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卷被他哄得浑身舒坦,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侍从片刻后拿了药膏过来,同时还拎着水袋,又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
“先给你擦擦。”七皇子看向他额头。
那里被蹴鞠砸个正着,有些脏污的划痕,混合着红起来的皮肤,乍一看颇为触目惊心。
七皇子想,要是砸的是他就好了。
安卷仰着头,“好哦。”
七皇子取过沾了水的帕子,先把安卷黏在脸侧的发丝给他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地放上去。孩童的肌肤娇嫩,几乎一碰就容易留下痕迹,更何况是被蹴鞠砸中。
沾了水的帕子带着点凉意,放上来之后安卷感觉那股刺痛感缓解了不少,甚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任由七皇子给他一点点擦拭。
俄顷,七皇子打开药管,抠了点膏药到指尖上,“要上药了。”
安卷点点头。
七皇子给他擦上,然后轻轻抹开,“还疼吗?”
清凉的药膏覆盖上来,被温热的指腹推揉开,安卷感到那股被砸中后的灼烧感也渐渐消散,只剩下清清凉凉的舒适感,“不疼!”
七皇子绷紧的表情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安卷等七皇子给他上完药,拉着他便要回去。
“去哪?”七皇子被他拉着走。
“比赛!”安卷说。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七皇子失笑,以为他是看入了迷,否则刚刚也不会毫无防备地被击中。不过即使有防备也不一定能躲开就是了,但七皇子并未多言,只笑着垂眸注视安卷,“想看我踢蹴鞠?”
安卷纳闷看他,纠正道:“你说、比完,带我玩。”
七皇子:“……”是他自作多情了。
安卷:“快快!”
他拉着七皇子就朝前奔,校场上宽阔一片,不时有清风拂面而过带来一阵凉爽。安卷头也不疼了,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肯定更加凉快。
七皇子无奈,被他的小急模样逗笑,捞起他,“那你抱好了。”
安卷一个激灵,牢牢勾住他脖子。
下一刻,七皇子拔腿便跑。
“飞咯€€€€”安卷咯咯直笑。
七皇子:“怕不怕?”
安卷:“不!”
七皇子:“那再快些。”说罢,他跑得愈发快。
安卷非但不怕,原本勾在七皇子脖子上的指尖一松,张开了手。
七皇子抱着他掂了掂,“好玩?”
安卷:“嗯嗯!”
七皇子不禁跟着笑起来,“明日带你骑马,卷卷敢不敢放手?”
明日便是与六皇子他们约定好一起去踏青的日子,七皇子准备将马也带去,届时可载着卷卷一起四处玩一玩。
骑马和骑七皇子还是不一样的,但安卷上次就试过放开一只手,听七皇子这么说,他自然应下,“敢!”男子汉有什么不敢的!
七皇子闷笑一声,明日他且自己骑着小马驹带着卷卷,让老六他们自己玩去。
七皇子带安卷重新回到场地上,两人离开没多久,这会人都还未散。
六皇子正板着脸装模作样地比划着什么,在他身前,八皇子和九皇子受教地点点头。
七皇子带着安卷过去,就听见六皇子说:“下次记住了,作为哥哥便要好好保护弟弟,像我保护你们俩一样。”
安卷耳朵动了动,认出这是谁,心道最后这句话应该可以不用加。
于是他自动将之忽略。
“老七,回来了。”
七皇子转头,“二皇兄。”
许是猜到他还会回来,太子等人亦未离开。
“这么快?”三皇子看去,而后对着安卷诱哄:“卷卷感觉如何?过来三哥帮你看一看。”
七皇子抱着人调转了个方向,安卷还靠在他肩头,对三皇子无辜地眨眨眼。
二皇子窃喜:“你也没辙吧?”
他们这么多个兄弟,就属老七最不合群。偏他拥有一半外族血统,与那些南蛮子一样天生巨力,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三皇子见他幸灾乐祸,也不在意,反而耸耸肩笑着乜他,恭维道:“还是二哥厉害,不若二哥试试?”
二皇子偃旗息鼓,摆手作罢。
三皇子哼了两声,笑着追上去。
二皇子见他跟上前,遂也抬步紧随其后。
七皇子朝太子那边走去,此时太子正同四皇子商议着什么,见他来,太子道:“七弟。”
“太子兄长可查到了什么?”
