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渊明知故问:“怎么还没喝酒脸就红了?”
苏阳瞪起眼睛,狠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吻就落了下来。
熟悉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潮热呼吸痴缠在一起。这次没有那么强势了,温润舌尖轻轻吮过唇瓣。让人浑身酥麻难耐,意志力节节溃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擦枪走火的瞬间,热吻戛然而止,令深陷意乱情迷中的苏阳措手不及,眼尾绯红着,语气却明显透着不满,“怎么了?”
下一秒眼前一黑,是余渊掀起被子罩住了他,继而隔着被子箍住他,“别生气,再等等,我担心你会害怕。”
“那你蒙着我干嘛?”苏阳在被子里挣扎了下,无果,更生气了,“好闷!喘不过气!”
“这样好一点没有?”余渊不断帮他调整姿势,却仍然抱着,“我怕看着你会控制不住自己。”
苏阳气结,又是这一套歪理邪说,那你为什么不蒙住自己?
随着新鲜空气涌入,人逐渐冷静下来,他背过身问:“为什么说我会害怕?”
“很难受吗?”余渊的声音微妙地变了,“要不我帮你?”
都是成年人,又在耿乐身边听多了这种话题,帮什么苏阳秒懂,刚才还直白地问人怎么了,这会儿理智回归后就很羞耻,“松手,还要抱到什么时候。我要起来画速写了。”
现在哪有心思画速写,托词过于拙劣,余渊不戳破他,顺着他的心意松了手。
两人从卧室挪到书房,斜对面各占一半书桌。
苏阳心猿意马地潦草画了一副,发现很多细节没法还原,抬头别扭着问:“能给我发下午拍的那些照片吗?每一张都要。”
余渊戴了眼镜,正专心帮他修旧手机,那些苏阳叫不上名字的工具,还是一小时前MAX现买的。他头也不抬,很随意地把手边自己的手机推过去,“没密码,你自己弄。”
苏阳‘哦’了声,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开始操作。
酒店信号一如既往地卡顿,九张图都有些费劲,只好耐心等着。恰好余渊手机上有条新信息跳了出来,可能设了免打扰,没有任何提示音,苏阳正盯着屏幕想不看到发件人都难,是徐慎之发了张图片。
他克制住好奇心,强迫自己挪开注意力,可第二张第三张,不断有图片接收成功。
心乱成麻,分不清是嫉妒还是猜忌,或者因为那些不好的遭遇对这个人本身就带着防备,强烈的第六感令他觉得这些照片与自己有关。
苏阳偷偷看了眼余渊,又不动声色垂眸,喉结滑动紧张地空吞了下,指尖点开———满屏不堪入目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他’。
眩晕中没有迟疑太久,他屏息颤抖着手逐一删除。
第58章
麦卡伦到最后也没喝成, 原本美好夜晚潦草收场,两人各自回卧室。
苏阳辗转反侧至后半夜勉强入睡。即便睡着,乱七八糟的梦就没断过。大汗淋漓间醒来,抓起手机, 才过去两小时。见没有新信息, 没有未接来电, 松了口气又躺回去,心神不宁地睁眼到天亮。
吃早餐时,余渊看出他的倦态,关切问:“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苏阳不敢与他对视,不自然地垂眸应了句:“可能没睡好, 有点累。”
“别喝咖啡了,吃完早餐回去再睡会儿。”余渊很贴心地替他挪开黑咖啡,换了杯果蔬汁,“今天在酒店休息好了。”
苏阳正好没心情外出,沉默着点点头。
回到房间, 苏阳躺回床上,余渊在斜对面的书房办公, 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有关门。
有翻动文件和打电话的说话声时不时传来, 反倒令苏阳安心, 也更助眠。
一觉睡醒, 遮光帘紧闭, 手机因为被他整夜不停点亮,没电自动关机了。
苏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分不清这会儿是白天还是晚上。大脑得到充分休息后, 心态也跟着安稳下来。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一直被没发生的事影响, 如今删都删了,也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横竖那人不是他,总有办法证明。
对面书房安静,只有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以及一些压低声音的单音节字眼传出来,如果不仔细听,很难察觉。
苏阳给手机插上电源,披了件宽松的毛衣开衫,轻手轻脚走过去。
书房里没有开灯,同样窗帘紧闭,满室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微弱光线。
苏阳没戴眼镜,看不太清电脑屏幕,他自然地俯下身,从余渊背后环抱着他脖子,语气亲昵地问:“几点了?”
