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了解唐乐了。
这种人每天卖惨，来换取别人的照顾与同情，但心底又嫉恨别人给他的照顾与温暖。
阴暗的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却最是惜命。
他才不舍得死。
“那你说话，可要小心点，不要刺激到他啊。”朱助教交代道，“我开个外放你不介意吧，小叶？”
“没关系，”叶知秋微笑，“您开。”
电话中传来呼呼的风声，慢慢掺杂进了急促的呼吸声，叶知秋开口，冷淡道：“唐乐？”
“小秋，”听到叶知秋的声音，唐乐再撑不住，千种滋味涌上心头，可最多的却是委屈与恨，他把恨压下去，只委屈地痛哭，“我没有抄袭你，我真的没有，那天去你家的时候，你书房里什么都没有。”
“你抄了就是抄了，事实俱在，一直狡辩又有什么意思？”叶知秋的语气依然冷淡，随后慢慢道，“，我之所以答应和你说两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是不可能过去的。”
“如果你想死的话，”他又说，语气里一点温度都没有，“现在跳下去就可以。”
世界安静了下来，朱助教吓得立刻抬手挂了电话，脸色苍白。
守在旁边的特警们也紧张得全身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
“这个小叶……”魏教授压低声音急的跺脚，一双眼紧紧盯着唐乐，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
唐乐怔怔地握着栏杆，好一会儿，他终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抱着栏杆慢慢蹲下身去。
千钧一发间，特警们立刻出动，只两个动作就将唐乐捞了回来。
唐乐被送往医院检查，站在远处的林雪华也终于松了口气，悄悄将刚刚录下来的片段发给了叶知秋。
叶知秋垂眸看着唐乐被救上来的那段视频，许久没有抬眼。
他知道，自己那句话是彻底绝了唐乐的希望，他虽然会死心，但绝不会真的跳下去。
可如果他对他说些同情施舍的话，触到他那可怜单薄的自尊心与逆鳞的话，冲动下，他说不定真的就会一跃而下。
从没有哪一刻，叶知秋的情绪这样复杂过，他垂低的眼睫根部，难以自控地染上浅淡的湿意。
虽然看过视频已经知道下面有防护网，他掉下去也未必有事。
可对于金宝宝，他却无法不心生愧悔。
第98章
唐乐并没有受伤，但却吓得不轻。
他本就没想过死，只是想要借着叶知秋对他的那点情分赌一把罢了。
所以，咬着牙跨过围栏时，他心里真的怕得要命。
如果说刚开始时，他还能因为那一点希望而死撑着。
那么后来希望破灭后，他蹲下身来无意间看到脚下的情景时，是真的手软到连栏杆都握不住。
如果不是那几位特警人员的速度足够快的话，说不定他当时就坠下去了。
不知道是惊吓过度的原因，还是已经心如死灰，靠在病床上，唐乐始终呆呆愣愣的，一语不发。
除了叶知秋外，他在这边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朋友。
所以此刻，病房里除了助教外，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学校里还有别的工作，”朱助教温声对唐乐道，“晚些时候，我通知你的家人过来陪陪你，散散心，好不好？”
听到要通知自己的父母过来，唐乐终于应激般地回过神来。
“我没事儿。”他迅速抬起眼。
“但你……但你这样，学校也不能放心啊。”朱助教忧虑地说。
“我真没事儿了，学长。”唐乐将身体坐直了些，“我当时只是听到那些流言一时热血上头罢了，给您和学校添麻烦了。”
“对不起。”他说，态度诚恳端庄。
朱助教很认真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他说，“犯过错误其实没什么的，人生这么长，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咱们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机会？”闻言，唐乐像是笑了下，重又沉默了下来。
他这样一闹，并没给自己闹出机会来。
反而让这件正在舆论高峰上的闹剧再次掀起了一波小高潮来。
事情闹这么大，当时楼上虽然被清场，但楼下围观的人却是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的。
现场的情景，不知道已经留在了多少人的手机里。
现在，学校论坛和微博上，已经到处都是他跳楼威胁叶知秋的视频。
既然已经用上了非常规手段，那就说明，用常规手段已经无法证明自己的无辜和清白。
这个举动并没能打动叶知秋，反而真正做实了他抄袭的罪名。
而且，以死相逼这种行为，不仅给校方造成了巨大的麻烦，还浪费了许多的消防和警力等社会公共资源。
对外界而言，不仅无法引起丝毫的同情，反而会招来了无数的非议。
就连原本给了三天自证时间的赛方，都于事情发生后不久，正式发布公告，取消了唐乐那副作品的参赛资格。
唐乐怔怔地靠着病床坐着，大脑一片空白。
“学长，”他忽然问，“如果我说自己没有抄叶知秋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助教当然不信，但考虑到唐乐目前的状况，他只得硬着头皮点头，“信的。”
