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检查了一遍,姜岁除了胳膊上的伤口外浑身莹白如玉,光洁干净,没有任何其他的伤。
顾鄢飞速把衣服给姜岁穿好,他那破衬衣的扣子顾鄢也没空给他一一扣好了,干脆脱下自己的夹克外套拉上拉链,严严实实的把姜岁裹住。
“我不要穿。”姜岁紧皱起眉。
“别闹脾气。”顾鄢说:“扣子你等会儿自己找时间扣。”
姜岁:“你这外套自我认识你开始就没洗过。”
顾鄢咬牙:“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讲究?”
姜岁轻嗤一声,把外套脱下来砸他怀里,细白的手指快速扣上衬衫纽扣,挑眉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便直接走出了检查室的小隔间。
顾鄢抱着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衣服在姜岁身上裹了会儿,仿佛都沾染了他身上浅淡的香味儿似的,惹得他又低头去嗅了嗅。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顾鄢黑着脸把衣服丢在椅子上,骂了一声,“操!”
……
除了常致需要仪器室检测外,其他人都没问题,可以正常进城。
白萄腻在姜岁身边跟他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姜岁虽然不怎么搭理,但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通过检查走进第一道城门后,才能看见第二道城门,这道门敞开着,可以看见里面的热闹景象,人群来往如织,让人恍惚以为回到了三个多月前,人类还没有沦陷的时候。
这种人间烟火气对比起他们沿途所见的失落的死城,简直像是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律师看着眼前的人声鼎沸,热烈盈眶,喃喃道:“我终于……终于回到了人类的世界……”
姜岁侧眸看着他,那眼神很淡,像是在看一只为回到蚁穴而欣喜的蝼蚁。
律师浑身僵冷。
又出现了……这种非人的眼神。
好像他跟他们完全不是同一个物种,人类的灭亡、绝望、欣喜,他全都冷眼旁观。
有时候律师甚至觉得,姜岁更像是一只……一只丧尸。
一只保留了人类神智的丧尸。
“岁岁?”白萄探过头来,“你也想哭吗?我这有纸巾,很多幸存者看见基地的时候都会哭,不丢人的。”
姜岁:“谢谢,但我不想哭。”
“这样啊,好吧。”白萄失落的道:“我还以为能趁机把你抱在怀里给你擦眼泪呢。”
姜岁:“。”
顾鄢:“大白。”
“老大,怎么了?”白忱霖立刻抬头。
“能不能把你这丢人现眼的妹妹赶紧领走?”
白忱霖满脸无奈:“她不听我的啊。”
“顾队。”忽然一道年轻柔和的声音响起,顾鄢转过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一支巡逻队,从城门里走了出来。
这年轻人五官清秀,笑意盈盈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白萄立刻挥挥手:“青楠!你怎么来城门了?后勤部的工作不忙啦?”
“有点事。”尹青楠对白萄笑道,“我听说你们这次找到了很多药品,恭喜了。”
“嗨,家常便饭啦。”白萄不以为意的道:“既然你有事,我就不耽搁你了,你赶紧去忙吧,我要带我朋友去基地里面逛逛。”
她拉着姜岁就要走,尹青楠却道:“萄儿,恐怕你不能带你这位朋友走。”
“……什么?”白萄愣了愣。
她这才发现姜岁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他怕冷一般裹着自己的灰色小毯子,黑色的细发被风吹的凌乱,唇角缓缓弯出一点笑意,“好久不见啊,表哥?”
白萄惊愕道:“你两是表兄弟?长得也不像啊……”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尹青楠道:“我的姨父是他的继父。”
这关系给白萄的CPU都干烧了,骆思恒小声解释道:“大小姐的继父不是姜引源吗?姜引源的第一任妻子没孩子,尹青楠是她亲妹妹的儿子,她很喜欢,总是带去姜家玩儿,后来她去世了,好多人都以为姜家的东西只能留给尹青楠了,结果姜引源再婚,还有了个继子。”
白萄:“那这么说……他两关系不好?”
骆思恒耸耸肩:“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尹青楠微微笑着说:“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
姜岁没回答。
尹青楠抬了抬手:“把人扣下,带去监狱吧。”
这话一出,除了姜岁本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白萄立刻道:“青楠,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鄢沉声道:“你什么时候还负责城防了?”
“他跟你是有仇,但不是你挟私报复的理由。”
尹青楠叹口气,“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卑鄙小人吗?”
顾鄢把姜岁挡在了自己身后,冷声说:“如果你给不出足够的理由,人我不会让你带走。”
两人目光相接,谁都不肯让步,尹青楠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最终扯了一下嘴角,道:“顾队似乎忘了我之前的叮嘱。”
顾鄢面无表情。
尹青楠道:“顾队,这是领袖的意思。”
他一字一顿的说:“姜岁,危险程度极高,一进基地,即刻收监——领袖半小时前下达的命令,你要违抗领袖的意愿吗?”
……
行政楼是整个基地的核心,总控中心就设立在此处,基地里大部分幸存者的梦想都是进入总控中心工作,因为这里福利待遇好,工作又体面,如果遇见危险,也能够赶在第一批撤离。
顾鄢冷着脸走上台阶,路过的人都被他一身戾气煞到,连连退开,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谁把顾队得罪了?这架势好像刚死了老婆……”“啊顾队还是那么帅,不知道今年冬天顾队还会不会出去。”“脸色好吓人,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
“……不好意思啊,你们说的这位顾队是?”
