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换个男护士行不行?是我们考虑不周了。”董院长陪笑道。
董院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秦晏和医院日常事务折腾得说了句胡话,ICU主任和三个护士满头黑线,主任在董院长身后拽了拽他的袖子,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您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啊?”董院长懵懵地回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果然,话音刚落秦晏瞬间炸了锅:“什么?男护士,不行,绝对不行。我看哪个男的敢碰周子御那个地方,我就先把他那东西剁了。我开的医院,如果连自己爱人的尊严都维护不了,那还不如明天就关门算了。”
“好好好,这不是什么大事。”董院长把田林从玻璃墙上扣下来推到秦晏身边按住他自己老板,回头问IUC主任:“周律身体情况怎么样?”
“情况稳定,但术后不到12小时,您自己决定吧,感染了可别要我的脑袋。”ICU主任眨巴着眼睛抬头望天,简直生无可恋。
董院长眼一闭心一横,对ICU主任说:“你亲自帮小秦总换无菌服,做好消毒。周律情况稳定的话,让小秦总一天两次给他做护理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总要有人做的,不然周律还没从ICU出来,我就得进去躺着了。”
秦晏换好了无菌服,做好消毒,终于如愿以偿,他跟着董院长进了ICU,周子御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身上插了好多管子,还没有撤掉呼吸机。秦晏还算理智,不敢碰他,只是站在床边定定地看,满眼心疼,眼眶都红了。
“小秦总,要尽快啊。”董院长催促着,他亲自拿着弯盘,里面是碘伏棉球,还特意拉上了围帘。
秦晏知道董院长已经为他做出了让步,也不想太过分,虚心地说:“好,您告诉我怎么做。”
董院长把周子御身上的被子掀开露出大腿以上腰部以下的部位。周子御手术后本就没穿衣服,秦晏看着他那么高傲自信的人,生病昏迷的时候也要毫无尊严地像动物一样将自己暴露给陌生人看,他心里就疼得喘不过气。
“没事的,子御,董院长是你的医生,你别介意。我亲自给你护理,不让别人碰你。”秦晏一边安慰着昏迷不醒的周子御,一边按照董院长的指导认真地给周子御做着擦拭护理,虽然他从没有伺候过人,但因为是自己爱人,竟做得不比护士差。
董院长没想到秦晏为人虽然霸道了点,但对周子御是真心爱护,这份感情,倒也实在难得,他点了点头,欣慰道:“不错,小秦总做的很好,以后每天两次的护理就你来做,周律恢复意识后尿管就可以拔掉了,你不用过于担心。”
秦晏脱下手套,给周子御盖好被子,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轻声问:“院长,子御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平稳的话,48小时内应该可以醒过来,小秦总,我们尽快出去吧。”董院长深知多待一分钟,周子御就多一分感染的风险。
秦晏没有坚持,听话地跟着董院长走出了ICU,候在门口的ICU主任立刻过来帮着他脱无菌服。
ICU主任比秦晏矮了一个头,秦晏居高临下地看他,带着一种自己男人被人污了清白的愤怒和不甘。ICU主任一后背冷汗,头都不敢抬,伺候完老板更衣,低眉顺眼地走了。
中午十二点,秦悦和宋景宁带着静姐给做好的饭菜来看秦晏。虽然都知道秦晏是不缺人伺候的主儿,但他把周子御和宋景宁视为真正的家人,家人送来的,自然是与别人的不同。哪怕只是清淡营养的四菜一汤,秦晏都愿意多吃上两口。
