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他喜欢演戏,喜欢演绎不同的人生,喜欢两个对手之间畅快淋漓地飙戏。
有人说过他演技好,有人说他继续演下去,总有一天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但是现在,他看着自己的腿动弹不得,慢慢腐烂,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梦想死掉了一样。
他哭得不能自已。
泪眼朦胧中,他被人温柔地拥抱到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方时序用颤抖的声音问:“谁?……你是谁?”
明明没有人再来看他了,没有人记得他,不管他怎么哭,怎么求救,都没有人再理会他。
是谁?
他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哭吧,没关系,我在这里。”
没人会对他如此温柔。
方时序想,这应该是梦吧。
每个人在死之前都会做个美梦,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他不愿意醒来。
那人也不喊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他,偶尔轻声喊他的名字:“时序……时序……方时序……”
那人又喊:“念念……”
怎么还喊方念的名字?这人到底是谁?
喜欢方念的人都讨厌方时序啊……你怎么会这么温柔地喊方时序,又喊方念呢?
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梦到自己腿烂掉的时候。
他看着镜子里的他,还很小很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他在花园里走着,手里的野花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他好像要去见一个人。
远远的,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惊喜地跑过去:“云凡。”
那是小时候的陆云凡,长了一张矜贵的脸,别别扭扭的看着方时序:“你真是缠人,还给我带花,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但方时序手里的花却越过他,递到了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手里。
那孩子已经有了些少年模样,身材修长挺拔,漂亮的手指接过方时序手里的野花,蹲下身来温柔地看着他。
“谢谢念念,我很喜欢。”
方时序说:“我不叫念念呀。”
但那少年却温柔地揉了揉方时序的头:“那是你的名字,念念,不要了也不给别人,我帮你拿回来好不好?”
“好!”方时序点头,“我最喜欢€€€€哥哥了。”
旁边陆云凡十分不耐烦地说:“我说了多少次了,是舅舅,是舅舅!你喊他哥哥我岂不是要喊你舅舅或者叔叔!?”
方时序搂着那少年不放手,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陆云凡。
陆云凡表情十分不开心:“你就喜欢他吧,等有一天我喜欢了别人,你会后悔的!我就喜欢别人给你看!”
方时序想说你喜欢吧,你的喜欢我不稀罕……
耳边又传来了那温柔的声音。
他喊他方时序,又喊他念念。
是啊,方念……那本来是我的名字啊……
他想,被方念霸占了多年,他都不记得,那名字曾经是属于他的。
他不想醒,他想靠着那个少年的胳膊,再多停留一会儿。
*
最后方时序是被张文杰的哭声吵醒的,一睁眼就看到张文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那里,看到方时序睁开眼睛,张文杰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吓死我了时序€€€€还好你没事!!”
方时序有些茫然,看着屋子里,巨海的人都到齐了,彭旭和张文杰都胡子拉碴的,郑承斌也看着憔悴。
这是怎么了?
他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还在病房,手上打着点滴,怀里的张文杰哭得真心实意,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方时序:……
他记起来了,他看到赵老爷子的腿时,脑海里浮现出了上一世自己的样子,就晕了过去。
然后就在这里了。
“我没事的,我只是……”
彭旭说:“你吃吧,孩子,以后我不卡你饮食了,你本来也不胖,是我的错。”
方时序:“不,不是,我不是低血糖……”
张文杰也放声大哭,搂着方时序不撒手:“我再也不天天缠着你熬夜了,你以后八点就睡觉!”
方时序:“……八点我也睡不着啊!”
连郑承斌也别扭地说了一句:“以后你有事找我们啊,别自己硬扛着。”
方时序在大家的关切之中微微红了眼眶:“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们不要担心了。”
彭旭摸了摸他的头,满脸欣慰:“病过一次也挺好,都不跟我们说您了,挺好的,朋友之间本来也不要这么生分。”
方时序喃喃道:“朋友?”
朋友吗?
他上一世除了郑虎,还有郑虎带的那群小弟,一个朋友都没有。
这一世,他何德何能,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这么一群真心关切自己的人。
张文杰后来还跟他说:“程导和姚静也来了,坐了俩小时你也没醒,后来姚静的相亲时间到了,被程导拎走了。”
钟丽莹也来了,还有曾经和方时序搭过戏的一些人,大家都来看过他。
方时序有点茫然,他一点都不知道,这么多人来过他都没醒?
他到底睡了多久?
张文杰看他一脸茫然:“你睡了三天,三天啊!一直闭着眼睛流泪,哭得比死了全家还惨,医生怎么弄你都不醒,后来陆总来了,一直接搂住人家不放,倒是不哭了,但是你也不撒手。”
方时序:“哈???”
“然,然后呢?”
“然后陆总就让你搂呗,搂了一天一夜你终于不哭了,还睡得打鼾,我们才催他去吃点饭,他刚走你就醒了。”
方时序:“……我,我搂着他哭……我还不给他吃饭?”
他的形象啊!!!!!
张文杰说的正热闹,就听到身后安静了,转头一看,陆白远站在门口,一向打扮得一丝不苟的他,身上的衬衫也皱了,眼下泛着乌青,手里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看到方时序醒了,他手抖了一下,馄饨汤洒到了手上都没有察觉,只上前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醒了?哪里难受吗?”
第165章 被封存的记忆
方时序没回答,就看陆白远被烫到的手微红,红了眼圈:“你疼不疼?”
身后的人们早就知趣地离开了,病房里只剩方时序和陆白远两人。
“陆先生,伤,伤€€€€”
“管那个做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时序摇头。
陆白远说那就好。
他坐在床边,双手握着方时序的手,额头抵在方时序的手心里。
方时序看着他手背上大片的红肿到底有些心疼。
“我帮您……”
他的手没能抽出来,他也没办法再抽了。
陆白远就这么抵着他的手心睡着了。
这是多久没睡?那么干净总是一丝不苟的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他也舍不得吵醒他。
没办法,他只能给刘源打电话让他带烫伤膏来。
刘源进门轻手轻脚放下了烫伤膏,用口型跟方时序说:“三天没怎么睡。”
刘源走了之后,方时序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就是医院,按个铃喊护士送药膏来也不是不行。
关心则乱,一遇到陆白远,他就总是乱七八糟。
轻轻地陆白远涂上了药膏,被握住的那只手没办法抽出来,就用另一只手帮他盖了个外套。
这么睡应该会很难受吧。
方时序不想吵醒他,但是这个姿势迟早要被难受醒的,最后他凑过去轻轻揽住了陆白远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陆先生,您现在到我床上来睡,好吗?”
陆白远微微睁了睁眼,翻身上了病床,把方时序揽在怀里,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
“睡吧,我在。”
方时序想,到底是谁睡啊?
但在陆白远的怀抱里,他竟然再次迷迷糊糊跟着睡着了。
夏日的阳光下,房间里透出一道道橙色的光晕,躺在病床上的两个人相拥而眠,阳光把他们照射成淡淡的金色,像油画里圣洁又美丽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