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尔连忙拍拍他的背脊,道:“你还好吗?”
姜岁揪住他的衣服,声音很轻很轻:“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它?我只是想让它离开,不要再等我了。”
“……可不可以?”
安瑟尔知道他的表弟已经彻底疯了,若是把姜岁带离这里,可能以后兄弟都做不成,但他看着怀里苍白羸弱的博士,闭了闭眼睛,沉声说:“好,我带你去。”
……
被陈见卿带走的第二个月,姜岁终于得以离开那栋别墅,看见了外界绵延不尽的万家灯火,此时正是日暮时分,霞光千道,云也显得缱绻。
冷风吹来,姜岁面色更加苍白几分,眉眼却松缓了很多,就像是阴霾散尽后拨开云层的月亮,耀眼至极。
黄昏的海岸很安静,只有潮起潮落的浪声,姜岁沿着沙滩一路前行,刚到他和阿瑞斯约定的地方,人鱼就从水里冒了出来,它浑身都是没来得及愈合的伤痕,大部分都是电伤和枪伤,明明尾巴刚刚长好,又落了一身伤。
姜岁推开安瑟尔,走进海水里,阿瑞斯一把抱住他,语无伦次的说:“找不到你……到处都,找不到。”
“抱歉。”姜岁第一次认真跟人道歉,他手指抚过阿瑞斯脖颈上的伤口,“为什么不离开?很痛。”
“没有,找到你。”阿瑞斯难过的说,“没有找到岁岁,不能离开。”
姜岁忽然觉得不该带它来到这里,有陈见卿见证他的死亡就已经够了,这条鱼会很难过,他觉得不该让鱼这么难过。
毕竟他又不是童话故事里那个让小美人鱼变成了泡沫的王子。
“Ares。”姜岁在人鱼的耳边说:“带我离开这里吧。”
“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博士!”陈见卿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惊慌,他毫无形象的从远处奔来,踉跄着几乎摔倒在地,狼狈不堪,他又不敢靠的太近,怕刺激到姜岁,缓和了语气,道:“你现在,不能去水里,你会死的。我……”
“那就死吧。”姜岁微笑。
“不……不!!”陈见卿拼了命的往前跑想要抓住他,可人鱼在水里的速度太快了,除了空空荡荡的一缕带着血腥味的风,他什么都都没有抓住。
他不管不顾的往海水里而去,安瑟尔拦住他道:“你疯了吗?!他宁愿死都不想跟你在一起,你还要强求什么?!”
“……要不是你带走他,他根本就不会离开!”陈见卿一拳砸在安瑟尔脸上,怒道:“我就不该同意你去看他!”
“还没有清醒吗陈见卿,他不喜欢你,哪怕你关他一辈子他也不会喜欢你!”安瑟尔吼道:“你能不能清醒点?!”
陈见卿颓唐的跪在了海水里,掌心被他硬生生的掐出了血。
“我只是觉得……”陈见卿喃喃说:“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要留下他,否则,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你已经失去了。”安瑟尔哑声说:“他永远离开了。”
……
越往下坠,水压就越大,姜岁紧紧抱住阿瑞斯的脖颈,在冰冷的海水中吻住它的唇。
两人接了一个充满了血液与泪水的吻。
姜岁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因为躯壳的死亡在逐渐脱离这个世界,漆黑的海里唯有阿瑞斯的鱼尾泛着淡淡的光,他看见阿瑞斯的眼睛。
深蓝色的,盛满了哀伤。
他为了强行脱离小世界只能选择死亡的方式,但阿瑞斯是他的意外。
这条鱼,在为他而难过。
唇齿相贴间,姜岁无声的说:“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不过可惜,我要离开了。”
阿瑞斯眼睫颤了颤,更紧的抱住姜岁,在他耳边说:“我会再次找到你。”
“……等我。”
就如姜岁曾经做过的那个很长很长的梦,它们相拥着往最深的海底坠落,仿若永远没有尽头。
这一天,
鱼为了它的心上人,淹死在了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番外】约会
姜岁一觉醒来,周围的环境全然陌生。
海上狂风骤雨,海浪滔天,闪电似乎要撕裂整个天穹,短暂的照亮一方天地。
虽然也是海滩,但姜岁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伊拉塔耶。
阿瑞斯抱着他,贴了贴他的脸颊,轻声问:“还好,吗,你?”
“没事。”姜岁坐起身,“这是哪里?”
阿瑞斯:“船,翻了,带你来这里,我。”
大概三天前,有支考察队来到伊拉塔耶,得知姜岁是海洋生物方面的专家后,便花重金聘请他随船一起观测公牛鲨的迁徙过程,这种凶猛的鲨鱼会在每年的夏季沿美国海岸向北迁移,游至马萨诸塞州北部,等沿海水域变凉时再返回热带气候。
考察队给的钱不少,正好阿瑞斯在海岸边捡垃圾也太无聊,姜岁便答应了,陪阿瑞斯出海玩玩儿,顺便指导这群研究生的论文。
结果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一场小型的海洋风暴,船被打翻了,阿瑞斯便带着姜岁就近找了个落脚点。
姜岁站起身,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镇。
凄风苦雨里橘色的灯光看起来十分温暖,镇上应该会有旅店可以去洗个澡住一晚,姜岁刚想要拿手机,就发现手机没在身上。
可能是放船上忘拿了,也可能是掉海里了,总之现在他们处于一个身无分文的状态。
姜岁:“。”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为钱苦恼,也是第一次谴责自己为什么不在身上带点饰品,这样还能卖了换点钱。
……等等。
姜岁转头看着阿瑞斯,道:“哭。”
阿瑞斯:“?”
