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第73章

“觉得热,麻,疼都是正常的,这是活气血的,会有助于一会儿药效发散。”

宋离的身上开始有些发热,呼吸也有些急促,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待针取下后,一股失力感开始渐渐席卷了全身,宫内的人刚上前端了水伺候他擦身更衣,张冲便进来传口谕:

“陛下召顾太医觐见。”

顾亭刚刚收好了银针,立刻便跟着张冲到了隔壁。

进殿李崇便直接免了他的礼:

“坐,朕问你,阿司匹林是哪里负责制作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问的顾亭一懵,他还因为皇上是不放心宋离的情况才叫他来询问的,阿司匹林?

“回陛下,阿司匹林并不归太医院制,而是制药坊。”

“制药坊是何人负责?”

“制药坊由坊正负责,坊正与太医院院正一样同为正四品。”

李崇扫向张冲:

“着人传制药坊坊正入宫。”

“是。”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李崇盯着顾亭犹豫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没有问出宋离的情况,若是宋离有问题顾亭定然会主动禀报,如今什么也没说想来是没什么问题。

顾亭垂首立在桌案前,想着陛下可能会询问宋督主的情况,当时等了半天,只见陛下低下头继续看折子,半点儿没有再问什么的意思。

顾亭一直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李崇确定他确实没有再开口说宋离有什么不好这才抬头:

“你回去吧,照看好宋督主的身体。”

顾亭行礼告退,刚到门口便看到了隔壁在宋离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于聪进来,他只怕是宋离哪里不好,就见于聪堆着笑到了张冲身边:

“劳烦张总管通传,督主请陛下去用午膳。”

张冲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心思的,笑眯眯地就进了正殿,于聪跟在他的后面进去:

“陛下,宋督主着人请陛下过去用午膳。”

这些日子宋离住在正阳宫的侧殿,李崇总是早早便过去陪着宋离用午膳,张冲从不疑有他,但是这一次一张大脸却碰到了钉子,李崇连头都没有从桌案中抬起:

“朕不过去了,着人送一份鸡汤面过来就好。”

张冲和于聪的脸色都有些意外,但是天子的话就是圣旨,于聪只能匆匆回去复命,而李崇的话顾亭在门口也听得真切,他神色有些纳闷,难不成这二位又闹矛盾了?

回去的时候宋离已经由着宫人伺候着擦洗干净换了一身麻色棉锦束腰长衫,脸色雪白,手撑着榻沿坐着,听到脚步声他抬眼望了过去,下意识撑着床沿便要起身,却听回来的于聪有些小心地回复:

“督主,陛下说不过来用午膳了。”

宋离的手臂一顿,目光暗了一瞬,身子缓缓跌回了榻上,他其实此刻并没有什么胃口,顿了片刻才有些哑声开口:

“去将陛下爱吃的那几个小菜送过去吧。”

于聪低头应了,立刻着人将那要上桌的菜装入了食盒。

宋离缓步走到榻前看着于聪装好了菜趁热送过去,他看向顾亭问了一句:

“陛下宣你何事?”

“陛下问阿司匹林是由哪里制出来的,我回了是制药坊,陛下便宣了制药坊的坊正觐见。”

顾亭说着才偷着瞄着顾亭的神色,他去时也以为陛下是要问宋离的状况,宋离闻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顾亭看着菜还是劝了一句:

“督主,就算没有胃口午膳也要多用一些,那药伤胃脘。”

宋离这才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他既然选择了解毒,便不会退缩,再是没有胃口他也会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咽进去。

食盒被送到了正殿,张冲看出那两位间的气氛不大对,此刻看着送过来的食盒都有些头疼,但还是拎着进去了:

“陛下,这是宋督主着人送来的,说都是您爱吃的菜色,您看可要趁热用些?”

