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叶知秋，她本以为他会避开叶洪宪偷偷和自己商量的。
结果谁知道，明知叶洪宪不喜齐鑫，他偏偏还在餐桌上说出来。
一个两个的都不按常理出牌，结果搞到她十分被动。
陶若晴慢慢品着手里的茶水，忍不住微微凝眉。
齐鑫倒还罢了，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是叶知秋……
她确实无法确定，他当时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茶盏被放低，紫砂杯撞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叮地一声脆响。
陶若晴垂眼，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要说他有意吧，他那晚的表现又全无痕迹，甚至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
要说他无意吧……
想起叶洪宪大过年的冲叶知夏发的那通火，她心里就膈应得慌。
如果叶洪宪发火的对象是她的话，她可以不在乎。
毕竟，从想要上位开始，她为的都不过是摆脱不体面的出身以及现实生活的困境。
简单说来，为了钱罢了。
只要有钱，只要她叶太太的地位可以稳如泰山，叶洪宪回不回家，高不高兴，她没有那么介意。
但是迁怒她的孩子，还是护在她身前的孩子，那会让她格外难受，格外难以容忍。
茶水已经透凉，陶若晴抬手将其倒进茶盂里，思绪重新回到叶知秋身上。
不得不说，只看外在表现的话，叶知秋和以前确实没有多少变化。
可是，他脚下的路确实是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只要她的建议，他都会听。
他本身惰性就大，外加又过于贪玩骄纵，边读书边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现在……
陶若晴细细回想，开始暗暗自责自己当初的大意。
这一次倒还真不是叶知秋不听她的，而是她之前根本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她不懂服装，但齐鑫却是懂的。
所以最开始，知道叶知秋去VIA只会自毁前程反而容易被她和齐鑫掌控的时候，她确实是没有阻止的。
也因此，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让他有机会可以进入Q.L。
只看叶洪宪的态度，她就已经明白，叶知秋进入Q.L之后，她再想干涉他的职业道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明明以前，叶知秋成绩样样都拖班级后腿，就连服装学院也是靠着专业天分被破格录取进去的。
她本以为，以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这一行也就是新鲜两天，勉强混个毕业证罢了。
再说，她知道的服装设计师，也大都是东抄抄西抄抄，在厂里也被吆喝得跟孙子似的，有几个真能熬出来的？
比如齐鑫，在国外学了那么多年的服装设计，不是一样连自己的品牌都做不起来吗？
这条路上这么多坑，怎么偏偏就他叶知秋走出来了？
陶若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她现在最头疼的，还不是叶知秋的职业道路问题。
毕竟只要他将来的感情和婚姻还能在她手里，她就有办法把他现在得到的一切毁掉。
她最担心的，还是叶洪宪嘴里的那个秦家大少爷。
虽然没见过对方，就连媒体偶尔偷拍到的照片也没有一张清晰的，但只看那身段气场风度，也能看出来对方气度非凡。
更不用说，人还有着那样的身家。
陶若晴可以把控很多事情，但她也不能不承认，叶知秋的美貌给人的冲击有多强。
就像当年，她第一次看到蓝月时的震惊与冲击一样。
那样的容貌下，确实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叶知秋真的搭上秦见€€，那么，她这将近二十年的深谋远虑和忍辱负重，可就真是成了一场笑话了。
到时候，无论她和她的孩子多努力，都再没有可能超越叶知秋了。
最重要是，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叶洪宪一定会将叶家的产业交到叶知秋手里，再无疑问。
就算从小到大，叶知秋再不得他的心，但只要他靠上树足够大，之前那些事情立刻就可以变得无足轻重。。
手机响了起来，陶若晴愣了一会儿才探身取过来，看到屏幕上齐瑞昌的名字。