唐乐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随后就再不说话了。
虽然，他千方百计想要对家里人瞒下这件事儿来。
可在现代通讯如此发达的情况下，就算他的父母不看微博，村子里总有其他人看。
尤其这件事情又已经在热搜上挂了这么久，而且随着事态发展，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很快，唐乐还是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
女人一边哭一边骂。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家里花这么多钱让你出去是读书学本事的，不是让你去丢人现眼的，你爸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儿，等回头知道了，他还有什么脸出门见人，咱们家的脸都被你在外面给丢光了……”
唐乐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挂了电话。
朱助教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临走前在医院发传单的人群中找了个临时陪护，此刻，对方正坐在门口看着他。
唐乐起身，进卫生间反锁房门后，将电话拨给了陶若晴。
“叶太太，”他问，“我的事情您都看到了吧？”
陶若晴正在重新拟定叶知夏婚礼的宾客名单。
她是极爱面子的一个人。
当年成功上位后，因为肚子越来越大，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她和叶洪宪的婚礼办的其实十分仓促。
往后许多年里，每每想起来，她总是倍感遗憾。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着，等将来孩子们结婚的时候，她一定要为他们大办特办，风风光光。
此刻，看着被删除到已经寥寥无几的宾客名单，陶若晴只觉，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尤其，现在还不仅仅是婚礼规模大小的问题，最重要还是高文烨那个畜生……
手里的笔被捏得咔哒一声，陶若晴一向完美的表情终于迸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来。
所以电话响起好一会儿后，她才慢慢伸出手去。
而看到屏幕上唐乐的名字，她更是十足厌烦。
在脑海里迅速分析了下唐乐的剩余价值，陶若晴还是接了起来。
“怎么？”她问，一反往常的温和，语气颇为冷淡。
“叶太太，”唐乐问，“我的事情您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陶若晴说，“可惜，你一直都没看清楚小秋骨子里的冷漠，他的前程似锦，怎么可能允许你去拉他的后腿？”
唐乐对叶知秋的恨意，不需要陶若晴再添砖加瓦。
他今天来找陶若晴，是有其他的事情。
“我现在已经穷途末路，”唐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开口，“现在，也该到我为前面的付出索取回报的时候了吧，叶太太……”
他顿了顿，“我的前途，以后可要全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你付出了什么？不过跟我说一说小秋的动态，替我说两句话，以免他不小心走了歧路，就连哪句话该怎么说都是我教你，”陶若晴笑了一声，语气中的不耐几乎化成了实质，“而且，我平时给你的也不少吧？如果不是你急功近利，将自己逼入绝境的话，好好毕业，拿到学位，我手里这么多资源，给谁不是给，怎么可能会亏待你？”
“是你自己急功近利才陷入现在的困境，”陶若晴顿了顿，冷冷道，“怎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现在倒要赖上我了？”
唐乐笑了一声，看着镜子中映出的，自己扭曲变形的脸，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可是他也已经懒得再向人解释什么。
因为无论怎么解释，在叶知秋强大而完整的证据链前，他都不过是无奈跳脚的小丑罢了。
只是，这张扭曲的脸后面，却又情难自禁地慢慢现出了秦见€€高大挺拔的身影。
清风霁月，冰霜一般。
本就是配不上的痴心妄想，在这一刻，更是被放大到了极致。
镜中的鲜明对比，让唐乐一瞬间绝望至极。
他想要嘶吼，想要嚎叫，想要无情地践踏毁灭掉面前的一切……
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看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叶知夏什么都还没告诉你吧？”
“告诉我什么？”陶若晴戒备地问。
“这几年，你算计小秋的那些录音，我可是已经存的满满当当。”唐乐笑了一声，“你觉得，如果我把这些东西曝光出去的话，叶先生会怎么看你，你巴结了那么多年的那些豪门太太们又会怎么待你？还有，叶家的家产，你以为还能那么稳稳当当地被你握在手心里吗？”
对面安静了下来，唐乐听到陶若晴明显加重了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