李崇抬眼瞟了一眼那食盒,他现在什么也吃不进去:

“放那吧。”

“陛下,制药坊坊正在殿外求见。”

李崇立刻开口:

“传。”

“臣制药坊坊正王令时叩见陛下。”

“起来吧,那有纸去将将阿司匹林合成的过程给朕些下来,一个字不准错。”

王令时虽然不知道陛下忽然召见他问阿司匹林的做法做什么,不过还是立刻走到了准备好的小桌前去将制备过程都写了下来,甚至中间还配置了不少的图。

过了小半个时辰,王令时才拿着写好的纸呈给李崇,李崇扫了一眼制备的过程,着重看了苯的合成,果然,原料是煤焦油:

“这书中的煤焦油是如何取得的?”

“回陛下,这煤焦油在煤燃烧后会产生一些,所以自正德年间,各官府冬日烧煤中产生的煤焦油都会运到制药坊。”

李崇听到这个办法倒是赞叹这智慧了,煤焦油算是煤炭燃烧中的副产物,收集冬日烧煤而产生的煤焦油用于炼苯,这确实是最经济划算的办法。

“这一个冬天整个京城送去制药坊的煤焦油能炼制多少苯原料?”

王令时回道:

“大概能炼制一千斤的苯。”

一千斤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李崇开口:

“这些苯都用来制作阿司匹林?制作后的阿司匹林都分配何处?”

“回陛下,这些不光用来制作阿司匹林还有一部分制成了磺胺,药品的四成会分发给兵部,其余六成除皇室所用之外,平均分配给各州府。”

李崇点了点头:

“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令时这才告退,他走后李崇却一直在看着他方才写的折子,一千斤,其实也就只有五百千克,而这折子上写京城衙门一个冬天的用的煤大概是两千万斤。

李崇拿起笔在纸上开始算,他用大小平均的鸡蛋试过,这里的一斤和现代的一斤重量大体相似,沿用现代的单位换算,一千克等于两斤,两千万斤的煤就是一千万千克,一吨等于一千千克,那两千万斤也就是十万吨。

而十万吨的煤最后才五百千克的苯,这个产率才只有百分之0.5,这实在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

盯着算出来的这个比例,李崇用手抹了一把脸,他知道煤生成苯的产率低,但是没有想到可以这么低,他知道这么低的产率绝不会是现代工业正常提取苯的产率,而是因为提取方式落后才导致的低产率。

此刻他有些明白正德帝为何会在晚年的时候下令禁止TNT的生产了,因为TNT作为武器需要消耗的苯的数量相比于药品消耗的数量要大的多。

在苯提取工艺如此落后的情况下,如果放任TNT继续生产下去,其结果一定是能源无休止的大规模消耗。

而这种消耗将是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浪费性消耗,其原因也很简单,因为TNT本身就是超越时代的产物,大梁的工业水平远远没有达到能够综合利用煤等能源的程度,浪费大量的煤炭资源只为生产出产量极低的苯这绝对是不智的选择。

TNT的出现只是源自于时空交错的一次巧合,就像是绽放一瞬的昙花,终究不能长久。

所以正德帝才会下旨不准再生产TNT,而将京城衙门的煤焦油全力用来生产药物,阿司匹林和磺胺绝对是超越这个时代的药品,相比于战场上未必一定会用上的TNT,能够配合外科手术一同使用的抗生素很显然是这个时代更迫切的需求。

李崇坐在桌案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那张宣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计算结果,这里的每一个数字都是百余年前,正德帝和那位传奇的穿越者代替天下百姓做出的选择。

他们选择了一条更稳妥,更长久,更可持续的发展路线,正因为他们选择的路,大梁的军队才没有过分依赖造价极其昂贵,成本极其高的TNT,而是发挥了各种的聪明才智,利用黑.火.药为动力源,研发了各类的火器类型。

让今天大梁的火器虽然比不上TNT那无理由的暴虐的爆破性,但是却足以适应战场上各种的作战环境,李崇的胸口就像是被什么胀满一样。

一种难以描述的热血涌上心头,一个种族和一个国家的延续,有的时候就是依赖于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在最关键时刻的一个选择。

而他终将被命运推上那个选择的岔路口,他抬眼看向了大梁的舆图,目光落在了大梁的南境,既然如此,他便会在这场战争中为大梁和后世争取最多的资源。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如何制作TNT的教程在隔壁《外科医生的王府生存指南》第83章

