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站在洗手池边又用冷水泼了一把脸,晕乎乎的脑子才算清醒了些,“唰”的一下抬手抹了镜子上的雾气,侧耳确定了门口没有宋景宁的动静。
他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不自然的咧嘴一笑,捏着嗓子柔声唤道:“景宁。”
紧接着秦悦照着自己的嘴巴子就是一巴掌,骂道:“怎么像宫里出来的,不行不行。”
秦悦收起笑脸,然后左眉毛挑着,右眉毛压着,眼睛微眯,勾着一边唇角,绷紧胸肌的同时换了个轻挑的语气:“宁宁。”
“呕……”秦悦差点把自己恶心吐了,人想谈恋爱的时候果然什么都做的出来,这要让宋景宁看到了,肯定以为他中邪了,还不连夜逃走?
他深呼吸了一次,继而丧气的把头猛地一垂:“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我再练练。”他抓起手边的家居白T恤胡乱往头上一套,走出了浴室。
餐桌上面暖色柔亮的顶灯将两个人笼在其中。
宋景宁睡了好几个小时,头发有些乱,头顶还竖着一撮呆毛。秦悦英气俊美的一张脸上,因为被热水烫出来的两个腮红似的红印子显得有些滑稽。
两个人此刻的形象都有点一般,配上满桌子外卖盒,浪漫不足但温馨有余。秦悦觉得这样反倒有点小夫妻下班后居家过日子的感觉,他喜欢这种感觉。
“宋律。”看宋景宁吃了大半碗粥,应该也快饱了,秦悦用叉子转着手里的龙虾面,决定跟着感觉走。
“嗯?”宋景宁放下汤匙,面带疑问的抬头看着秦悦,纤长的手指越过桌子,在秦悦的手背上画了个问号。
秦悦的整条胳膊瞬间就麻酥酥的,心里的小猫又开始抓挠起来,痒的他直吸气。身上的燥热都要往小腹处汇拢,惹得他动了动身体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宋景宁,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前谈过恋爱吗?”说完,秦悦又很快补充道:“不是说你年纪大的意思,重点在后半句。”
宋景宁有些意外的看了秦悦几秒,然后轻笑了一下,点头承认,又用手语问秦悦:“你呢?”
秦悦连连摇头否认:“没有,我以前没打算跟一个人发展固定的长久关系,我觉得很麻烦,但我现在很想谈恋爱,长久的稳定的那种。”
秦悦低头吃了面,又抬头用的目光在宋景宁的脸上转了一圈。
宋景宁舀粥的手顿了顿,看向秦悦,表情非常郑重其事的用手语对秦悦说:“你也确实到了该认真谈恋爱的年纪。”
“就是,你也这么觉得对吧。”秦悦觉得有戏,还想继续说话。
就看宋景宁用手语对他说:“如果你已经找到了想要长久发展的恋人,你就告诉我,我们也可以尽快结束这样的关系,对你对我都好,我们的生活都可以回到正轨,我祝福你。”
祝福你爷爷,秦悦决定再也不相信感觉了,感觉真不是个好东西。
秦悦把叉子一撂,身体向后靠着椅背:“宋景宁你什么意思?还祝福我?敢情你跟我好都是被迫的?我就那么让你避之不及吗?”
宋景宁微微歪着头看秦悦,发烧让他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秦悦到底什么意思,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用手语说:“严格来说,是的,我是被迫的,而且你还说过我不跟你保持这种关系就要为难我们家孩子,这难道叫自愿?”
秦悦顿时心虚的咽了下口水,凑近宋景宁,问:“那、那如果我不强迫你呢?”