年夜饭后，她曾发信息狠狠斥责了齐鑫几句，齐瑞昌这是来打补丁来了。
“老齐啊。”陶若晴漫不经心地问，“有事儿？”
“这不是刚从咱们老家那边儿回来嘛，”齐瑞昌说，“特意带了点有家乡味儿的土特产，想着哪天给你送过去？”
现在不说拜年了。
“别来家里了。”陶若晴安静片刻，报了家酒店名字，“明天一起吃个饭吧。”
“好好好，”齐瑞昌应，“那明天见。”
略顿了下，他又笑了一声，“那孩子，我也正想见见。”
陶若晴有点不耐烦，但齐瑞昌今天提起“老家”来，让她不得不警觉。
毕竟年少无知时做的一些蠢事儿，在齐瑞昌这里或许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而且，培养了齐鑫这么久，这颗棋子她还真舍不得丢开不要。
“好。”陶若晴说，“我问问他的时间。”
有脚步声隐隐从楼梯方向传过来，陶若晴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转过身，他看到叶知秋踢踏着拖鞋下来了。
“饿死我了。”他揉了揉眼睛，“有吃的吗？”
“我让赵姨帮你去热饭。”陶若晴笑着起身，片刻后重又返了回来。
陶若晴的小“茶室”就布置在餐厅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此刻正好能舒服地晒到太阳。
叶知秋在餐桌靠近她的位置坐下，托着腮发呆。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睫毛眨动格外缓慢。
“没睡醒？”陶若晴问，“这几天不都上楼挺早的吗？”
“忙一些事情。”叶知秋笑了下，随即又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般抿了抿唇。
“跟妈妈讲讲，你都忙什么了？”陶若晴倒了一杯碧莹莹的新茶到杯子里，含笑问。
“齐鑫家有个服装厂您知道吗？”叶知秋忽然看向她。
阳光照在他的眼睛上，那双眸子澄澈通透，犹如毫无杂质的水晶一般，看得人不自觉心里微微一虚。
“知道。”陶若晴垂眼喝茶。
“齐鑫让我帮他设计一些新款服装，”叶知秋并未对她有所隐瞒，反而让陶若晴觉得自己想多了，“所以我这两夜才一直在熬嘛。”
“你在帮他设计服装？”陶若晴抬眼。
“那当然了。”叶知秋皱了皱鼻尖，“您也看到了，我爸不是很喜欢他。”
“是。”陶若晴不动声色地说。
“不就是因为齐鑫的家境不如咱们家吗？”叶知秋笑了一声，唇角染上讽意，“我偏要齐鑫出头，看他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就为了跟你爸爸赌气啊？”陶若晴笑了。
“算是吧。”叶知秋脸色沉了沉，“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什么时候在我身边过，现在不需要他了，他倒是对着我指手画脚了。”
“我都懒得理他。”他愤愤道。
陶若晴没再说话了。
齐鑫原本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利用叶知秋的才华，来发展自己的品牌。
想一想VIA的发展，不管叶知秋出于什么原因帮助齐鑫，但毫无疑问，这对齐韵来说，都算得上是巨大利好消息了。
也不枉她之前投了那么一大笔钱进去。
而且，以叶知秋现在的逆反心理，叶洪宪之前的反对态度，倒未必真是一件儿坏事了。
老子倔，儿子更倔，这样岂不是更好？
“明天送小夏回剧组之后，”陶若晴说，“顺便和你齐叔叔还有齐鑫约了个饭，你也一起吧。”
“不行，”闻言，叶知秋停下喝汤的动作，“我一早就约好了，明天要去给老师拜年，师母还特意问了我喜欢的饭菜，应该也已经准备了。”
陶若晴：“……”
就连让他拜完年再去酒店吃饭的话好像都被堵住了。
“你也是，”她笑着，“你师母跟你客气两声，你还当真让人帮你准备了。”
叶知秋眨了眨眼睛，片刻后略显疑惑地问，“那怎么办啊？我都说过了。”
又抱怨，“这种事情，您怎么不早点叮嘱我一声？”
他一向是这么自我为中心的，陶若晴见怪不怪，一时心里又慢慢松快了下来。
叶知秋迅速用过餐，起身上楼。
“还要帮齐鑫画图啊？”陶若晴说。
“那当然了。”叶知秋说，“我都答应过他了。”
他的脚步顿了顿，又忍不住十分孩子气地抱怨。
“和Q.L合作后，我的作品就不能随便再给别的公司用了，但他那个破牌子，还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起来，”他烦躁道，“我还得担着违约的风险帮他画，真是。”
发泄完，也不等陶若晴反应，他噔噔蹬蹬地上楼去了。
陶若晴愣了一会儿，等将他的话彻底消化后，她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