秦悦和宋景宁先去ICU隔着玻璃探望了周子御,宋景宁看见哥哥虚弱昏迷的样子难免伤怀,好在秦悦一直陪着他,倒也支撑得住。
只一夜,秦晏就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宋景宁担心他吃不下饭,亲自给他布菜。看他食欲还可以才稍稍放了心,用手语问:“阿晏,院长有没有说师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秦晏知道周子御最放心不下宋景宁,他就学着周子御的样子,在宋景宁的额发上揉了揉:“48小时内应该能醒,醒过来以后就是积极治疗,恢复,你哥状态挺稳定的,别担心。”
宋景宁松了口气,秦悦没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给秦晏盛了一碗海参小米粥。
秦晏接过小米粥,喝了一口,冷不防地说:“阿宁,等子御醒过来,我想跟他结婚。”
宋景宁笑了笑,用手语说:“好事啊,不过看师哥这个身体情况,婚礼估计要年末了吧。”
秦晏说:“婚礼不急,先把证领了。”
“在病房就把证领了?”秦悦问。
秦晏将海参小米粥仰头喝光,才说:“对,领了证我就安心了,他周子御就算是死了,也得是我秦家的鬼。我也算想开了,他这关过去了什么都好说,要是过不去,拜托你俩给我和姓周的买一块墓地,埋一块儿就行。估计不等他过了奈何桥,我就找他去了。”
宋景宁抬起手一巴掌拍在秦晏后背上,他下了力气,震着秦晏的胸腔嘭的一声闷响,然后瞪视着他用手语说:“再敢胡说八道,我抽你耳光,你信不信?”
秦晏指着自己的脸,头一次跟宋景宁摆脸色:“你抽,你现在就抽,子御晕厥之前我还在跟他吵架,我都想抽我自己,你抽吧,我谢谢你,受累了。”
秦悦赶忙过去把宋景宁抱在怀里哄着,笑着对秦晏说:“晏哥,我支持你,等民政局的人来了,我跟阿宁也把证领了,省得让人家公务人员跑两趟,这不是浪费资源么。”
宋景宁在气头上,一把推开秦悦,面无表情地用手语说:“谁跟你领证?我都不记得你是谁。”
“嫌我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晏哥是咱嫂子,怎么是外人呢。”秦悦贱兮兮地又把宋景宁拽回到怀里抱着,然后冲秦晏说:“晏哥你别跟阿宁生气,他吃醋了,现在阿宁就是太爱我了,见不得我帮别人说话。”
宋景宁吃了不会说话的亏,手又被秦悦故意按着不让动,索性松了力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秦悦怀里不动了,像是一种默许。
宋景宁和秦悦走后就下起了雨,雨不大却也不停,一直下到后半夜,秦晏本来是睡不着的,可这雨声好像是专门给他催眠的,他还是扛不住困倦,睡了过去。
周子御术后昏迷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凌晨四点的时候醒了过来,赶巧雨过天晴,云开见月。秦晏听到消息立刻跑过去的时候,周子御已经恢复了自主呼吸,正在拔出气道管。
秦晏隔着玻璃窗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根二十多厘米长的管子,拔掉之后,周子御咳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秦晏攥着的拳头都在微微发抖,指甲掐进了手心里也不知道疼。
董院长给周子御戴好了呼吸面罩,确认了各项指标稳定,才允许秦晏进来看他。
“小秦总,周律刚醒过来还非常虚弱,你最多陪他十五分钟,别让他太累了。”董院长提醒了一句就走了。
周子御失血过多,身体里的血液基本已经换了一遍,他极度虚弱,连眨眼都是缓慢的。
看到秦晏,隔着氧气面罩,他极力地想对他笑一笑,他还想去摸一摸秦晏扎手的头发,但怎么努力也没把手抬起来。
秦晏明白他的意思,抬起周子御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带着他摸了摸,魅惑的烟嗓轻声问:“扎手吗?解压吗?”