余渊背部明显僵了下,稍纵即逝很快恢复,回答:“四点刚过。”他不动声色关掉摄像头,用地道的发音说了句:“Have a coffe break.”拿出耳朵里的蓝牙耳机。
他正在进行一场算不上太正式的视频会议。
嘉平集团每年有捐赠奖学金的固定支出,也有几所合作院校。当地受资校方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知道他最近在伦敦,本来想约当面谈,未果。后改为视频形式,在线上就今年的捐赠金额做一个简单会晤。
除了校方三人,还有国内分管这方面事务的副总和专员,以及秘书。如果非要说是非正式,恐怕也只有余渊这边因为怕打扰苏阳睡觉,压着声音说话,其他人都西装革履挺正式的……
“你在视频会议?”苏阳意识到不对,警觉地抽手。却被余渊反手紧紧捉住,“现在撤回手也于事无补,晚了,都看到了。”
苏阳微眯了下眼,虽然视野依然有点模糊,但能辨认出屏幕上是他熟悉的办公软件界面,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没拍到我脸吧?”
“你说呢?”
他俯下身与余渊坐姿高度差不多,拍不到就怪了。
苏阳绝望地脸埋进余渊颈侧,恃宠而骄地瞒怨他:“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带着耳机,没听到你的脚步声。被拍也无妨,他们不敢说什么。”余渊笑着安慰他,“怎么睡一觉心情就变好这么多?”
这下轮到苏阳动作一僵,反驳他:“我睡之前有心情不好吗?”
余渊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何止不好,我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
“我是这么爱生气的人吗?还是说你真做了什么事?”苏阳心头凝滞,作势就要起身离开,被余渊一拽,半推半就坐到了他腿上。
余渊抱着苏阳,“你不是这么爱生气的人,其实是我的问题,我自己心虚,有事瞒了你,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苏阳连呼吸都变轻了,“瞒了我什么事?”
余渊下巴垫上苏阳的肩膀,如实坦白道:“前天晚上……”他顿了顿,很机智地选择了连名道姓,“徐慎之给我打过电话,说要送东西来,我让他联系阿忠了。”
苏阳庆幸此刻自己背着身,而不会被看到煞白的脸和慌乱的表情,又急切地压低声音问:“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一件瓷器,还在阿忠房间。怕影响你心情,没拿过来。我跟他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也不会再见他。”
苏阳听出余渊话里的小心翼翼,又动容于他的坦诚。从时间线来看,大致摸清了事情脉络。他缓慢吁出憋着的吐息,“那他有说什么吗?”
余渊摇摇头,苏阳被他蹭得脖颈间痒痒的,心也跟着柔了几分。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纠结着要不要和盘托出昨晚照片的事。可自己没有任何能实质证据,仅有的只能是感情牌。
焦灼间错失机会,房门被人重重拍响,急切而又冒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回来了。
本来就羞于启齿,有个随时打岔的小东西在,连个清净说话的机会都没。直到第二天清晨,苏阳离开酒店也没坦白成。
费尔南私人分享会,在当地设计院校的大阶梯教室举办,距离市区半个多小时车程。Max送他到校舍外,苏阳谢绝了他陪同顺便翻译的好意。
参会人员基本上是该学院的在读学生,或是历届杰出校友。现场亚洲面孔不多见,耿乐还因为喝多了不舒服缺席。苏阳这个编外人员,特意选了最后排角落的位置坐。
虽然很多专业术语他听不懂,但不妨碍结合PPT理解,而且他提前开了手机录音功能,方便日后复盘学习,也算是一种纪念。
交流分享会接近尾声,进入到现场提问、拍合照环节。苏阳合拢笔记本,想收拾东西提前离开,余光中一抹黑影,左侧有人落座。鼻尖瞬间涌入一丝木质花香,像雨水打湿后连着泥土的青苔。
“听得懂吗,要不要给你翻译?你这种学历的人出现在这里,不觉得很丢脸吗?”
傲慢无礼的语气,冷嘲热讽的音调,每一次字都在说着不屑。苏阳不用转过脸就知道是谁了,无视耳边的话,整理东西的动作加快,站起身饶过他从后门出了教室。
徐慎之跟着苏阳出来,“我这有些你的照片,要看看吗?”
