷撕毁了,他才没那么贱,去给江礼牵红线呢!
直到他考上大学,终于不用在活在江礼的阴影下,没想到那家伙阴魂不散,竟然又影响到他的感情!!!
江光宗一直引以为傲的那位“富婆”女朋友蓝呦呦,最近忽然跟他吵架,原因是:她姐姐蓝萍萍居然跟江礼是同事,且替她打听到江家的家庭情况。
“你不是说你父母好心,看你哥哥可怜没人要,才捡回家的吗?怎么我姐姐说,你家先收养了他,有了你之后,甚至要把他扔掉?而且对你们兄弟俩区别对待得厉害。”蓝呦呦是个实心眼的姑娘,有什么说什么,一股脑全竹筒倒豆子似的跟男朋友对峙,直接就把姐姐给卖了。
也正是因为蓝呦呦单纯,所以比较好哄,江光宗诅咒发誓,甚至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好说歹说把女朋友给哄好了,并把责任全推到江礼身上:“一定是江礼在外边胡说八道,他的话能信吗?从面向上就可以看出他不是好人。€€€€俗话说,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他愤愤地说完,又气不过阴阳了一下蓝萍萍:“你姐姐都没调查清楚,就传这种话,说不定是看你找到像我这样的24孝好男友,她嫉妒。”
蓝呦呦撅起嘴。
她跟堂姐关系最亲,不喜欢听男朋友这样讲她,江光宗又连忙赔笑说他不是那个意思,磨破了嘴皮子终于把女朋友重新给哄开心。
然而单纯是把双刃剑,蓝呦呦这姑娘对谁都是直肠子,转头就把男朋友说姐姐嫉妒她的话,发给了蓝萍萍。
这可把蓝萍萍气坏了,差点没摔了鼠标,拿起手机就是一顿输出:
-蓝呦呦,你信我还是信那个凤凰男?哦,不,他还不是凤凰男,最起码凤凰男本人是优秀的。
-他一直诋毁江礼,但江礼可从来没跟别人抱怨过什么,这些资料都是我欠上人情,拜托别人辛苦挖出来的!我怎么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你要是不信,下个月公司团建,你亲自来看看,只要看看江礼的为人,就会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谎!
-你选男朋友的眼光真的有待提高,有江礼那么帅、那么优秀的哥哥,你是怎么看上他弟弟的?那个河童竟然还说我嫉妒?我怎么会看不得你好,假如你跟江礼那样又勤奋又聪明的帅哥谈恋爱,我一百个支持!
-要不我把江礼介绍给你好了,人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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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开发区的资质审核会刚散会,霍慕东无端打了个喷嚏。
“慕东,感冒了?”一位友商前辈笑道,“听说青铜科技准备开拓游戏市场,看来这块地,你们势在必得。”
“哪里。”霍慕东不动声色地说,坐在这里开会的都是竞争对手,他滴水不漏,“吴总的蓬€€数字最近推出的乙游大火,上线还不到一个星期,流水就超过两千万,是同类游戏的翘楚,晚辈还有很多需要学习。”
吴总说一句,霍慕东接一句,接一句,又放一句,聊了半天,都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差点被那小子反套路。
吴总笑着摇摇头,干脆放弃了套话,闲聊道:“刚才开会的时候,看你还在底下偷偷看手机,不像你的作风啊,莫非是谈恋爱了?”
帝都圈子就这么大,有头有脸的商人都互相认识,这位吴总算起来还是霍慕东的长辈,聊到这种婚恋话题,自然地亲近了许多,还真带上了三分发自内心的关切。
“不算,”霍慕东说,“但也有一点关系。”
吴总:“到底算不算啊?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莫非还没追上?竟然还能有人让慕东这么上心,哪家的姑娘啊?吴叔叔帮你参谋参谋怎么追。”
霍慕东:“……”
“没有追,只是想为他做点事”
吴总心想:这不就是追求?他好奇地问:“做什么事?”
“在打窝。”
“打窝?那不是钓鱼吗,哪儿跟哪儿啊。”
所谓打窝,就是先用饵料撒下去,让鱼群尝到甜头,蜂拥而至,才好钓到大鱼。
霍慕东手机里备注为“鱼”的江雄杰,终于小赚一笔,不停地给霍总发消息表示感谢。
霍慕东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冲吴总淡淡一点头:“是啊,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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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礼花三天时间比价格、查资质,选了一家比较靠谱的律师事务所,付费买了一份赠与协议,不贵,但比网上的模板详细得多,也更靠谱,绝对具有法律效益。
这种东西不好被人发现,他鬼鬼祟祟地趁着没人才去大打印机那里,在一旁等待初始化时,掏出手机打发时间,发现江光宗给他发了一大串辱骂消息。
江礼:“?”
最后一条是:你马上给我打电话道歉,再发个红包,不然以后都别想进家门。
这是江光宗最常用的威胁方式,如果不按着他说的做,他就会跟父母告刁状,那对夫妻自然是向着亲儿子,有时候连问也不问,劈头盖脸就给江礼一顿打。
这种情况直到江礼大学毕业在外租房子才好转一些,不过从小的打压,容易在孩子心里造成不可磨灭的伤痕,就像马戏团的小象被一根铁链拴住,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等它长成几百公斤的大象,能轻易挣脱铁链,却还是老老实实不敢动,因为童年的恐惧经年日久,早深入骨髓。
江礼便有这样的感觉,二十多岁的人了,看到弟弟的威胁还是恐慌,他查了下微信钱包都余额,然后重新点开江光宗的对话框,手指从红包处略过,点击头像,删除联系人,一气呵成。
不喜欢听他威胁,那就删掉好了。
而且余额里还有一万多块,真是让人安心。
他之前从江家“骗”回了两万块,再加上那部价值将近一万的手机,已经差不多把大学后打给他们的“抚养费”要了回来。
江礼不贪心,信奉做人留一线的道。最重要是他心地纯良,即便有能力做些过分的事,也愿意守住原则:养父母虽然苛待他,但好歹把他养大,听说自己是一出生就被扔在路边的,如果没有他们,说不定早就冻死了。
有这份恩情在,江礼就不愿意把事情做绝。这些年他从他们那吃的苦头也不少,做家务,被苛待,被打骂,甚至教江光宗功课(虽然效果不佳)……总之是一笔算不清的账,或许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一个多月后,离开这座出生长大的城市,彻底离开原生家庭,便不用会那么多了。
另一头,江光宗被拉黑之后,气得直跳脚,一个电话给他亲爹打过去告状,不过江雄杰刚转了一大笔,自信心膨胀,顺着儿子的话骂了几句“白眼狼”之后,便控制不住地畅享未来:“江礼孝敬咱们的那点钱算什么,你爸爸现在找到了真正的财神爷。……我警告你啊,别去惹你哥,有他在,财神爷才愿意帮咱们。还有你那个女朋友,有钱了不起啊,咱咱家也发财了!……什么?给你一点恋爱资金?那可不行,这钱都放在股市里,一分都不能取出来,你懂什么?全投进去,才能更快地让钱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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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江礼都不停在工位上打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