宋景宁一口粥还没吃进嘴,又放下了汤匙,皱着眉头,用一种看傻子抽风的眼神,无可奈何的反问:“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已经谈恋爱了,要跟我结束现在这样的关系?你直说就好,不用拐弯抹角的。”
秦悦一拍桌子,呵斥道:“我不是,我没有谈恋爱,我就是要强迫你一辈子,宋景宁,你有本事就报警抓我。”
宋景宁冷静的沉吟了一会:“法律意义上来说我可以报警……”
秦悦拿起那盅佛跳墙,“嘭”的一声落在了宋景宁面前:“吃你的佛跳墙,或者被我按在这张餐桌上折腾到天亮。”
宋景宁考虑到自己现在的体力应该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他识趣的拿起那盅佛跳墙,趁着秦悦低头吃面的功夫,用手扶着桌沿推了两下,一挑眉,有点怀疑这桌子的承受能力。
秦悦抬眸,眼中金光一闪,像个恶龙般声音低迷的说:“宋景宁,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干什么,二十万的餐桌晃一晚上绝对没问题,不信我今天就让你试试。”
两人就此相对无言,直到吃完饭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就算再生气秦悦也没忘记收拾外卖盒,收拾完,洗完了手还给宋景宁泡了杯从他爸爸秦满江那顺来的上等红茶。
宋景宁被秦悦强迫着围了三层毛毯窝在沙发里,端着秦悦塞进他手里的红茶杯,看着他忙里忙外。
宋景宁严重怀疑秦悦是不是参加过男德培训班,也许还是个优秀毕业生。
“啊……累死了。”收拾完餐桌又把被雪打湿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秦悦瘫倒在沙发上。他故意腻在宋景宁身边,想着:养老婆可真够累的。
好久没有被人照顾得这么妥帖了,宋景宁喝完热茶,舒服的眯着眼睛都快睡着了。秦悦特别自觉的枕在宋景宁的腿上抬眼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只冬天在被子里躲懒的小猫。
宋景宁父母早亡身世凄苦,不比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那么有安全感。
他从小心事重,本来想通过袁晓惠的案子能够有机会深入了解一下明宇集团乃至庄杰现在的情况,但看袁晓惠的态度,未必会再来。
老师程睿车祸时满身是血的样子一直在宋景宁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午夜梦回,都因为自己无力为恩师伸冤报仇而痛苦不已。
想起这些,宋景宁就再也睡不着了,他只眯了十分钟就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了秦悦的目光,他想起了周子御的那条信息:秦悦帮不了你。
宋景宁看着秦悦,少年人漆黑无尘的眼睛里倒映着虚弱残缺的自己,他真的帮不了我吗?可是本就不该把他拉进危险之中啊,但仇恨在蛊惑着宋景宁,赌一次吧。
“怎么了?做梦了吗?我抱你回屋里睡吧。”秦悦坐起来就要抱宋景宁回卧室。
宋景宁拉住秦悦的手,摇了摇头,用手语对他说:“你想不想聊聊袁晓惠的那个案子,我们分析一下她为什么又说谎,也许突破口不在袁晓惠身上,而在他的丈夫,韩鹏身上。”
第14章 你是当渣男的料?
秦宴身上被周子御弄伤了,而且脖子上,锁骨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每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一身吻痕的样子,秦宴愤恨的都能把手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他不想惹人猜忌和笑话,打算在家里休息几天。晚上八点,迷夜酒吧刚刚开业,店长已经把一个月的营业安排和圣诞狂欢的策划案发到了秦宴的邮箱里。
秦宴靠坐在书房的大班椅里,两脚交叠搭在实木写字台上,认真的用平板办公。他对这家酒吧的运营很用心,开业至今不到一年,营业额节节攀升,正有明年扩店的打算。
“嗡嗡€€€€嗡嗡€€€€”修改了几处圣诞狂欢夜的安排,秦宴正想休息一下,店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秦宴把大班椅转了个方向,透过通顶的落地窗俯瞰着宁海市雪后的夜景。
店长在电话里恭恭敬敬的说:“小秦总,有位客人来找一件灰色西装,说是喝醉了落下的。酒保说确实有这件西装,但您让他给收着,他不敢轻易拿出来。我想问问您的意思,是您要留着亲自归还,还是我们今天就让客人拿走?”
秦宴摸了一把自己的青皮寸头,勾唇一笑:“来找衣服的是什么人?”
店长说:“是个年轻人,而且酒保说不是那天跟您喝酒的客人,所以就更不敢随便给。”
秦宴一时间没说话,他不说话,店长也不敢说话,屏息凝神举着手机等着吩咐。
秦宴看的出来周子御不缺名贵西装,而且他们两个现在算是结了梁子,姓周的更不可能为了要一件衣服大费周章。
能来要,说明那西装很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给周子御的,或者衣服里面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秦宴哼笑了一声,魅惑的烟嗓震得店长一抖,就听秦宴吩咐道:“你现在就把那件西装送到我家里来,我要亲自还给那位客人。”
“是,我立刻送去。”
挂了电话,秦宴打开手边的恒温柜,拿出一瓶琥珀色的烈酒,斟满了两个水晶酒杯,秦宴拿起其中的一杯,与另一杯杯口相碰,语气玩味的自语道:“这杯酒,该我敬你了,周子御。”
与此同时,锦粼苑秦悦家中,秦悦躺在宋景宁腿上,狗子似的眼巴巴的看着宋景宁。
“讨论案子倒是可以,你介意我们回床上讨论吗?你还病着,我什么都不做,好不好?”
