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奇怪地看了秦镜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表情刚才似乎变了一瞬。但经过系统先生这件事他早就视合春宗为洪水猛兽了,怎么会再凑上去,这时候倒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大师兄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秦镜之喉间滚了滚,他和殷鹤好像本就没什么可说的事。听见殷鹤的话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恢复表情。
“去吧。”
殷鹤没在意他,在秦镜之转身之后就离开了,心里还嘀咕着觉得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今天.欲.言又止的?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
殷鹤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把这件事抛在了天边,顺着小路回去后回到了院子里。
傍晚院落依旧和之前一样,他轻咳了声,走在门口时试探着道:“系统先生,你看我今天学习这么认真,灵识都烧干了,要不今天就先……别学琴了?”
本来在藏书阁就是想要避开学琴,谁知道燕骁这傻子会去,打乱了他的计划。殷鹤一本正经,边说边做出一副头晕眼花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学习太过用力一样。
谢弃云本来没打算让他今天学的,只是在入定了会儿后却被他吵醒,这时候看二徒弟十分明显的演技,唇角勾了一下。
“哪里疼?”
“头疼。”殷鹤下意识回答完后,又补充:“浑身也酸痛。”
“我听说这种叫什么来着……哦对,藏书阁后遗症。“
殷鹤十分不心虚的将这个词按在了他身上,想到那些在藏书阁苦修好几年都没有后遗症的同门,不由心里说了声抱歉。对不起了兄弟,你们今天就一起和我有后遗症吧。
“我看今天藏书阁好几个修士都萎靡不振的,大概也都是需要休息吧。”
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样子实在好笑,谢弃云倒是没发现殷鹤还有这么一面,却也……挺可爱的,心里落下这个形容词,谢弃云伸出手来无形之中在殷鹤眉心点了一下,一道冰冷寒光顺着眉心落入识海,殷鹤刚刚有些疲惫的识海瞬间充盈了起来。随着周围灵气涌入,和邪修大战三百回合都没有问题。
至于身体酸痛……谢弃云眉梢微顿:“我知晓一种药浴之法,虽然有些痛苦,但治疗身上筋骨倒是十分有效。”
“在泡完之后或许还能提升根骨资质。”
谢弃云倒也不是完全吓他,他确实是知道这么一种法子。而且是从上古的凶兽身上提取而出,作为奖励便摆在藏书阁四楼以供弟子兑换。殷鹤脸色扭曲了一瞬,没想到还有这东西。在灵识的滋养下顿时感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立马义正言辞的笑道:“咳,系统先生,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用用这么珍贵的药材了。”
“这东西应该用在更需要的人身上。”
比如那些五大三粗的体修。
殷鹤在心底默默补充,说完之后握着剑道:“我现在已经舒服很多了。”
谢弃云:……
“藏书阁后遗症好了?”
殷鹤:“好了。”
他微微挑眉:“那可以练琴了?”
咬了咬牙,殷鹤还是扭曲着脸确认:“当然可以。”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谢弃云眼底笑意越来越浓,若是有人在这儿看到剑尊如此定会惊讶无比。剑尊也会像普通人那样……有烟火气?
不过既然殷鹤已经表明了想要弹琴,他也不必再说什么。原本只是随口问一句的谢弃云神色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恶劣。
殷鹤苦兮兮的去把琴抱出来放在了院子里,又端了一份糕点和茶过来。然而即便是美食就在旁边,也无法激发出他对于弹琴的热爱来,这时候只能心累道:“可以开始了,系统先生。”
耳边声音丧丧的,谢弃云都能想到殷鹤要是只猫儿的话这时候肯定是低头耷脑的摇着尾巴。
指尖摩挲了一下,他低应了一声,上一次的乐曲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殷鹤脑海中。
耳边冷然高寒的琴音缓缓滑过,殷鹤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来试着学习。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没有乐理天赋,即使是已经有了曲谱就在眼前,但是殷鹤也弹不明白,磕磕€€€€了好几次都差点弹错了。
好在修士的手指控制力叫他及时收住,才不至于闹出笑话来,只是弹的当然很没有曲调罢了。
外面玉兰簌簌落下,路过殷鹤院子的修士都能听到这堪称魔音的乐声,表情扭曲了一瞬。
这殷鹤是在干什么?怎么忽然弹这么难听的曲子?
是在杀猪吗?
不,杀猪还没这么折磨,这更像是杀猪之前的磨刀声。
两个巡逻的执法堂弟子抽了抽嘴角,下意识地远离了小院附近,生怕再被魔音灌耳。
殷鹤完全不知道自己造成的破坏,这时候还在眉头紧皱的弹着。如果忽略琴音的话,红衣英美的剑修和幽幽响起的古琴便是一副极好的画卷,尤其是在玉兰花迎风落在殷鹤发间的时候。
谢弃云望了会儿,忽然想起……之前殷鹤在小院之中练剑也曾有玉兰花落下。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逝,他伸手替殷鹤遮挡住太阳,纵容却不自知,或许从那时开始他便对殷鹤另眼相待。
在一曲完之后谢弃云回过神来,听见殷鹤期期艾艾道:“系统先生你看,我好像真不行。”
他自己听着这声音都觉得刺耳,也不知道系统先生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听下去的?难道他屏蔽了听力?
