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微微打了一个哈欠,眼底漫起了一丝水雾,那神色好似在说,终于不下了...
此刻那一身明黄的天子好似一只扑食得大狗一样扑向了软塌上的人,整个人都赖在了宋离的身上:
“怎么回事儿?我在我们那里下棋很厉害的。”
宋离抱着他有些好笑:
“哦,还有比你下棋还差的呢?”
这句话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李崇气的直想咬他的脖子。
虽然和宋离下棋胜算太低,但是下棋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就和打游戏一样,越输越上头,以至于小半月的时间,李崇除了看折子见朝臣就是没事儿拉着宋离下棋,越挫越勇。
宋离有时候都被他磨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李崇见他累了才罢休,搂着人进屋睡午觉。
“在过几日那三国的公主就进京了,人家是来和亲的,你准备如何处理啊?”
宋离除了外衣在里侧躺下问倒,李崇笑着跟着他躺下:
“还以为你不会问呢,既然是和亲,那只要嫁到大梁来就成了,又不用非要嫁给我,宗室之中有几个适婚年龄的郡王,到时候将这几位公主指给他们就成了。”
“也好,指给他们做正妃也算是全了两国情谊,不够怕是这几位郡王未必愿意娶番邦女子为妻。”
李崇哼笑了一声:
“不愿?他们有宗亲的身份,享受天下的供养,岂能事事如意?若是不愿就自请削爵,降为平头百姓,我自是不用他再娶公主。”
李崇话语极不客气,语音里似乎对宗室颇多意见,宋离本已经有些困了,见他话头不对才又侧头看向他问了一句:
“可是宗室犯了什么事儿?”
李崇抱着他的腰开口:
“那天我命人送来了如今宗室的名册,又着吏部的人问了问这些个宗室可有当差的,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这些人一个个的光吃饭不干活。
有几个还闹出了乱子,整日出入的场所不是花楼就是小倌的院子,细看下来没几个成器的,将三国的公主嫁给他们我都嫌委屈了人家姑娘,他们若是还敢挑三拣四,那就削爵去吃土。”
李崇本身也是做了多年的管理岗,最是看不上的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这些皇室宗亲可谓是享尽了资源,一个个的还一无所成,若是还敢逼逼赖赖,正好,他没米下锅呢,都去吃土。
宋离听他这愤慨的话笑了一下:
“也好,你也亲政了,适时敲打一下宗室也好。”
承平十年十一月初,扶南三国使团抵京,承平帝大宴三天款待,一月后将三国公主指婚给了朝中三位郡王,并留三国贵族和使臣在京中过年节,直到承平十一年的三月初才离京。
三月的京城乍暖还寒,凛冽的北风渐渐褪去,和熙的东南风吹了进来,带来了些湿润的空气,正午的阳光也暖融了起来,李崇这日回到偏殿便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坐在殿中,那面孔虽然陌生但是那人的身形气质他却无一不熟悉,他有些惊奇地出声:
“面具做好了?”
他快步上前仔细端详,忍不住堪堪称奇,若不是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宋离,绝对不会想到这人是带了一层面具,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巧夺天工的面具啊?宋离看向他笑了笑:
“这张脸怎么样?”
李崇微微皱眉:
“做的确实是精巧,只是这容貌是不是做的太普通了些?”
宋离本身是那么风华绝代的一张脸,这面具虽然是不丑,也算俊朗清秀,但是和那人本身的脸相比可是逊色太多了。
宋离笑了,虽然是带着面具,但是面部的神色却丝毫都不显生硬,反而十分自然:
“我日后见的人多,要那样出众的样貌做什么?左右是假的,给旁人看的。”
“也对,假的给别人看,我们督主的盛世美颜就给我自己看。”
宋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李崇却有些不舍了,上前圈住了他的腰身:
“真的要走了?”
宋离自养好了些身子,这几个月倒是也不曾闲着,他将从前宋府提前收拢出来的产业归置了一番,又着人到了江南巡察,如今南境试行的盐引改革颇有成效,宋离准备先从江南开始,他已经着人办好了开设盐厂的条子,准备从盐运开始。
这样一来他少不得是要亲自去一趟江南了,这也是他顶着新身份第一次出去。
“嗯,是啊,你想做的那么多,没有银子哪行呢?”
三月底,李崇亲自微服出宫将宋离送出了京城,看着远远走掉的马车,他心都跟着飘远了,他知道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不可一世的直廷司督主宋离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做宋驿宣的江南富商。
是了,他和宋离商量了一下,既然驿宣这个字并无外人知道,倒不如改回原来的名字,这样也算是做回了从前的周家人吧。
就在宋离走后不久,承平帝下旨改年号承平为成武,承平十一年为成武元年。
春去秋来,五个寒暑转瞬即过,大朝会群臣觐见鸣鞭。
九重宫阙依旧如昨日一般威严,但高居九重的帝王早已不复从前那少年的模样,玄黑色绣金丝的龙袍,十二旒冕的帝王冠冕,衬的那龙椅上的人越发沉着威严。
这几年的时间成武帝修改盐道,修河渠,兴水利,延运河,改兵制,威势渐深,再不是从前那个少年天子,而是真真正正独断超纲的帝王。
御书房中,工部主事蔡司面如土色地跪在地上,御案后的人面色冷沉,将手中的折子“啪”地摔在了蔡司的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运河山高皇帝远,任你怎么编造河工数量朕也无从得知?嗯?”