太子一顿,将自己所知如实相告,“是……董康一时失手,不慎将蹴鞠砸了出去,正巧撞到了卷卷弟弟。”
七皇子皱眉。
董康,工部侍郎之子。
“真的只是一时失手?”七皇子不信。
太子同样拧了拧眉,实际上对此事还有疑虑。但他身为储君凡事需得面面俱到,不能有失偏颇,更不能因自己的私心而直接将人拿下,纵然他心有怀疑却不能真的道出。
四皇子见太子为难,直白开口:“他是如此说的。”他无所谓,左右孑然一身,无甚挂念。
太子抿唇,看了四皇子一眼,肯定道:“的确如此。”
四皇子对他微笑,两人相视一眼,端的是默契天成。
七皇子听出了四皇子的言外之意€€€€太子的那番复述只是董康的一面之词。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
一个工部侍郎之子,一个工部尚书之子,董康和跟张钊向来走得近。毕竟张钊的父亲张坚乃董康之父的顶头上司,在张钊未被逐出国子监之前,董康便是张钊身边的小跟班,头号打手。
张钊有什么事大部分都经由董康之手,两人在国子监中狐假虎威。一个仗了张钊的势头,一个则仗着……
三皇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愣着做甚,跟上。”
七皇子陡然间转头望去。
此刻董康正被三皇子推着往前走。
“胆子可真够大的。”三皇子似笑非笑,见董康惨白着面色一动不动,站在他身后预备再推一把。
二皇子也看这个董康不顺眼,接手了推人的动作,直接一个大力将人推搡到几人跟前。
六皇子刚‘教育’完两个弟弟,跑过来便瞥见了董康,“就是你砸的小不点?你知不知道小不点是谁的人你就敢砸!?”
不用对方开口,六皇子已然定下了董康的罪行,与张钊那厮混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董康压根没想到六皇子会就这么给他定罪,早已想好的说辞卡在喉头,他正准备再挣扎两句。
七皇子冷冰冰的嗓音便响了起来,“我的人。”
六皇子气势汹汹的表情一僵。
董康终于有说话的机会,对着太子道:“太子殿下明鉴,我真的是一时失手。”
太子向来仁和,整个国子监众所周知。董康知晓只要说服太子,自己就可以脱罪了,遂表情恳切地同对方解释:“方才见六殿下和七殿下在玩蹴鞠,我便想等两位殿下比完,也来一场,谁承想会……太子殿下,我真的并非有意、”
“够了。”太子忽而打断。
董康话音一顿,稍稍抬眼去观太子神色,就见后者表情严肃,一派威仪,“你既非有意,该道歉的也非是吾。且、有谁可为你作证?”
闻听此言,董康双膝一软险些跪倒。不是说太子殿下温和谦逊,最是好说话,怎么今日……
太子垂眸睨视董康,从他不断冒出冷汗的额角已能判断出大概,继而对着身边的侍从下令,“去将方才同董康一起的那些人带过来。”
这是要寻人证了。
董康再也支撑不住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我、”
太子神情淡然,褪去了往日的温润平和,少见地显露出锋芒,周身的上位者气息尽显,“是非对错,吾自有判断,你无需多言。”
四皇子深深看他一眼。
和其他皇子不同,旁的皇子在入国子监前皆由太傅们教导。只有太子,他是宁嘉帝亲自调.教出来的储君,是北朝未来的君主。
此时此刻,太子的神态举止颇有几分宁嘉帝的威仪。
安卷也看呆了,太子好厉害。
但他还没看几秒,七皇子就把他的脸掰过来,“你看什么?”
安卷老实回答,“太子、哥哥。”
对方在给他出头,简直像个大英雄。
七皇子脸一黑,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安卷敏锐地察觉出不对,战术性往后仰去。
七皇子把他拽回来,同他耳语,“你认得清太子兄长,认不出我?”
安卷蓦地瞪大眼,他哪有!
这么多人在场,而且他们都说了那么多,根据人物性格言语内容他就能认出来了。何况明明是七皇子自己走过来,率先喊了对方一声‘太子兄长’!
“你、”污蔑我!
后面三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七皇子的话音便已继续:“你是不是……喜欢太子兄长。”多过他。
安卷点头,又摇头。
七皇子眼神晦暗,湖绿色的眸子因低头的动作覆下一片阴影,逐渐趋近纯黑,“你点头了。”
安卷感觉受到威胁,赶忙伸手扒拉住七皇子,“喜欢、七哥哥,喜欢、七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