周副总干事业,做个事业批

其实也能理解督主,毕竟小皇帝对他来说也挺重要的

但是周副总是真的委屈,自始至终的孤独

第56章 召许安入宫

李崇的目光看向了大梁舆图,这幅图从他过来之后便已经看了无数次,大梁的地图其实和中国古代的地图相似,东侧滨海,而南境多山,南境以南便是扶南三国,从地形上看,扶南三国所在的位置和现代的越南,老挝和泰国相似。

是居在一个半岛上,区别只在于这个半岛和现代东南亚的地形稍有不同,这是一个独立的半岛,不是和现代的泰国一样和马来西亚相连。

而大梁南部的海岸线远没有中国古代的辽阔,以至于大梁如今地图上,只有东部海域可以有效控制,而更为广阔的南部海域则被扶南,甘渠,蒲甘所阻。

李崇久久望着眼前的地图,手指顺着甘州的方向一路向下落在了扶南三国西部的扶雷加亚湾上,这个湾是半岛以西的海域,地理位置相当于现代的泰国湾和缅甸海东部的位置。

正阳宫的正殿,一身墨色龙袍的天子立在舆图之前,眉眼间渐渐透着遮不住的坚定之色。

“每一个时代的进步都需要那么一个巧合和变数,这些变数最终成为了历史进程的必然,有时我在想,或许我于这个时代就是那个必然的巧合和变数吧。”

宁咎的穿越为这个时代带来了外科手术,带来了20世纪才有的抗生素,带来了二战时期才有的TNT,

他没有成就什么宏图霸业,但是却切切实实推动了一个时代的进程,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百年之后他同样来到了这个时代,相比于宁咎的身份,他几乎可以左右一个朝代的走向。

历史的走向总是相似的,落后就要挨打这个道理古今通用,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其实到了最后都是资源的掠夺。

他不是宁咎,他没有那么丰富的知识储备,做不出那些超越时代的产物,就比如此刻他没有办法改良煤提取苯的技术。

但是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个土地上会有工业的萌芽,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攒下尽可能多的资源,他看向了扶雷加亚湾,目光锐利而坚定,他要这南境大片的土地,他要为大梁打下这南海的出海口。

南境战事已起,南境沿路州县的折子像是雪片子一样落在正阳宫,按着从前的规矩,直廷司督主会提前过一遍这些折子。

但是现在宋离病了,而内阁也有意在陛下亲政之后削弱直廷司的权利,便没有再上书推举一个暂代宋离位置的人出来。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李崇的工作量大大增加,折子一直看到了天黑都没有看完,直到张冲提醒他晚膳的时间到了,他才恍然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天都黑了,揉了揉已经酸疼的脖颈。

这位大内总管有些小心地问出声:

“陛下,可要到督主那用膳?”

这早上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好好的,也不知上午那会儿说了什么,这气氛就成了这样,李崇看了一眼中午送过来还没有被打开的食盒眉心微拧,宋离今天解毒,也不知道下午这会儿有没有不舒服,这么想着就有些心神不宁。

他站起身,冲门口走了两步去还是顿住了步子,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呢?若是从不曾说破,他可以顶着李崇的身份和宋离在一起,但是现在他将一切都坦白了,他周炔和李崇变成了明明白白的两个人。

他喜欢的是宋离这个人,但是宋离呢?他真的分得清他和李崇吗?他对他现在所有的感情都是基于他是李崇这个前提,从前的李崇懦弱,没有主见,凡事都仰仗太后和王和保,对他疏离防备之下宋离还是会尽心辅佐他。

而他到了这个壳子里,宋离也只以为从前的小皇帝终于长大了,他欣慰,开心,在他的表白下他也渐渐接受了他的心意,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在宋离看来他都是李崇,一个变得更符合他期许的李崇。

但是现在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真正的李崇因为他的到来不知所踪了,那人听到他说起这一切的时候问的第一句是李崇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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