“顾鄢啊!基地最强的异能者!我就是被他救出来的,当时我们遇上了丧尸潮,大家都觉得必死无疑了,但顾队一个人杀了几百头丧尸!他的异能非常强势恐怖,我是不想再看第二遍了。”
“新来的吧?顾队都不认识,以后看谁臭着脸进总控中心就知道谁是顾鄢啦。”
众人地议论声顾鄢从不在意,他大步流星的进了总控中心,守卫也不敢拦他,他一路上了七楼,收到了消息的秘书赶紧拦住人:“顾队!顾队顾队!”
“领袖正在开会呢!”秘书说:“现在您不能进去!”
顾鄢站定脚步,“他不见我?”
“不是不见,是领袖真的在开会!”秘书扶了扶眼镜,扇了扇自己脑门上的汗,“您刚从外面回来,肯定比我们清楚外面的情形,丧尸越发渴望血肉,也许会强攻基地,领袖正在跟各部门领导商量对策呢。”
顾鄢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声音霜寒:“那他多久能结束会议?”
“这个……这个我就不好说了。”秘书清清嗓子,“不过领袖猜到了您会来找他,所以让我带句话给您。”
“什么?”
“那个姓姜的小朋友呢,确实是他下令收监的。”秘书顶着顾队要杀人的目光连忙说:“领袖说他很危险,不能把他放进内城,但是放在外面也不安全,只能先关起来,等他这边忙完了,会去处理的。”
要是领袖在这里,顾鄢肯定要质问姜岁那个伶仃瘦弱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的小王八蛋能有什么危险,但他现在面对的只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打工人,便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暴躁,转身就走,秘书又道:“顾队您这是要去监狱吗?领袖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去监狱探望。”
顾鄢:“……”
顾鄢回头指着秘书:“等他开完会,立刻马上通知我!”
秘书点头如小鸡啄米:“好的好的,您放心,领袖这边一有空,我立刻就通知您!”
这一等,等到了晚饭时候都没消息。
白萄趴在桌子上,连自己以前最喜欢的鸡扒饭都不想吃了,“监狱里面关了好多穷凶极恶的人……阴森森的又潮湿又漏风,岁岁怎么能住在那种地方呢……”
她抬起头看着顾鄢:“老大,还是没见到领袖吗?”
“他应该是故意不想见我。”顾鄢冷冷道:“他有事瞒着我。”
白萄唉声叹气:“我虽然没见过领袖几次,但他好像确实总是有很多心事。老大,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去总控中心?咱不是有几个U盘嘛,就说资料太重要了,得亲自交给领袖才行。”
骆思恒:“你觉得领袖会看不穿你这点小手段吗?”
“啊啊啊啊啊那你说怎么办!”白萄愤怒的捶桌子:“总不能真的一直让岁岁被关在里面吧?!”
宁问瑜蹙眉:“领袖处事一贯温和,这次怎么如此……不讲情面?他甚至没见到小姜本人,就把人关起来了。”顿了顿,他道:“还是说,他们以前就认识?”
顾鄢喝了口啤酒,面沉如水。
何止是认识,简直……
顾鄢闭上眼睛,道:“明天我直接去他家踹门,我看他见不见我。”
白萄比出一根大拇指,“老大真汉子,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什么去。”顾鄢呵斥,“有这时间不如去图书馆看看书认认字,免得出门在外把重要资料当说明书给我烧了。”
白萄:“……哦。”
……
基地有一套完善的法律,有刑期,但没有死刑。
若是有犯下大错的人,会被“流放”,犯人将被逐出基地,很快就会被丧尸分食。
监狱里关押的全是十恶不赦之辈,姜岁运气好,分到了一个单间,里面还算干净整洁,但对小少爷来说,只有床的房间,跟贫民窟没有区别。
大概是因为处在背阳坡的位置,又采用了大量石材建造监狱,所以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冷得多,哪怕姜岁带了张小毯子,也冷的脸色发青。
他坐在硬邦邦的床上,脑袋靠着冰冷的石壁,床太脏了,他不愿意睡,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了深夜,才被一阵轮椅推动的声音惊醒。
姜岁从纷乱无序的噩梦中迷蒙的睁开眼睛,后半夜监狱里早就熄灯了,只有月光从拳头大的窗口落进来,堪堪照亮一小片地方。
轮椅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姜岁看见了一道黑影。
对方停在了他的牢房之外,隔着生铁铸成的栏杆与他对视,莞尔道:“好久不见。”
“……”姜岁眸光落在他的腿上里两秒,而后抬起眼睫,“晚上好啊,老师。”
邵繁打开了牢门,推着轮椅进去,声音温和而关切:“你看起来倒是不太好。”
他抬手摸了摸姜岁惨白若纸的脸,轻声问:“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我觉得还好啊。”姜岁蹭了蹭他手心,纤长眼睫掩映着暗绿色的宝石一般的瞳孔,像是一只倦懒的猫,“老师比我更狼狈呢。”
邵繁纵容的笑了笑,似乎不管姜岁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当初你打断我的腿,把我扔在实验室的时候,没有想到我还能活下来,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