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便被打横抱了起来,“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迫切心急。”
苏阳俯在余渊的颈窝里,藏住羞愧间的惊慌失措,而眼眸里是逐渐浓烈的情/欲。
情/潮褪去,窗外仍旧是雨雾迷蒙,但这会儿却没那么令人心烦了,两人抱着在床上闲聊。算算从心意相通至今才短短几个月时间,竟有种过了很多年的错觉,各方面的磨合和包容,包括床事上。
距离儿子到达现场还有一小时,足以见得余渊的退让和迁就。
“出发前说的战国青铜拍到了吗?”也就是各方面都满意了心情好,苏阳才会想起来问这些。他实在无法感同身受,收藏所能带来的满足和乐趣。
头顶上方,余渊轻轻“嗯”了声,“最后一件。”
“什么最后一件?”
“字面意思,统统收归进博物馆,以后也不再关心拍卖交易信息。”
苏阳在他怀里半转过身,单肘托着下巴,“我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如此热衷收藏。”
“你觉得呢?”
苏阳随意想了想,闲聊而已,想到什么便直说了,“最初是为了升值吗?财富积累什么的。”
余渊清浅地笑了下,“稀有藏品的确能带来不菲的经济回报。它们在大多数人眼中,只是一个物件,或者说一串货币数字。但我所看到的,是数百年前,它们作为寻常用品出现在日常生活中,几经易主存世至今,无数个过去交叉重叠,让现代人接近最真实的过去。”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认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总会经离繁华和衰败,唯有文化历久弥新,纯粹斑斓。我也不是它们的所有者,而是守护者,在动荡的年岁中守护它们,让过去有将来,流传才是收藏的真正意义。”
苏阳终于有点理解眼前的人了,也为他说这段话时的从容和笃定深深着迷,“是我肤浅了,要不要代表我们人类谢谢你。”
坚毅的眸光褪去,换上柔情,余渊款款道:“没有你说得那么伟大。我也是自私的。”
苏阳问:“此话又怎讲?”
余渊抬手轻轻勾勒他的下颚线条,“因为有了觉得更有意义的生活。”
苏阳明知故问:“什么样的生活更有意义?”
“不想再浪费时间出差工作,天天在家守着你,顺便跟儿子改善一下关系,怎么样?”
苏阳拉住他的手,只觉得匪夷所思:“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余渊顺势跟苏阳十指交扣,“海外业务已经整理妥当,国内的工作也慢慢交接交给职业经理人,等博物馆落成以后,你想继续工作,还是留学换个环境生活都可以。”
苏阳在动容中久久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抽回手,“等我一下,有个礼物很早前准备的,我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
“哦?是什么?”余渊靠坐起身,被子滑落至腰间,露出完美薄肌。
苏阳从衣柜里翻出藏起的小盒子,献宝似地托举至他眼前,啪得打开盒子,“要不要单膝下跪啊?”
余渊温柔地笑,故意逗他,“那要取决于你想干什么了。”
苏阳才不上当,也不惯他,“我想求婚,你就说你嫁不嫁吧。但我劝你务实一点,你现在马上面临失业,以后估计再难找到比我更好的了。还考虑呢,不答应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说着作势就要拿走。下一秒便连盒子带人被拖入怀中,戒指取出盒子丢在一边,宽大的手掌伸出,“还不帮我带上。”
苏阳忍着笑照做,听到余渊说:“怎么这么巧,我也有礼物送你。”
苏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余渊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个一模一样的盒子,“被你抢先一步。”
盒子打开,一圈黑钻被三圈白钻环绕着,正是那枚心仪却被价格劝退的——命运齿轮,在阴天下午五点的自然光下闪耀璀璨。是一时兴起,更是蓄谋已久。
第79章
【“还能再见到你吗?”
“也许吧。”
“那再见时我认不出你怎么办?”
那光灰暗下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
银狐衔出一枚灵珠,抛入光中,“它会替我们记住。”
光团闪动,“这是什么?”