“如果只讨论案子的话,我不介意。”宋景宁好像还没预感到什么危机,一脸纯良的看着秦悦。
秦悦迅速跳下沙发,把宋景宁连同他身上的毛毯一起横抱起来,咧着AK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回了卧室。
高大的秦悦抱着瘦弱的宋景宁,好像怀里就是一只柔弱无辜还生了病的小绵羊,秦悦的保护欲和破坏欲同时达到峰值。
他在心里暗爽:单纯,太单纯,这话宋景宁也能信?这不就跟男人常说的我就抱着你睡觉,但我什么都不做一样,通篇鬼话。落在我手里,还想跑?哼哼哼,还不让我亲嘴?就亲,我今天就要亲到宋景宁喘不过气为止。
秦悦把宋景宁放到卧室的床上,别有用心的把新风系统的温度调高,只开了两盏暖色的床头灯,气氛暧昧极了,他掀开毛毯就开始脱宋景宁的衣服。
宋景宁发着烧,反应慢,表情还有点懵懵的,他没什么力气也不想做无谓的抵抗,由着秦悦把自己拨个干净,毛毯一角掩在他的胸前,清瘦白皙的一片身子半遮半露。
因为发烧,他的眼睛在暧昧柔和的光线下泪光潋滟的,像午夜泉水里倒映着星星。宋景宁不能说话,加之病中体怯,他拉了拉秦悦的衣襟满眼哀求的看着他。
秦悦抬头正对上那双清冷无辜的眼睛,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他的心脏砰砰砰的一阵狂跳,耳际轰鸣,再强硬的人看到这个样子的宋景宁,都会于心不忍。
秦悦从脸红到了脖子,立刻坐在床边,放软了语气安慰道:“别怕别怕,没事的,我不碰你,我秦悦发誓今天绝对不碰你。你穿着衬衫睡觉多难受啊,我就是想给你换件衣服让你舒服一点。”
紧接着秦悦连连摆手:“我绝对没有想跟你亲嘴的打算,绝对没有啊。”
宋景宁这才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松开了抓着秦悦衣襟的手。
“呼€€€€”秦悦如获大赦,站起来冲进了衣帽间,背靠着衣柜长出了一口气。
他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用脑袋抵着衣柜的大门痛苦反思:脸疼吗秦悦?你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啊,虽然你有纹身,有耳钉,偶尔骂人,但你是个好男孩。你是当渣男的那块料吗?你是吗?出的什么馊主意,什么回到床上讨论案情,柳下惠都得叫你声大哥。这回好了,真不能碰了,憋死你算了。
秦悦抹了把头上的热汗,做了几个深呼吸,拿着家居服好整以暇的从衣帽间出来,怎么给宋景宁脱的衣服又怎么给人家穿了回去:“穿这个吧,可能有点大,你将就一晚上,明天去给你买新的。”
宋景宁抓住秦悦的手,一脸疑问的用手语问:“新的?给我吗?”
