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事跟季冰没关系。”
这回轮到林墨予默了片刻，问：“那会是谁？”
李如神色暗了暗，年头，与青森科技合作过的几家企业相继出现核心应用层面的技术故障，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起码在行业内引起了€€€€一定程度的震荡，甚至还上了新闻，后又被有心之人爆出青森与鸿泰集团背后的控股关系，连带着鸿泰的股价也跟着下跌。
那天跟季冰聊完，李如开着车从季宅出来，路上一个人想了很多，自年初那事发生后，无论是时机、手段和影响面，都让当时的他头脑一热，顺理成章地怀疑到季冰身上，现在回头捋一捋，到底还是自己想简单了。
他了解季冰，对方如果要搞人只会光明正大地搞，并且干脆利落一次到位，绝不会让对手有再次翻身的机会。
躲在暗处真正下黑手的那个人，显然很清楚李如和季冰那段时间的龃龉，才能使出一招祸水东引，而其真正的目的，显然并非青森，而是鸿泰。
关于秦月这个女人，李如把不准对方究竟有多大能耐，他也查过，在遇到李满国之前，她不过是一家美容机构的高级合伙人，职业使然，让她在S城阔太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交际网更是错综复杂。她是那种很适合养在外面做红颜知己的人，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越上流的圈层越不缺花边新闻，当年的她肯收心为李满国生孩子，无异于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所以，自然不甘心一直被养在外面，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
秦月有她的厉害之处，但凭她一己之力，折腾不出年头那么大的阵仗，有人在帮她，至于是谁，李如尚不明确。
他没查清楚的事，自然不会往外说，便道：“反正不是季冰。”
林墨予笑他：“傻表弟，你有时候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外头客厅响起入户门一开又一关的声音，李如不知道虞杞川出去了，又怕被林墨予听到点什么，匆忙撂下一句回头再聊，就把电话给挂了。
刚翻身下床找拖鞋，虞杞川从外面进来，穿一套烟灰色的运动套装，上衣是抓绒面料，整个人神采奕奕，唇角漾着笑，问他：“起了？饿不饿？”
他神态语气都好自然，就像俩人已经同居了有些日子一样，李如愣了愣，顺着他的话回：“有点饿。”继而想起什么，说：“我手机，是你拿进来充电的？”
“嗯。”虞杞川走到床畔，李如坐着他站着，一个垂眸一个仰脸，四目相对中，一时间谁也没吭声，最后是虞杞川先反应过来，眨了下眼问：“起床吃饭？”
李如乍然回神，脸颊升温，借着找拖鞋的姿势低下头，却下一秒，虞杞川伸出手掌，五指插入发间揉了揉他的脑袋，往回收时，指腹蹭过耳后的皮肤，微凉的触感激起一阵战栗。
李如浑身一凛，但他第一反应并没有抓起虞杞川的手甩开，兴许是屋里空调打太高，吹得人有些燥，他竟然贪恋对方指尖的温度。
那点凉意很快就收回了，像是只给他浅尝辄止一下，李如缓过劲儿，抬头看见虞杞川已经转身走向衣柜，只给他一个背影，边拉开柜门边道：“外面降温了，今天要出门的话，我给你找件毛衣吧。”
【作者有话说】
虞老师：别急，在钓。
第38章 要不要接个吻？
李如洗漱完出来，虞杞川已经把早餐摆上桌，包子油条和豆浆，种类齐全，刚从外面带回来，还都透着热气儿。李如在家被伺候惯了，自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气质，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虞杞川递给他筷子，听见他问：“这都什么馅儿的？”
虞杞川有时候挺乐意看他那股子富家小少爷的摆谱劲儿的，觉得很新鲜，毕竟虞家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娇惯长大的，连偶尔喜欢犯浑的老幺虞鹭明，小时候都没有受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于是故意逗他：“馒头馅儿的。”
李如好的一点是经得起逗，他挑了只卖相好看的，筷子夹起咬下一口，一边腮帮子鼓起边嚼边说：“放屁……明明是肉馅儿的。”
虞杞川嘴角噙着笑，在他对面坐下，拿出豆浆吸管啪地戳进去，推过来：“慢点吃，别噎着。”
李如被他照顾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说：“你不去学校啊？”
“今天周末。”虞杞川也夹起一只包子，“你不也没上班么。”
“哦，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李如停顿一瞬，想起昨晚虞杞川说过恋人间是不需要设防的，那他就该瞒的瞒该讲的讲，藏一半露一半，总可以了吧。调查秦月的事自然没必要给虞杞川知道，但李€€他觉得是可以说的，于是道：“怪不得李€€找我，我待会儿吃完饭得回家一趟。”