氧气面罩随着周子御微弱的呼吸时而透明,时而变白,他说不出话,只能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周大律师,我这‘刺儿头’算栽你手里了,不过我也不能让你太舒坦,看到这个没?”秦晏把一张A4纸举到周子御眼前晃了晃。
没戴眼镜,周子御眯着眼睛好半天才看明白那是民政局的结婚登记表,而且秦晏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呵€€”周子御轻轻笑了下。
秦晏探头在他因为高烧而滚烫的额头上亲了亲,把周子御惯用的那支万宝龙钢笔放到他手里:“笑什么?今天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你也没辙,谁让你动不了呢。签个名,咱俩就合法了,以后你的财产也都是我的,休想给你那宝贝弟弟一分钱。就你有钱吗?你那点钱能跟我比?以后我养宁宁一辈子,轮不到你瞎操心。”
周子御闭上眼睛攒了攒力气,自己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秦晏眼眶发热,含着眼泪将结婚登记表垫在手里配合着周子御。
周子御写下的每一个比划都是歪斜的,但他的每一笔都很坚定认真,等签完了名字,周子御力气用尽,钢笔脱手掉在了地上,人又昏睡了过去。
秦晏再也坚持不住,抱着那张结婚登记表,伏在周子御病床边,终于痛哭失声。
第72章 完结章
“阿宁……阿宁?你回来好不好……别离开我,求你,求你别死……”
宋景宁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秦悦说梦话了。最严重的时候,秦悦会半夜大叫着惊醒,然后情绪极为焦虑地往床的另一边摸,直到摸到了宋景宁温热的身体,再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他才能长长地喘口气。
宋景宁一向睡眠轻,轻微的响动他都能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所以哪怕秦悦只是在梦中呢喃几句,他也是知道的。而三年前,秦悦并没有梦魇的困扰。
经过八次的催眠治疗,宋景宁已经恢复了记忆,但他并没有告诉秦悦,只是没有再提回临江的事情。
秦悦偶尔会在两人饭后牵手散步的时候给他讲一些以前的事情。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秦悦都像印在脑子里一样清晰深刻。会坦白他们不那么体面的开始,他道歉也挽留,但始终让宋景宁自己做出选择,从来没有因为失忆就欺骗他。
每当这个时候,宋景宁都会用手语告诉秦悦:“我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我只认现在的你。”
六月的宁海,天气已经像蒸笼一样闷热,晚上两个大男人抱着睡在一起已经很热了,而且秦悦怕体弱的宋景宁着凉,不敢开着空调入睡。两个人早上醒来,都是一身汗。
他们一起洗澡,在浴室里缠绵,秦悦便能暂时忘记夜夜噩梦中不断重现的蚀骨之痛。
宋景宁也会尽量配合他,由着秦悦折腾自己,因为他想补偿秦悦那三年独自承受的痛苦,往往到最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哪怕是这样,也无法抵消那三年给秦悦带来的严重后遗症。
每天早上秦悦上班之前,都要把宋景宁压在玄关的墙壁上亲了又亲,抱了又抱,故意把他的脸上和脖子上甚至胳膊上嘬得都是红红的小草莓,让他不好意思出门才能稍稍放心去上班。
这天早上,宋景宁站在玄关给秦悦打领带,看着穿衣镜里一身草莓点点的自己,他用手语对秦悦说:“耽误你十分钟可以吗?”