“是‘念’。”】
苏阳站在全身镜前, 白衬衫外是一件纯黑枪驳领无尾礼服。礼服敞开着, 露出缎面西裤腰封, 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他的目光并未聚焦在镜中,思绪仍沉浸在清晨那段梦境里,手上第二次拆掉领带重新系,眉宇间逐渐泛上褶皱。
“发什么呆?”一双手自他身后环绕至胸前,接过他手中领带, “仔细看着。”
苏阳回过神,双手轻轻覆在余渊的手背上,没头没尾地问:“儿子名字想好了吗?”
这段时间,小白在余渊的悉心调教下,已经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状态, 是时候融入人群,取个正式的名字便迫在眉睫。
余渊低低“嗯”一声, 熟练打好一个完美的温莎结, “是不是很简单, 学会没有?”
学不会一点儿, 苏阳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他半仰半侧过脸,跟身后余渊接了个浅尝辄止的早安吻,“取了什么, 我听听。”
“在书桌上,等着, 我去拿。”余渊从全身镜前走开。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苏阳对镜慢慢系好礼服纽扣,接过余渊递来的蜡笺,浅米色细腻纸面上,清雅瘦金体顿挫分明,是与他梦中不谋而合的‘念’,“余苏念,好听。”
“被你读出来更好听。”余渊捏着他的下巴,加深早安吻,直到被耿乐催促的电话打断。
度假村项目在多方努力下迅速推进,得到区政府大力支持,今日动土奠基仪式,饶是耿乐这个没正行的都格外紧张。
余渊开车将他送到仪式会场外,苏阳解开安全带,“跟我一起进去,还是……”
自从卸任公司职务,余渊便淡出公众视野,他不想在苏阳的重要时刻缺席,更不愿媒体的镜头偏移主题。他伸手帮苏阳正了正领带,“你先进去,我四处逛逛再来。”
仪式由孙总方全权操办,会场设在项目指挥部外的空地上。区领导、官媒记者、平台自媒体、各方投资人,更有前来观摩的设计同行。乌泱泱的人头,将扎着金色蝴蝶结的高背椅占满。
各方领导轮番讲话,过程冗长乏味,苏阳脸都有些笑僵了,跟身旁耿乐说小话,“下次这种仪式我不参加。”
“你以为我愿意。”耿乐对着斜前方的官媒镜头,露出职业假笑,顺便不忘提醒合伙人,“有镜头,别拉着脸,看在我们投进去的,所有身家的份上。”
仪式按照流程走完,终于熬到设计师采访环节。
随着围上来的媒体人和同行越来越多,问题也越来越刁钻专业。作为实际意义上的主设计师,苏阳适时在耿乐接不上话的时候帮忙圆场。他总能游刃有余地顺着话题,说出独到见解,举手投足得体从容。
一个外表足够倜傥的成年男性,在自己熟知的领域款款道来,魅力值会在视觉感官下放大数倍。
人群中不断发出赞赏声,更有挤不进前排的年轻设计师抑或小助理,不断窃窃私语。
“苏设太帅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单身。”
“又帅又会赚钱,肯定早被人下手了。没看他拿话筒的手上带着戒指吗。”
“那可不一定,这种花哨的款式一看就不是婚戒什么的。再说了,干这行的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也对,有道理。结束去要私人微信,不知道会不会给哦。”
采访接近尾声,苏阳后退半步,将话语权交还给耿乐。西裤里的手机明显震动两下,他在一旁正大光明开小差,拿出来看。
是余渊发的,【看来要给你戒指换个款式才行】
苏阳不解,回了个问号过去,又输入:【你在哪?】
【左边。】
余渊带着墨镜,下巴埋进立起的风衣领中,难怪现场有多平台媒体记者,也没被认出来。
苏阳抬起头,视线越过人群,一眼在人群中锁定他,表情瞬间亮了,绽开明媚笑颜。
有眼尖的媒体人举起镜头,拍下他今日唯一脸带笑容的照片。
采访很快被耐心告罄的苏阳叫停,连耿乐都察觉到了他的急切。
人群四散开,有负责控场的孙总方高管前来邀请他们参加团建午餐,被苏阳委婉拒绝。
高管面露难色,正要继续游说他,被苏阳抢先一步,“孙总那边我会交代,抱歉。”
话音刚落他便抬脚离开。
耿乐对参不参加饭局,反倒没苏阳那么排斥。这会儿顺着苏阳的视线,才看到一个熟悉身影,立刻了然,难怪这么急着要走。
余渊有意先两步走在苏阳前面,与他拉开距离。没成想,很快被苏阳赶上,并肆无忌惮地勾他的手,跟他十指交扣。
触碰在一起的戒指,在阳光中反射出万千光晕,并非匹配的一对,却在此刻因为带戒指的人,而天造地设的般配。
衣领下余渊无声地弯起唇角,“不怕被人拍到啊?”
