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第70章

“督主,你今天怎么对朕这么好啊?”

他都有些快飘了,宋离抬眼,眼底聚着笑意:

“为陛下披了大氅便是好了?”

“不止大氅,你今天就是很好。”

今天的宋离身上终于没有了从前那种总是拒绝他的疏离感,甚至都让他有一种这人是在迎合他的感觉了。

宋离系好了带子,手轻轻拍了一下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陛下开心就好。”

他也不知道以后他们是否还能过一个这样的元宵节了。

李崇到底顾忌宋离现在的身体,并没有真的拉着人走过去,两人一同乘了宋离来时做的那顶轿子到了三关帝庙,庙中被各色灯映的犹如白昼,来往香客络绎不绝,李崇这一次大方地拉了宋离的手臂:

“人多,可不能走散了。”

宋离并没有挣开,带着宋离到一旁花了十个铜板买了两个许愿的竹板,李崇从前进寺庙从不来都不看这种要花钱许愿的东西。

但是今天从宋离手中接过竹板的时候,他却有一种很微妙的神圣感,好像手中五文钱一个的小竹板真的是能实现愿望一样。

两人进了内室,里面有准备好的笔墨,李崇看着竹板顿了片刻,最后许下了两个愿望:

“一愿大梁国泰民安,二愿宋离岁岁康健。”

他没有再许回去的愿望,一个是怕旁人看到,一个是他在这个时代终究有了牵绊,也有了一股难以描述的使命感。

“给我看看你写的。”

李崇凑了脑袋到了宋离的身边,宋离并未避着他,那上面的小竹板上只有一句话:

“惟愿君与愚弟喜乐安康。”

这个君是指他?他将自己和他弟弟写在了一起,是不是表示在宋离的心中自己已经是和他的家人一样重要的人了?这让李崇的心中美滋滋了半天,但是最后还是嗔怪地开口:

“怎么不替自己许一个,好在我有写你,走,我们一块儿挂上去。”

李崇找了一个梯子,没有让宋离上去,而是一个人将两人的许愿牌都挂了上去,宋离在下帮他扶着梯子,抬头,皎洁的月光,从古树间丝丝缕缕撒下,映照着年轻天子脸上毫不遮掩的笑意,忽然他的眼前有些发黑,他忙避开目光。

从寺庙回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宋离的咳声终究有些压不住,上了马车便靠在了一旁掩住了嘴角,李崇有些着急,帮他递过了一旁准备好的热茶,这才发现这人的手一片冰凉:

“怎么样?哪不舒服?”

这人一晚上都很有精神,他便忽略了他身体,也怕他总提及他的身体让宋离扫兴。

宋离摇头唇边带着些安慰的笑意:

“只是有些吹风了,没事的。”

眼前明明暗暗,宋离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不愿在这个时候让李崇知道他眼睛的情况:

“陛下,今日十五,臣想在府中给先人敬炷香,臣先回府,待明日入宫可好?”

李崇想到周家的情况,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拒绝宋离的话:

“那朕陪你回府,周家是光帝做的孽,朕是皇家血脉,于情于理都要上柱香告慰先灵。”

宋离的情况他实在不放心,再说他虽然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这事儿说到底是皇家欠周家的,周家昭雪在即,他去给周家先祖上香也是情理之中。

“陛下...”

宋离还想再劝两句,却被李崇堵了回去:

“朕之前还给你下过毒,朕知道错了,今天就去你祖宗面前认罪。”

说完都不等宋离说话,便向轿子边上跟着的人吩咐:

“张冲你着人进宫让顾太医到宋府来。”

车架还是驶向了宋府,而让宋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在下车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黑了下去,纵使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种短暂的失明,但是每一次他心中都还是会不安。

宋离的手扶着车架的门,却不知道下去的梯子在哪,李崇先下去,自然地冲宋离伸出手,却发现车架上的人低垂着眉眼,还是那个动作没有动,也没有来握住他的手:

“宋离?”

宋才看到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上前一步,用手托住了宋离的手臂:

“督主,小心梯子。”

宋离按着隐约的记忆迈了一步,却在第二个梯子的时候踩空了一下,李崇吓了一跳,什么也没顾上便上去抱住了他的身子:

“宋离?”

忽然的踩空感也将宋离吓的不轻,心口跳动的厉害,身子被李崇抱在怀里,他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李崇的手臂,李崇觉出他的不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才也不敢开口,宋离声音暗哑:

“天暗,有些看不清。”

李崇看了看周围,今天月色极好,虽然是夜晚但是明亮如昼,何况这门上还亮了一串的灯笼,他去瞧宋离的眼睛,却发现那人的目光空洞,分明是不聚焦的样子,他忽然想起顾亭说过红蔓的毒到了最后会失明失聪。

这个念头让李崇的心迅速沉了下去,手心都冰凉一片,声音都有些抖:

“宋离,你,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他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夹出来的一样,宋离知道这个事儿必然会吓着他,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别怕,是暂时的,别怕。”