虞杞川眉梢轻抬，他也是思考了一瞬，才说：“提到李€€，有件关于他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李如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虞杞川斟酌措辞：“李€€成绩确实挺好的，也很稳定，虽说近几次月考的分数不太理想，但卷面分数，未必能代表全部。他有没有找你聊过，具体想考哪所大学？”
李如握着豆浆杯吸了一口，漫不经心道：“没有，他从来不跟我聊这些。”
虞杞川笑了笑：“李€€性格有点孤僻，不像你那时候玩得开，在学校呼朋唤友……”
也不知触到了李如的哪根神经，他皱了下鼻子，不悦道：“我也没有到呼朋唤友的程度好吗？”
“好好好，没有。”虞杞川眼神温和，又说回到李€€：“我是觉得这孩子，心思有点重，在他这个年纪，不该思虑太多。”
其实作为老师，他不应该说这种话，过于直白，恐怕有失偏颇，应该先观察一阵子再推断，所以说完他就后悔了，叹口气道：“算了，可能是我的错觉。”
哪知，李如却接了腔：“我知道。”
虞杞川看过来。
李如用筷子夹起一只包子，也不吃，放在碗里戳着玩：“因为很多时候我也不确定他到底在想什么。”
虞杞川盯着他的动作，“其实，通过我的观察，李€€在你面前还是很听话的。”
李如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救过他的命，两次。”
虞杞川眼底闪过一抹讶然，李如以为他在等着自己的下文，却见他突然伸胳膊过来，用筷子头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道：“别浪费粮食。”
吃罢早饭李如回卧室换衣服，虞杞川给他找了一整套出来，浅蓝色休闲衬衫外搭奶白色开司米毛衣，下面是直筒牛仔裤，颜色太暖了，里里外外都透着青春活力，李如不相信这是虞杞川的穿搭风格，甚至衣服上的吊牌都还没拆。
被质疑，虞杞川云淡风轻地解释：“买给我三弟鹭明的，他下个月过生日，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你先穿着吧，我回头再买。”
李如将信将疑地换上，对着卧室的穿衣镜照了又照，感觉自己一下子年轻好几岁，秒回高中年代。
虞杞川在旁边抱臂看着，评价一句：“挺乖的。”
李如从小到大除了谢雯茜，从没被人夸过乖，以往听见别人这样说，他第一反应就是挥舞着拳头威胁对方闭嘴，夸一个混世魔王乖，简直是奇耻大辱，眼下被虞杞川这样讲，他只撇了撇嘴，耳朵尖却肉眼可见地红了，顾左右而言其他道：“我走了，晚上……应该先不过来了。”
虞杞川走近，把他压在毛衣下的衬衫领子翻出来抚平，“那下次约会是什么时候？”
李如像被点了穴般迟钝：“……下次约会？”
虞杞川笑起来：“我还在试用期呢，总得给机会让我表现表现。”
李如已经渐渐适应了俩人刚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想了想道：“明晚不行，有个客户的饭局，后天得出趟差，周四回，要不……”他一副打商量的语气，“周五晚上？”
虞杞川爱看他摆谱儿的模样，更爱这副收敛气焰的姿态，无论哪种，都是李如。
“可以。”
虞杞川把人送到玄关处，李如拎起他那件呢子大衣套上，摸了摸口袋的车钥匙，手按着门把，又突然回过头。
“虞杞川，要不要接个吻？”
一直到坐进车里开出小区，李如那颗剧烈跳动到失速的心才逐渐平复，他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回味方才两片唇瓣被亲吻舔/舐的余韵，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虞杞川原来这么会吻，那种过电般的酥麻感觉直抵天灵盖，整个人像踩在云朵里，然后慢慢，慢慢地往下沉，接着被一只手稳稳托住腰，又提了起来。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他脑海中一切关于跟这个人的回忆，那些高中年代的记忆碎片，都已经被尽数覆盖，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被对方抵在门上亲吻的情景。
等红绿灯的时候，李如拍了拍稍微降温的脸，整理思绪，迫使自己不要再去回想，然后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语音，让她周一上班后帮忙在网上订购一副相框，打算周五见面时带给虞杞川，弄坏了东西就要赔，是谢雯茜从小教给他的为人处世的简单道理。
至于照片里那一家三口到底是谁，从昨晚到今早，虞杞川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说出来，但他既然选择了缄口不言，李如想，那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就像他同样没把秦月的事拿出来跟对方商量一样，哪怕是恋人之间，也不一定所有秘密都要共享，或许是没到时候，或许是善意的谎言，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反而徒伤感情。