圣诞假期学校里学生很少,走廊上很空。
苏阳脚下一滞,半侧过身,轻轻扫了眼,距离上次见面一个月有余,眼前这人瘦脱了相,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你离开我哥,越远越好。”徐慎之从口袋拿出一个白色信封,走过来塞进苏阳手中,“虽然买这些照片费了我不少心思,但一想到你看它们时会是什么表情,就觉得值了。”
已经看过一次,苏阳这会儿就淡定多了,反正那人不是他,慢条斯理从信封中拿出叠照片,指腹一捻逐张翻过,看到最后张嘴角甚至挂了笑意,“美感谈不上,胜在够清晰。”清晰到不仅拍仔细了五官长相,更拍出了身上私人印记。
昨晚因为太紧张,根本没时间细看。照片上的‘他’大腿处有颗深灰色的痣,而自己也有颗类似的,不巧的是,自己长在腰窝处。
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不仅没有惊恐万分,连一丝波动都没。徐慎之绷不住了,脸上又呈现出那种扭曲的偏执,“你笑什么!怎么会有人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你根本不配出现在我哥身边。”
苏阳嘴角的笑意无声地漾开来,“别费心了,我配不配轮不到你评价。”
徐慎之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失控地揪住苏阳衣领,“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把这些照片送到我哥手里。”
苏阳哼笑出声,故意质问他:“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么?结果呢,他信了吗?”
徐慎之快疯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奋力瞪起,与枯槁面容形成荒诞对比,声嘶力竭地吼:“别笑了!再笑,我撕烂你的嘴!”
阶梯教室里不断有人退场出来,是交流会结束了,路过的人纷纷被走廊上,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亚洲面孔吸引住好奇心。
苏阳笑容敛住,倒不是怕丢脸。
徐慎之刚想说换个地方谈条件,只要他开口什么条件都行,但还未来得及松手,便被拨开人群走来的余渊一把钳制住手腕。
他愤恨地转过头,瞬间脸色惨白。
余渊脸上阴沉可怖,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松手。”
不断涌出的参会人员,还有组织控场的工作人员,都往这边看。
徐慎之梦游般地松了手,余渊终于肯看他一眼了,他等了这么久,期盼了这么久。可除了对他说松手时的那一眼,余渊便没再将任何视线聚焦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失魂落魄,被四散开的人群挤到一边。
余渊揽过苏阳肩膀的那一瞬,表情和语气都柔和下来,“没事吧?”又帮他展平被捏皱的衣领,“刚好路过,发你信息没回,想着你可能还没结束,就进来看看。”
苏阳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没事,先回去再跟你说。”
被助理和校方人员簇拥着走出来的费尔南,一眼认出余渊,跟他打招呼,“嗨,余。校方高层几番邀请,你都说行程忙,难道是专程为我而来?你刚才坐在哪?”
在苏阳震惊的眼神中,余渊轻笑了下,凑近他耳边,“我不知道你是来听他的讲座,那天视频会议人员之一。”继而朝费尔南抬起牵在一起的手,“我不是为你而来,我是来接他的。”
第59章
下午三点光景, 稀薄阳光斜射进走廊,他们旁若无人地牵手离开。如果没有眼下这件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心情,就这么在校园逛逛也不错。
两人很有默契,都没说话, 直到上了车, 余渊降下隔开驾驶室的挡板。他没有急切地直接问, 安静等着苏阳准备好了自己说。
牵着的手没有分开,苏阳自然地侧靠进余渊颈窝,“突然有点累。”
虽然有了底牌,没昨晚那么心虚了,但话到嘴边他依然犹豫不决。区别于之前对耿乐的坦白, 眼下明明是更亲密更信赖的关系,反倒变得处处小心翼翼。他终于能体会,什么叫越珍重,越谨小慎微。
余渊调整暖气出风口,而后说:“那休息会儿, 到了叫你。”
训练有素的Max开车很稳,车厢内静谧。苏阳闭上眼睛,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淡淡沉香尾调, 心绪也跟着逐渐安稳下来。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 苏阳想了很多, 他不敢预想好的结局, 从小到大都习惯于将一切期望降到最低,因为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他做好最坏打算,这样无论什么结果都会是更好的结果, 也就更容易接受。
半梦半醒间,轿车缓停在酒店正门前, 苏阳被余渊柔声唤醒。
门童主动上前为他们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