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孟达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一边推门进去。
秦见€€正埋头签文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五分钟后晨会，”他说，“有什么事情赶紧说。”
五分钟？
五分钟正好。
足够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没有留给领导骂自己的时间。
孟达暗想。
从开始，他就没奢望这事儿一说就成，也已经做好了对着领导死缠烂打的思想准备。
“领导，”孟达开口，“您还记得今年国际时装大赛那个冠军得主叶知秋吗？”
原本走得飞快的签字笔蓦地顿了一下，孟达听到秦见€€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对，看我这记性，”孟达抬手一拍自己脑袋，“之前你们在老黄那个布料厂打过照面。”
“他现在和VIA的合作不是到期了嘛，”孟达说，“我想把他招揽进咱们Q.L来。”
“嗯，”秦见€€终于抬了抬眼，“你什么时候不想过？”
孟达：“……”
“还有三分钟。”秦见€€说。
“是这样子，”最难的部分来了，孟达说得极慢，“人家小孩儿对咱们也是相当满意，尤其对您，更是崇拜已久……”
孟达说着顿了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自己领导常年抿到平直的唇角好像抽了抽。
“对我崇拜已久，”见孟达停了下来，秦见€€挑了挑眉，“然后呢？”
“然后，”孟达谄媚地笑了两声，“人家想和您见面谈一谈进咱们公司的条件。”
说完他又立刻补充，“虽然小叶那孩子年龄不大，但今年在VIA一番作为影响却不小，现在就连M.H都在向他示好，这种条件，我个人觉得哈，他的要求不算特别过分。”
他边说边仔细打量着秦见€€的脸色。
秦见€€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在他说完的瞬间抬腕看了看时间。
“可以，”他说，“时间你来约。”
“不是，领导，他真的很……”孟达本能地以为秦见€€会拒绝，所以解释的话脱口而出，说了一半儿他忽地一怔，“啥？”
秦见€€已经起身整理与会资料，看着孟达呆头鹅一样地立在原地看着自己，不觉好笑。
“还需要我重复一遍？”他问。
“不不不，”孟达立刻起身，飞一般往外走，“我这就去办。”
等孟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秦见€€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
这一次他停顿的时间有点久，好一会儿后，他微微垂眸，唇角抬了起来。
年底事儿多，孟达一离开秦见€€办公室就飞速去了秘书室，跟周同鑫去确认秦见€€的行程。
还有不到一周就到新年，周同鑫往下翻了半天，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找到一小片空白。
“诶，是情人节？”周同鑫喃喃自语，又冲孟达说，“这个时间比较特殊，我得跟领导确认下能不能约，万一有私人约会呢？”
“领导能有什么私人约会？”孟达说，“情人节更好，情人节别人都去约会，就剩领导一个，定下来定下来。”
“也是，”旁边一个小助理捂着嘴笑，“领导的朋友都分分合合多少次了，怎么就不见领导谈恋爱呢？“
闻言，周同鑫瞪她一眼，小助理立刻抱着文件捂着嘴跑出去了。
“那我先帮您约上。”等小助理跑远，周同鑫自己也没忍住笑了，“等下跟领导去会议室我顺便问一嘴，行不行都给您发条信息。”
“周密妥当。”孟达立刻松了口气，冲周同鑫竖起大拇指来。
*
接到孟达电话的时候，叶知秋还没有起床。
马上过年，学校早已放假，而此刻，他也可以算得上是正式离职了。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基本是不用再去VIA了。
“小叶，”电话一接通，孟达就兴奋地说，“你十四号晚上有没有空？”
叶知秋迷迷糊糊，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他才说，“有空。”
“好好好。”孟达说。
等到孟达又输出了好一会和秦见€€见面的注意事项后，叶知秋才意识到，孟达和他讲的是和秦见€€见面的日子。
“好。”他说，点开日历看时间。
还有三天。
“是在办公室见吗？”叶知秋问，又有点疑惑，“这个点儿得下班了吧？”
“没关系，”孟达说，“已经和领导确认过了。”
“那好。”叶知秋说。
他起床洗刷，换好衣服却又没有下楼用餐，而是坐下来打开笔电，查看邮箱里章冕发来的邮件。
云开成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凭借着技术优势，以及章冕对新能源行业的了解，已经拿了不少的订单。