李崇的鼻子顿时酸了一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俯下身,抬手揽住了这人的腿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脸颊轻轻贴了他一下,压下了喉间的哽咽:

“好,我不怕,没事儿的,我带你回家。”

李崇抱着他,由着宋才引路,一路到了宋离的院子,宋离已经小半月没有回来了,不过这院子依旧打扫的十分干净,他抱着人到了内室,小心地将人放在了床上。

屋内的灯光明亮,李崇低头看向那人的眼睛,那双刚才还含笑看着他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李崇甚至有些不敢想一个人忽然看不到了会有多无助,他握紧了宋离的手,尽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晃着他的手轻声开口:

“我们到你的院子了,你摸,这是你自己的床榻,没事儿的,顾亭很快就来了。”

相比李崇的慌乱,已经靠在床头的宋离反倒是镇定多了:

“嗯,臣知道,陛下别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了。”

李崇刚才纷乱的思绪终于冷静了下来,注意到了这人的话头,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也曾说一会儿就好了,他的目光发紧骤然看向这人: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

这人如此镇定,没有忽然失明的慌乱,还一直说一会儿会好,这说明失明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宋离感受到了握着他的那双手手心冰凉还带着汗意,半晌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崇心都沉了下去,声音有些哽咽:

“在车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不舒服了?所以才一定要回府中?”

宋离轻轻向着李崇的方向抬起了另一只手,似乎想摸一下他是不是哭了,李崇慌忙握住了他那双手: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言语的描述永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和恐惧,宋离听着有些哭腔的声音有些心疼,轻轻捏了一下李崇的手:

“从前的事陛下都忘了便都过去了,这毒顾亭不是说有办法吗?失明只是暂时的,会好的。”

宋离没有提及解毒的风险,也没有提及解毒需要受多少罪,他只是不想李崇太难过,但是这些他不说,李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这个身体从前做下的一切。

“这样的情况多久了?第一次看不见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宋离的思绪回到了年前的那场灯会:

“是上次和陛下看灯会走散的时候,忽然眼前黑了一会儿,开始是有一点儿害怕,不过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了陛下大声地喊宋宋,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我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很快你便到我身边了,也没有怕多久。”

宋离的声音温和地说着那天的一切,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李崇怎么都没有想到宋离第一次看不见竟然是在那样拥挤的人潮中,那晚的拥挤他现在都记得,宋离忽然什么都看不到,得多恐慌他简直不敢想。

他忽然上前抱住了眼前的人,什么都没说,只一直抱着他,宋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有些感慨带着笑意开口:

“你说若是下次走散了让我不要动,你会来找我,那句话真的让我很安心,我们小陛下虽然年纪小,但是这种时候却总是很可靠。”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从前畏畏缩缩的小皇帝,忽然变得有主见,有担当,甚至有事会让他心中都有踏实安定的感觉。

李崇忽然有一种冲动,让他想直接和宋离说出一切,说他并不是只有十七岁,说他并不是从前给他下毒的李崇,说出他的来处,说出他到了这里从未向别人吐露的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陛下,督主,顾太医到了。”

李崇骤然抬头:

“顾亭,他看不见了,你快看看。”

顾亭快步上前:

“多久了?”

李崇立刻回道:

“有一刻钟多的时间了,快开药。”

顾亭对宋离失明的情况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慌张了,他拱手向着李崇开口:

“陛下红蔓不解,失明的时间会一次比一次长,没有什么药好用,只能挺过失明的时间,督主一拖再拖,但是现在解毒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顾亭仗着现在宋离看不见,倒豆子一样在李崇的面前全都吐了出来,李崇看到顾亭的反应便知道这种情况之前肯定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而宋离却拖延了解毒的时间?这个事儿让他心里极为恐惧,他看着靠坐着脸色苍白的人急声开口:

“为什么拖延解毒啊?顾亭,你这就去做准备,从明天便开始解毒。”

顾亭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怕祸连己身,立刻脚底抹油地告退了。

屋内只剩下了宋离和李崇,一瞬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李崇的哽咽终究遮掩不住:

“宋离,你,你是不是不想坚持了?为什么要拖延解毒啊?”

宋离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苦了,他最怕的就是宋离自己都不愿意再坚持了。

宋离知道他是误会了,手从他的手中脱了出来,向前探着摸到了李崇的脸,果然这人的眼角都湿润了,他轻轻抹下了那一滴眼泪:

“陛下别听顾亭胡说,没有的事儿,只是解毒过程有些难捱,只怕我没有心力再问朝堂之事,这两日南境不平,我怀疑南境赤衣族作乱另有起因,最快明日线报便会传来,我想帮陛下理清了此事再解毒。”

李崇发现了,宋离其实对小皇帝始终有一种家长一般放不下心的感觉,所以他什么都想为他考虑好,什么都为他做好,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他也第一次明白,只有他展现出能够让宋离放心的能力,这人才能真的松弛下来。

他握住了他的手,目光专注地盯着眼前这人空洞的双眼,声音郑重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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