他下意识想着心里叹了口气。
谢弃云看他无奈的样子,神色不变。
“我能听见。”
哦,系统先生真的全程在听啊。
殷鹤有些诧异更有些佩服对方了,连这都听得下去。
谢弃云淡淡指出:“全程弹错了两处,不过及时纠正回来了。”
殷鹤眨了眨眼,不由有些尴尬。
“我第一次弹,很正常。”
他说着又偷吃了块糕点才继续。谢弃云并没有说什么,看着他磨蹭了半天之后才转过身去。
第二遍比第一遍是好了些,但是却没有好很多。依旧是大半夜刺耳的摧拉声音,殷鹤在手指弹错之后还没听出来从背后就伸出来了一只手。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什么。
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出来了,就在他背后。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在夜色下落下一片阴影。殷鹤身体微不可查的僵.硬.起来,察觉到握着他的那只手冰冷无比。他目光尽可能地不看向指尖,只是却有些不受控制。
“刚才这里弹错了。”
低沉冷淡的声音从耳边拂过,殷鹤喉头滚动。
“嗯,我刚才没发现。”他愣愣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说完之后还有些头脑发懵。
谢弃云笑了一下:“那就重弹一次吧。”
在他收了手后身后的温度微微远离,殷鹤都不知是该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可惜。脑海中冒出这个词来,叫他下意识红了红耳朵,整个耳垂都已经是殷红色了。
谢弃云眸光深了些,垂眸看着他。
殷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手的,脑海中懵懵的,只能根据感觉跟着系统先生刚才指导过的地方弹。
弹错的音调在发胀的头脑下又一次出现错误。
殷鹤都恨不得闭眼了,他是在做什么啊?怎么心跳的那么快,这样还怎么集中注意力……
只是系统先生就站在他身后,叫殷鹤仿佛有了一层无形的压力一样,这时候莫名紧张起来。
之前随便乱弹也不觉得羞耻的曲子在系统先生的注视下莫名羞臊,殷鹤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污染系统先生的耳朵一样。他僵.硬.着手指,连最开始的似乎也不会弹了。
空气中静谧又古怪,谢弃云见他尴尬的像是走神了一样。这时候没有喊停,只是在殷鹤弹到转音的时候再次开口。
“我靠近,你会紧张?”
莫名的话突然出现,殷鹤愣了一下,只觉得一团火自丹田内蹭地一下升起,结结巴巴道:“不会,怎么可能。”
“只是练琴而已,我紧张什么。”
他声音微大了些,语气笃定,像是在肯定什么。
谢弃云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下一刻却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修长苍劲的指节握住他,叫殷鹤心脏紧绷,这时候跟着系统先生弹了起来。只是脑海里的音调却像是废纸一样闪过,他一个调子都没有记住。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只能僵.硬.地任由系统先生带着他弹完了这一曲。
住在殷鹤隔壁刚回来就冷不防被那一曲杀猪调折磨的邻居抬起头来,听到正常起来的曲子还有些奇怪。
这么快就学会了?
他面色陡然松懈下来,心里嘀咕总算是没有那么难听了,不然他都要举报给执法堂了。
冷然的曲乐在院中回响,一曲弹完殷鹤才倏然收回手来。
“多谢系统先生,我应该会一点了。”
他快速地说完,不敢抬头。
谢弃云却淡淡应了一声:“嗯。”
“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听到休息的话,殷鹤长长的松了口气。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刚才的紧绷之下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终于不用再弹了,他刚才面对系统先生……实在有些不自在,要是再弹下去殷鹤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在听到系统先生的话后他像是担心对方反悔一样快速地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琴抱了起来。
“那我就先走了。”
身后的身影早就在无形之中消失,殷鹤跑到门边时才想起什么,忽然回过头来。他一直没见过系统先生,也不知道系统先生是长什么样子。
脑海中握着他的那双苍白遒劲的双手划过,他微微眨了眨眼,只不过玉兰花树下已经没有系统先生的身影了。
殷鹤轻咳了声,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来,抱着琴进了房间。
谢弃云在殷鹤回头时便知道,不过他还不清楚殷鹤对他真实身份的态度,便暂时没有显出身形来,只是看着二徒弟一路回去,心中也有些莫名。
夜色渐渐深沉。
殷鹤本以为今天被系统先生握着手练琴已经足够他心烦意乱了。没想到在晚上睡着之后居然还能做梦。修士是很少做梦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白天心绪起伏过大,或者印象太过深刻了些,叫他潜意识里也有些胡思乱想,在沐浴完靠在榻边擦干头发睡过去后殷鹤居然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依旧是夜里同样的场景,他在从藏书阁回来之后被系统先生要求练习琴艺。只是梦中却和现在有些不一样。
殷鹤能察觉到这或许是个清醒梦,他一边像是个旁观者一样旁观着,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一边又仿若身临其境,完全和梦里的自己感同身受。
他梦到……夜里的玉兰花簌簌落下,铺了满地,在弹琴弹错之后系统先生依旧出现了,只是这一次不只是握着他的手。
两人离的很近,身后玉兰树下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个高大冷峻的轮廓,却无法看清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