姜岁把它按在沙滩上,坐在它腰间,道:“你眼泪不是会变成珍珠么,哭一个我看看。”
泣泪成珠是鲛人的传说,现在没有研究资料能够表明东方的鲛人和西方的人鱼是同一种东西,但或许某些特质是通用的呢?比如掉小珍珠。
“哭,不出来。”阿瑞斯茫然的说,“什么,为,要哭?”
“换钱。”姜岁言简意赅:“我没钱。”
如果他在这风雨里呆一晚上,明天估计就能叫急救直接把他拉走了。
阿瑞斯一向是愿意满足姜岁任何要求的,于是它努力了一下,发现它完全哭不出来。
姜岁:“上次你哭是什么时候?”
阿瑞斯仔细回想,好一会儿才回答:“记不得,可能,破壳?”
姜岁:“……”
“想想难过的事。”姜岁思索道,“或者想象一下你无法接受的事。”
阿瑞斯立刻抱紧姜岁,沙哑道:“你不,离开我。”
姜岁一顿。
在阿瑞斯看来,无法接受的事情,就是他会离开么?
可他终将离开。
姜岁拍拍阿瑞斯的头,道:“如果哭不出来的话……”
还没说完,阿瑞斯就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急切的渴求,像是要确认他仍旧在这里,仍旧在它身边。
姜岁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的脸上,他抬手一摸,圆溜溜的,光滑的,硬的。
他艰难的推开阿瑞斯,借着闪电的光看清楚手里的东西,那是一颗珍珠。
白色的带有冷蓝色偏光,珠层十分漂亮。
“……竟然真的会泣泪成珠。”姜岁捧住阿瑞斯的脸,掰开它的眼皮仔细去观察它的眼部结构,除了比一般人类要好看多这点结论外,没有任何收获。
虽然他不太懂珍珠的行情,但这颗正圆无暇,珠光还那么亮,应该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姜岁把珍珠放进兜里,拍拍阿瑞斯的脸颊,“还能哭吗?”
阿瑞斯委屈的看着他。
姜岁:“……让你流两滴眼泪而已,这是什么眼神,哭不出来就算了。”
“我要去镇上,你悄悄跟着我,不要让人看见了。”姜岁戴上帽子,遮住苍白的脸,嘱咐道:“要是被人看见你就跑,不用管我,我会来海边找你。”
阿瑞斯点头。
姜岁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小镇上走去,因为临海,很多人都是靠海吃饭的,所以姜岁的那颗珍珠很容易就脱手了,他要的价格很低,收珠的人捡了大便宜,还很热情的给姜岁指了小镇上唯一一家旅店的位置。
带着珍珠换来的钱,姜岁在旅店开了一间房,又让前台帮自己买点东西,这才上楼。
阿瑞斯已经顺着排水管道爬上来了,贴在玻璃上看他。
老实说,这个画面很惊悚,姜岁却已经习以为常了,走过去打开窗户把它放进来,“去洗澡,身上全是沙。”
阿瑞斯很喜欢洗澡。
因为姜岁会帮它洗,如果姜岁心情好,它还能在浴室里对姜岁做点别的事情。
姜岁哪知道这时候了这条鱼脑子里还是一堆黄色废料,他泡在温暖的热水里,感觉到僵冷的四肢慢慢回暖,这才舒出口气,偏偏这时候身后贴上来一具冷冰冰硬邦邦的身体,又冰的他哆嗦了一下,嫌弃道:“我泡澡的水温你不是嫌烫么?出去。”
阿瑞斯才不肯出去,它就着从后面抱着姜岁的姿势去啄吻他的肩膀。
姜岁的肩颈线条生的尤其漂亮,流畅圆润,肌肤雪白,被热水熏蒸出了淡淡的红色,阿瑞斯高挺的鼻梁埋进他颈窝,嗅见他骨肉里散发出来的淡香。
兽类的□□和食欲有时候并不会分的那么清楚,毕竟繁衍和生存对它们来说同样重要,阿瑞斯闻着闻着,就开始吸吮轻咬,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留下浅淡的牙印和斑驳的红痕。
姜岁本来没有管它,直到它的手伸进水里,姜岁才猝然惊叫一声,“手拿开!”
阿瑞斯不仅不拿开,还下流的用腰去顶他,存在感太强,姜岁想忽视都不行,转头揪住阿瑞斯的耳鳍道:“我是不会在浴缸里跟你……唔!”
阿瑞斯当然也有自己的小聪明。
比如博士禁止它做某件事,那么它只要不让博士把话说完,这条禁令就不能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