“好,我不去了,走,我们回屋折腾去。”秦悦急切地把刚打好的领带扯松,拉着宋景宁就要回卧室。
宋景宁无可奈何地笑,他拉住秦悦的手,让他坐到沙发上,用手语说:“秦悦,我打算让赵珂回宁海工作。”
秦悦一听就炸了,提高音量说道:“那怎么行,你要一个人回临江?我怎么办……”他话没说完,就肩膀一松,整个人颓丧地堆坐在沙发里。
秦悦做了个深呼吸,收敛了情绪,低落地说:“阿宁,我说过以后什么事都依你,你要回去,我就去临江陪你,每天八个小时车程,我能坚持。”
宋景宁帮秦悦将领带重新系好,抿着嘴笑笑,然后用手语说:“维正与丽景商贸的法律服务合同七月份到期,我与阿晏商量过了,不会再续签。所以,我不打算回临江了,我决定留在宁海。”
秦悦骤然抬头看向宋景宁,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景宁主动靠近他,在他的唇角印上了轻轻一吻。
“咳……”宋景宁轻咳了一声,然后很刻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脸颊微红地看向了秦悦。
“怎么了,宝贝,手疼吗?是不是刚才在浴室被我弄伤了啊?我看看。”秦悦把宋景宁的左手拿到眼前,翻过来调过去地看,可宋景宁修长的手指莹白完美得像玉,连破皮的地方都没。
宋景宁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用手语说:“没事,你上班去吧。”
“哦,好,在家里乖乖等我啊。”秦悦听话地出了门。
宋景宁看着关闭的电梯门,有些落寞地转身回到屋内,他站在通顶的落地窗前目送着秦悦的保时捷开出了锦粼苑的大门。
他将左手抬起来在眼前晃晃,明媚的阳光从指缝漏下来,晃得宋景宁眼睛有些酸疼,心里暗道:“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你总要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吧,我又没要十克拉。”
过了早高峰,业主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小气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锦粼苑的保安偷闲,站在门岗下点烟。
打火机的火苗刚刚凑到烟头,呼地一下就灭了,就见一辆保时捷风驰电掣地开过门岗,进了小区。
保安把烟从嘴里拽出来,冲着秦悦的车大声喊道:“哎?秦律师,小区里减速慢行啊,喂……”
“刺啦€€€€”几乎是同时,秦悦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他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跳下车,锁门,迈开长腿就往家里跑。
秦悦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大骂自己:秦悦你简直是个大傻瓜,为什么没有看懂阿宁的意思,他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永远留下的理由。
保安室里的人都从窗户探出脑袋看热闹,眼见着秦悦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子。
“嘀嘀嘀€€€€”智能锁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宋景宁正在洗菜、泡豆子,打算中午给秦悦送个爱心午餐,省得他每天晚上回来都一脸哀怨地念叨三明治和咖啡没有手擀面好吃,又不如冰镇绿豆汤解暑。
他怎么又回来了?落下东西了吗?宋景宁从厨房里出来,就见秦悦一阵风似的直接跑进了卧室。宋景宁也跟着有些紧张,他抽出纸巾擦干净手,微蹙着眉跟着秦悦往卧室走。
还没到门口,秦悦就转身出来了,急急忙忙地拉着宋景宁的手,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单膝跪在宋景宁身前。
宋景宁没多想,用纸巾给他擦去头上的汗水,刚要抬手用手语问这是怎么了,就被秦悦一把将手腕握住按回身侧。
秦悦终于把气息平复了下来,他拿出一个深蓝色丝绒小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男士窄版铂金戒指。
一颗小巧精致的钻石在太阳光下闪着清透灵动的光泽,这枚戒指已经在盒子里静静地等待了三年。现在,他的主人终于回来了。而另一枚,一直戴在秦悦手上,一刻都没有摘下过。
宋景宁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不动声色地轻叹了口气,心里的一颗石头算是落了地,眼底泪光潋滟,眼眶泛红地看向秦悦。
秦悦也不比他轻松到哪里去,别看平时贱兮兮地总是调戏宋景宁,到了求婚的时候,说话声音都发抖:“阿宁,周律是你的哥哥,他大病初愈,现在才刚能下床走路,我本来想着等他身体再好一些,就带着我父母去提亲的。虽然很土,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你,要给你最大的尊重。可现在我不能再等了……”
说到这,秦悦那张英俊硬朗的脸已经红得像个番茄,他喉咙滚动,将戒指举到宋景宁面前,紧张得手都在微微发抖,他神情极为虔诚,语气温柔地问:“宋景宁,你愿意嫁给我吗?”
宋景宁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那枚钻戒上,他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外面的阳光更加灿烂明媚,秦悦将宋景宁拥进怀里,他知道,此生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