蔡司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臣不敢,陛下明察啊。”
李崇缓缓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缓缓蹲下,用地上的奏折敲了敲他的脑袋:
“朕明察?蔡司啊蔡司,朕一直觉得蠢人有的时候都有些可爱,你到现在大概都不知道你这假账是哪漏了馅儿吧?”
蔡司身上止不住地颤抖,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
“好,朕告诉你,你只记得虚报河工的数量,却不舍得多设几个伙房,河工营地一月用了多少粮,升了多少个灶头在朕这里都清清楚楚,这多出来的五千人难道都是神仙,辟谷不成?这帐假的朕都懒得看,还明察?”
“臣死罪,臣罪该万死...”
李崇缓缓站起身,目光再不看地上的人一眼:
“传旨,工部主事蔡司革职,抄家,流放八百里。”
李崇昨晚看了半宿的折子,这会儿按了按眉心坐在了一旁,张冲赶紧递上来了热茶:
“陛下还是歇歇吧,若真是累坏了,奴才没法和督主交代啊。”
虽然直廷司没了,但是张冲还是习惯性地叫宋离为督主,李崇也没有让他改口。
听到他提起那人,目光才见了暖意,捧起了茶盏想着远在江南的人。
“书循的折子这两日到了没有?”
在三年前李崇便将那个把扬州富商逼走的七七八八的太守王敛换去了九边巡查盐务,而将周书循调出京升任扬州太守。
王敛此人刚正不阿,是个实打实的清官,一心偏向百姓,恨不得将所有的富商都赶出扬州,用这样的官员自然是不可能搞好得经济的。
不过这各人有各人的用处,王敛虽然以一己之力拉胯了扬州的GDP,但是一换到盐道上,那可是活脱脱的一座杀神。
王敛不敛财,不好色,不好酒是不纳妾,人生唯一的追求就是要参倒一切尸位素餐,贪钱敛财的贪官为百姓谋福祉。
他本身没有任何黑点,自从领了巡盐的谕旨,一年到头不辞辛劳地巡查九边重镇,上次回来李崇看着人都瘦了一圈,他连忙赐下了不少的补药,着他可得好好保重身体,让这位廉臣感动的涕泪恒流。
“到了,今早刚到的。”
张冲说着找出了那折子给李崇,李崇接了过来,笑着开口:
“宋离已经到扬州了,他们兄弟二人倒是团圆了,可怜我一个人在京城。”
张冲笑眯眯地开口:
“陛下不是已经定了下月巡视江南吗?眼看着就能见督主了。”
第二日御书房中极为热闹,都是户部的官吏在,韩维拿着手中的折子:
“陛下,运河第三段要拨款了,还有去年拟定的开春修补灵渠的银子也要拨下去了,这两笔臣算了算,至少要七十万两,这银子国库已经备下了,但是兵部这月又上报了二十万两的水军军费,算上这一笔就有些吃紧了。”
这水军是三年前李崇力排众议组建的,且此水军不同于从前于江河中作战的水军,而是一支于海上作战又可远行的水军,战船融合了宋离手下的商队从南阳带回来的七种战船的模型特点,又几经实验考证才定下了船只的模样,一只船造价便高达十八万两。
朝中对耗资如此巨大的水军颇有微词,但是天子却从私库中出了一半的水军军费,这便让那些御史也无话可说,其他人不知这水军耗资多大,只以为陛下填补不进多少银子,只有韩维知道,这只水军有多费银子,简直就是一只吞金兽。
而陛下拿出的可不只是十几万两,算到现在已经过了百万两银子砸进去了,按说陛下私库是有不少的银子,但那也是有数的啊,毕竟皇庄收益还有一部分要进内务府,连他都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从哪里变出了这么的银子。
李崇撑着眼皮听着底下一样样要钱的地方:
“嗯,两处河款先拨下去,至于那笔军费,朕有法子,你不用管了。”
对韩维来说,最美妙的一句话便是这句“朕有法子,你不用管了。”
这两年这句话他听到了很多次,但是现在他实在忍不住问出声:
“陛下究竟是准备怎么弄来银子呢?陛下的私库也不能都搭在上边啊。”
李崇听完这句话却脸色有些古怪,怎么弄来的银子?当然是卖身换来的了,他亲亲他家财神爷,床上好好卖力伺候着,第二天白花花的银票就会砸在他的脸上,这种幸福的事情怎么好和对面这胡子拉碴的人说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朕有朕的法子。”
韩维这两年和李崇最是近,此刻忍不住打趣天子: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也教教臣吧,臣也去赚些银子,臣保证一分不拿,只充国库。”
李崇一下笑了出来,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这位已经快被银子逼疯的户部尚书大人,很是遗憾地笑了笑:
“不是朕不教你,是这法子啊只有朕能用,你若是用了怕是不但赚不到银子,还要搭上身家了。”
开什么玩笑?若是这小老头子往他们家宋督主的身边一趟,不得把他们家宝贝儿吓出好歹?
韩维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赶紧不提这一茬了。
朝臣走后,方才还四面威严,八风不动的帝王顿时换了一幅模样,转头看向了张冲:
“让你找的画册呢?”
张冲偷偷指了指侧殿,李崇挥挥手,张冲溜溜带路。
屏退了宫人,张冲将盒子交到李崇的手上:
“陛下,这小画都是京中各倌中最流行的,奴才让人誊下又上了颜色,瞧着更加生动些。”
李崇一翻开,这冲击感的画面扑面而来,耳朵都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卖身卖的极为专业,身体力行地表示,这是技术活,不能糊弄,对待金主要有对待金主的态度,哈哈哈,下章明晚十点,你们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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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十八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