红灯倒计时最后几秒，虞杞川的对话框弹出来一条语音消息，李如点开，对方低沉温柔的嗓音被车载音响放大，萦绕耳畔：“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虞老师：解释一下，情到深处，无师自通，不是我太会吻，是老婆太生涩。
第39章 黑心资本家
路上李如先给李€€去了个电话，响到第三下那边才接起，声音是一如既往的阳光清亮，尾调上扬透着欣喜：“哥？”
李如省去多余的话直接问：“你现在在哪儿？”
李€€一五一十地答：“今天学校放假，我在外面，跟同学一起。”
李如看了眼导航：“我还有半个多小时到家。”
李€€明显雀跃起来：“那我去找你？”
顿了顿，李如说：“要不你把地址发来，我顺路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打车过去。”李€€话锋一转：“哥，你昨晚不在家吗？我发微信你也没回。”
李如随口搪塞他：“太忙了，没注意。”
李€€听话地没往下问，李如也无意在电话里多说，甩过去一句那你打车回吧，就利落收了线。
街角一家麦当劳店靠窗的卡座，李€€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对正伏案奋笔疾书的另外两名男同学道：“我有点事，先走了。”
“啊？这就走了？说好的补完作业上游戏带我飞呢。”说话的是李€€原先在实验班的老同桌郭磊，大概也知道多说无益，一脸失望地挥挥手：“算了算了，那你人走，卷子留下来借我抄抄。”
另外那位笑他：“我说磊子，你同桌不是年级第一么，还用得着抄€€哥的？”
郭磊振振有词道：“年纪第一那都是虚名，哪比得上咱们€€神牛逼，想考第几就考第几，把分数拿捏得死死的，上回月考要不是€€神谦让，第一名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呢。”
另外那位深以为然，点头附和：“说的也是哈，€€神的高度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李€€对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彩虹屁无动于衷，将桌上文具收好装进背包，神情淡漠道：“卷子你们看吧，明天早自习下课前记得还我。”
郭磊一怔：“不是吧，你又准备逃晚自习啊？”
将运动背包甩上肩，李€€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边划开点进打车软件边云淡风轻地说：“我跟班主任请假了。”
“啥时候请的？”
“五分钟后。”
“……”
李€€打好车，没继续理会那俩同学，背着包径直走出麦当劳。他看着好像和谁都不亲近，与身边人维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好在成绩拔尖长相出众，这两项光环加持下，哪怕始终不冷不热，也总会有人愿意围着他转。
驱车开回春野别墅区，李如远远地瞧见李€€站在紧闭的黑色铁艺门外等，校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短款棉服，敞着怀，也是到了耍酷的年纪，一米八多的个头，应该还能再蹿一蹿，运动单肩包带子挎在一边肩头，手里还拎了只硕大的便利店购物袋，塞得满满当当。
车驶近，李如降下车窗，问他弟：“怎么不先进屋？”
李€€笑容灿烂：“我敲门了，里面好像没人。”
李如这才想起，保姆刘阿姨每个月都会休两天假回家探亲，今天正巧赶上了，不过这样也好。
开进院子停稳熄火，李如下了车，李€€亦步亦趋地跟上来，购物袋蹭着腿侧哗啦哗啦，李如偏头觑了一眼，冷淡地问：“买这么多零食干什么？”
“在学校老师不让吃，难得解禁，我想过个瘾。”李€€答得坦荡，莫名带着孩子气。
李如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那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的，知道今天家里没人做饭。”
李€€嘴角噙着笑，没再吭声。
进了屋，一楼客厅采光极好，冬日暖阳从一侧的全景落地窗泼洒进来，李满国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赚钱的能力与日俱增，骨子里却还是暴发户的审美，这栋别墅的装修风格也按照他的意思极尽奢华，罗马柱，雕花拱门，天花板上高悬的水晶吊灯华丽璀璨，光影摇曳着落在纤尘不染的家具和木质地板上。
李如脱掉外套走到落地窗附近的一排沙发前坐下，刘阿姨不在，李满国出差，偌大的房子半点人气儿都没有，李€€把零食袋拎过来放在茶几上拆，期间抬头多看了他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