自然，章冕那里也已经积累了不少的文件和报表。
叶知秋先把数据大体过了一遍，随后拨通章冕的电话，两人约了个隐蔽的地方见面。
之后，章冕又向叶知秋汇报公司目前的走向以及项目进程……
电话还没讲完，他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少爷，”赵姨的声音隐约传进来，“齐少爷来了。”
那次之后，叶知秋足足晾了齐鑫半个月的时间才重新搭理他。
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后，齐鑫明显变“乖”了。
在他的羞辱和“调.教”下，他身上的棱角一点点磨平。
在他面前，他慢慢开始变得唯命是从，身上的棱角和特点开始逐渐模糊，自尊心也越来越薄弱。
或许是装的，也或许是真的，但叶知秋并不在乎。
他肆无忌惮对齐鑫进行情绪勒索与操控，然后偶尔再喂一口糖到他嘴边，一松一紧，漫不经心地在他身边编织陷阱。
只是，无论私下相处时怎么样，可在陶若晴面前，叶知秋永远做出一副已经被齐鑫打动的姿势。
叶知秋追求者众多，但他从没上过心。
在陶若晴眼里，这还是他第一次意动。
所以，为了稳住齐鑫，陶若晴已经给了他一部分的投资资金。
这些全都是些年间，他从叶鼎一点点抠出来的养老钱。
她梦想着齐韵可以成为下一个VIA，带着她飞升。
真金白银到手，齐鑫对叶知秋自然也就更加服帖，生怕这祖宗一个不高兴，装到篮子里的鸡蛋飞了。
“让他等着。”叶知秋说。
“有人找你？”章冕问。
“无关紧要的人，”叶知秋淡声，“说说和‘新动力’接触的情况吧。”
“正要和你说这个事儿。”章冕说，“最近国家又出台了新的政策，对新能源的鼓励力度持续加大，所以新动力那边也确实已经将产业转型这件事情提上了日程，由于我们提出的生产技术可以有效避开钴和镍这种成本较高的贵金属，他们对我们的提议和技术也相当感兴趣。”
“嗯。”叶知秋应了一声。
“不过，鉴于咱们公司规模较小，他们那边的顾虑也是很大的。”
“那就看汪岐棠的野心到哪里了。”闻言，叶知秋笑了一声，“锐意这两年无论是新能源汽车，还是混能汽车的占比越来越高，国内外甚至已经有车厂开始放弃传统汽车，专心发展新能源汽车，再犹豫，将来想喝汤都未必还有他那一口了。”
“叶知秋，”章冕闻言不觉叹了一声，“你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拿出来？”
有是有，但那些是他将来和锐意以及聂凤君谈判的本钱，叶知秋暂时还没打算拿出来。
“这些不够用吗？”他笑了一声。
“够，而且是太够了。”章冕说，“但我这不是好奇吗？”
“能把这些把握好，足够你衣食无忧了。”叶知秋说，“饭要一口一口吃。”
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五六岁，不知道叶知秋说话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
“明白了。”章冕笑着说。
挂了电话，叶知秋起身下楼。
齐鑫正和陶若晴边喝茶边聊天，听到脚步声，他本能地站了起来。
“小秋。”他笑着，“趁这几天空闲，要不要到齐韵去看看？”
随着相处日多，外加叶知秋不经意放宽了彼此相处的界限，齐鑫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对自己家里的生意掖着藏着了。
有时候叶知秋也会想，在自己对齐鑫进行PUA的同时，齐鑫其实也并不是完全被动挨打的。
他也在一点点将齐韵的具体情形摊在他面前，为将来向他提出那些要求做铺垫。
“不了。”叶知秋伸个懒腰，“每天看布料做样板，能不能让我休息一天。”
“是我太急了。”齐鑫说，“那你有什么想玩儿的吗？我今天上午空着，正好可以带你去放松放松，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不想出门。”叶知秋坐到了沙发上，吃他的早饭。
上午的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将他雪白的皮肤照到近乎透明，他漫不经心的姿态像一只漂亮而慵懒的猫。
“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孩子，”陶若晴往外赶人，“去，跟小齐出去转转。”
“春节档电影上来了，有几部不错的，”齐鑫笑着，“不走远，就在附近。”
叶知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动了动自己的腿脚，“那好吧。”
叶知秋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尤其齐鑫还选了部文艺爱情片，更是将他看得昏昏欲睡。
从电影院出来，叶知秋还迷糊着，听齐鑫接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