“对啊。”秦悦跳上床,把宋景宁搂进怀里,带着人一起往枕头上一倒:“以后我们不去酒店了,就在家里吧,你来我这,一会儿我把大门密码告诉你。”
宋景宁的手刚拿起来就被秦悦抓住按在自己胸前,他故技重施开始转移宋景宁的注意力:“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你给我讲讲袁晓惠的案子,我挺感兴趣的。你不是说袁晓惠的案子还有两种可能吗?我跟着宋律好好学学,保证能超越我同学好几年。”
果然,宋景宁很吃好学生虚心请教这一口,靠在秦悦胸前,放慢手语的速度解释道:“我以前遇到过一起案例,当事人与袁晓惠的遭遇类似,那个案件中的丈夫是性功能障碍者,也就是性无能。”
“啊?”秦悦吃惊的差点坐起来。
宋景宁很认真的继续用手语说道:“假设韩鹏也是如此,所以夫妻两人在新婚就出现了问题,甚至可以说在新婚之夜就埋下了祸根。袁晓惠口中所谓的恋爱期间对她的尊重,不过是韩鹏对自己难以启齿的隐疾的粉饰而已。”
秦悦想了想,问:“婚检没查出问题吗?还是两个人根本就没婚检。”
宋景宁继续用手语说道:“都有可能,我推测袁晓惠在极为传统严苛的家庭里长大,性格乖巧懂事,并没有因为自己耀眼的外表而骄纵,可以想象家中父权极重,且管束的严格,与父亲关系相对冷淡。这会让袁晓惠对爱情有一种极高的向往,韩鹏英俊,对她尊重,应该也很温柔,这些对于袁晓惠来说是无法抗拒的魅力。”
“从袁晓惠说的父亲对韩鹏在恋爱期间很尊重她而感到满意,甚至可以因为这一点忽略韩鹏家庭背景的缺陷,可以推测,不管时代如何进步,他的父母也是极其注重女儿的贞洁与自己颜面的,但偏偏这种家庭中的性教育保守的几乎等于零。”
秦悦恍然:“哦,明白了,我同学里也有这种女生,上学的时候家长严防死守,查手机,卧室拆掉门锁,甚至严密监控,就是不准谈恋爱。一旦上了大学就开始催促女儿谈恋爱,甚至安排相亲,恨不能让女儿一边领毕业证一边领结婚证,想想都害怕。”
宋景宁点头:“重点是,婚前隐瞒重大疾病,是可以申请取消婚姻关系的,这一点袁晓惠不应该不清楚。而且韩鹏家暴三年,什么真爱也打散了,袁晓惠何必还给韩鹏留脸面?除非她受到了什么比家暴更致命的威胁。比如,韩鹏威胁她,敢说出去让他丢面子,就跟她同归于尽。”
讲到此处,宋景宁停了一下,看着秦悦,谨慎的用手语说道:“或者韩鹏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势力在操控着什么。袁晓惠是很传统的女孩,父母是她最大的牵挂,所以她不敢说实话。只能一直跟我们强调韩鹏家暴,希望能用这件事判决离婚。”
秦悦受到了宋景宁的启发,推测道:“甚至可能有人帮助韩鹏暗箱操作通过了婚检,所以一开始袁晓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也不排除她知道,但真爱战胜了理智,袁晓惠不介意韩鹏的残缺,但韩鹏却心胸狭窄,配不上袁晓惠的真爱,这也能解释韩鹏为什么不喜欢袁晓惠跟男性家长沟通过多的事情。”
宋景宁再次点头对秦悦表示肯定:“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如果不问清楚我们就接了袁晓惠的委托,我们败诉没什么,说不定会让袁晓惠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秦悦兴致上来,忙不迭的问:“那第二种呢?”
宋景宁坐起来,正视着秦悦:“第二种与第一种恰恰相反,韩鹏有特殊癖好,比如性虐待。从袁晓惠嘴角的伤痕可以推测,那很可能是口枷造成的。不管哪一种,都足以让袁晓惠难以对父母和朋友启齿,她孤立无援。韩鹏应该还控制了袁晓惠的钱,所以她不得已只能相信保姆范丽丽的推荐,甚至范丽丽就是唯一的知情者。好在范丽丽的案子我们赢了,这一点给了袁晓惠信心。”
秦悦说:“那我们能不能找范丽丽求证一下,如果她可以作证,赢的概率应该很大。
宋景宁摇头:“连当事人袁晓惠自己都不敢说出真相,只是局外人的范丽丽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她不是不能成为有利的证人,但不会是现在。
秦悦一时语塞,没什么好的想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宋景宁重新躺下,秦悦凑近了一些让宋景宁靠在他怀里,认真看着宋景宁的手语。
“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测,我们现在缺乏的是韩鹏的信息,如果我们能掌握韩鹏的背景信息,甚至一些不利于他证据,也许袁晓惠就会配合我们合盘说出她要离婚的真正原因。这样我们才能对症下药,帮她顺利离婚,否则,对我们维正所也没有好处。”
宋景宁想到这顿了顿:“或者还有更大的隐情也说不定,看她还会不会来吧,也许不会了,她很害怕。”
秦悦握着宋景宁冰凉的指尖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那个韩鹏是明宇集团庄杰的助理?想了解他倒也不是什么难题。”
自家律所不就是明宇集团的法律顾问吗?秦悦拿过床头的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是个雍容沉静的女声:“儿子啊,怎么想起来给妈妈打电话了。”
“我给我亲爱的妈妈打个电话还需要理由吗?想你了啊。”秦悦油嘴滑舌的哄着戴雯。
“你个小没良心的,说吧,想要多少钱?”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没有比戴雯这个当妈的更了解,从小只要秦悦成绩好,一切好说,要星星不给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