苏阳温柔地看着他,目光比阳光更灼灼,“比起不喜欢被人讨论私生活,更怕你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影响心情。”
笑意更深地扩大,像冬籽在春雨中润物细无声地冒芽,余渊捏了捏他的手:“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对白过于耳熟,只是问和答的人换了位置。
苏阳抿着唇笑,“你当然……不是。”
*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傍晚,苏阳正在书房打一通令人头痛的工作电话。
难缠甲方总能时不时灵光乍现新见解。看在大额设计费的份上,他在心里默默倒计时,一分钟,顶多六十秒,不然就怼回去,现在他有足以挑选甲方的底气。
苏阳戴着蓝牙耳机,走出书房,从水吧冰箱里抽出瓶白桃味气泡水。充盈的二氧化碳在入口那一瞬噼啪作响,仍压不住深深无力感。
在不绝于耳的强势输出中,他沿旋梯缓步而下。五点多的夕阳,自高大天井斜射进室内,在他脚前铺出一片橙黄,视野跟着由冷白转换成暖光。
是这一刻的暖阳给这通电话续了时,在走完所有台阶前,苏阳终于说服甲方止住喋喋不休。
他挂了电话,还没走到客厅落地窗前,就看儿子踩着拿掉辅助轮的自行车,从回廊冲向未盛开的花墙,在撞上的前一秒,被余渊连人带车捞了起来。
“余苏念!”
自从有了正式意义上的名字,小白十分清楚被连名带姓叫的时候,大部分情况处在挨揍边缘。认错道歉的话立刻脱口而出:“对不起,父亲。我错了。”
余渊丢下自行车,把儿子拎到墙脚下站好,蹲下身问:“错哪了?”
小白站着也没有余渊蹲着高,低声回答:“不应该偷偷拿掉两个小轮子。”
“那你为什么要偷偷拿掉?”
“叭叭很厉害,小时候一天就学会了骑自行车。我是笨小孩,骑了一星期还学不会,我会让他失望的。”小白垂下眼眸,伤心的眼泪随之滚落。
苏阳刚想走近安慰儿子,告诉他学不会也不是笨小孩,更没有人失望,便看到余渊揉了揉儿子的头,“你不需要很厉害,我们也爱你。”而后顿了顿,“不会骑自行车也没关系,你跑得很快,以后长大也可以学开汽车。”
小白一点也没有被安抚到,在他心里会骑自行车才是第一重要的,他闪烁着泪光,“可是我就想学骑自行车。”
余渊深深叹了口气,“好吧,对不起。是父亲拖累了你。”
小白被突如其来的道歉搞懵了,忘了伤心,问:“为什么对不起?”
余渊略微迟疑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了:“其实……父亲现在也没学会骑自行车。”
小白顿时倾身上前,一把抱住余渊:“父亲你比我还笨,我现在心里不难受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