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鄢手指蜷缩,几乎将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眉眼比之从前更加凶戾,神色也更加冷淡,眼睛里却有一片沉寂的空白。
“走吧。”顾鄢说。
“可是老大……”
顾鄢没有回答白萄的问题,步伐却失了从容。
其实,见不见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要知道那个人还好好活在这世上某个角落,天涯海角,各自白头,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
姜岁死在这年九月初。
那时候他正靠在沈曜慈肩上看他钓鱼,尸斑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分外瘆人,可沈曜慈还是会每夜吻过那些象征着死亡的痕迹,眷恋又温柔。
阳光透过稠密的树枝落在他们身上,斑斑点点,水面上的浮漂忽然动了起来,沈曜慈小声说:“岁岁,上鱼了。”
姜岁没再能回答他。
他就这样安静又平常的死去了,在一个同样安静又平常的下午。
沈曜慈在原地坐了很久,久到鱼饵已经被鱼吃完,他才放下手里的竿,抱住姜岁已经冰冷的尸体,亲了亲他没有丝毫血色的唇。
就如姜岁所说,野玫瑰又开了,绵延花海一片绯红,比太阳还要炽烈几分。
沈曜慈把姜岁的骨灰撒在了这片绚烂的花海里,他枯坐在荆棘丛中闭上眼睛,空气压缩成风刃,割破大动脉,鲜血喷溅而出,将那些野玫瑰染的更加明艳。
在他的少年时候,曾经读到聂鲁达的诗,有一句他很喜欢。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我最后的玫瑰。
后来他读给姜岁听,姜岁那时候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抬起眼睫对他笑了一下,那个笑容他记了很久。
而现在,这贫瘠地上最后的玫瑰,也终于变成了一捧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我的统计,①获票38,②获票77,③获票42,④获票70,所以下个世界先写豪门真假少爷啦,比较轻松的一个世界,男高身份加持之下,下个世界的岁岁是撒娇精(不是
另外,番外大家想看什么?①岁岁和小狗的旅行日记②桀骜小狗暗恋成真
第65章 【番外】暗恋
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沈曜慈从赛车俱乐部出来,几个富二代正在跟漂亮妹妹调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女孩子笑声清脆若银铃,叮叮咚咚的响在冷风里。
“曜慈!”有人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待会儿我们要去会所,一起啊?我跟你说,那儿新来了几个小姑娘,长得特水灵,尤其是那个学音乐的,那气质,那脸蛋,真是绝了!”
沈曜慈对这种夜间场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他扯了扯衣领,被这潮湿黏腻的风吹的心烦,道:“不去。”
“去吧去吧。”那人说:“我不骗你,真的长得特别好看,知道那贺少不?见了一次就被迷得团团转,又是买房又是送车的,就差娶回去了。”
“见过更好看的。”沈曜慈淡声说。
“哈?”对方惊诧:“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漂亮妹妹我不知道?你可别骗我啊。”
沈曜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想再搭理这傻逼,抬步准备走,忽然瞥见什么,愣在了原地。
旁边人见他发呆,也看了过去,顿时卧槽一声。
“这姓贺的艳福不浅啊!”那人说:“那会所的音乐才女已经漂亮的不行了,他这又是上哪儿认识了个更漂亮的!?我本来对男的不感兴趣,但是这个……我操沈曜慈你发什么疯?!”
沈曜慈冷着脸收回拳头,冷冷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姜家的少爷,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勾搭的人。”
“什么?”那人愣了愣,他回国不久,D城圈子里的人其实认识的不多,但也听说过这位姜家少爷的名声。
他身上的标签那么多,最显著的便是“漂亮”,之前他还想着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吹嘘太过,毕竟一个男人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儿去?直到今日惊鸿一瞥,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活色生香”。
沈曜慈沉着脸没再说话,犹豫两秒,还是追了上去。
跟姜岁一起的那个贺少,出了名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姜岁跟这种人待在一起太危险了。
沈曜慈风一样跟上前,就见贺岚一脸殷勤笑容:“我经常来这玩儿,要不我先带着你跑一圈?不是我说啊,我赛车技术是这俱乐部会员里最好的!”
姜岁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羊绒圆领衫,雾蒙蒙的,显得他五官更加柔和,没满十九岁,其实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眉眼间却总是带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倦怠,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像是冬日里趴在温暖的壁炉边打盹的猫。
姜岁的漂亮是众人公认的,偶尔有人提起,还会笑着说一句,要不是姜岁他妈长得好看,哪儿能带着个拖油瓶嫁进豪门啊。
或许就是因为这层关系,以至于某些人对姜岁的态度,总是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慢,毕竟他的母亲就是靠“出卖色相”上位的,他又长得这么漂亮,就像是一只精美的花瓶,实在是很想让人带回家好好把玩。
对于器物,当然也就用不着有“尊重”了。
贺岚就是这样的人。
他看姜岁的眼神不干不净,满是淫邪,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就像是见着了鲜肉的鬣狗,丑态毕露。
眼看着贺岚就要去拉姜岁的手,沈曜慈忍无可忍的道:“这不是贺少吗?怎么,上次被我甩开整整一圈,丢了面子,来这儿苦练车技的?”
“……”听见这声音,贺岚背脊僵住了,回过头一看果然是沈曜慈,恨得牙齿痒痒,偏偏又因为对方的身份,不敢恶语相向。
“沈少今儿也在啊。”贺岚挤出一个笑,“我就是带朋友过来看看,他对赛车感兴趣。”
姜岁平静的眼睛抬起,看向沈曜慈。
那眼神很陌生,沈曜慈就知道,姜岁不记得他了。
他们本来也没有见过几次面,除了邵繁,姜岁跟谁都不亲近,其他人也没有记住的必要。
“……又见面了。”没来由的,沈曜慈竟然有些紧张,他轻轻咳嗽一声,提醒,“上次见面是姜叔叔的生日宴会,我送你的礼物你有看吗?”
说来也是好笑,姜引源的生日,他反倒特意跑一趟给人继子送了份礼物。
“没有。”姜岁直接说:“你是?”
“沈曜慈。”早就知道了答案,沈曜慈也不失望,道:“七曜的曜,慈悲的慈。”
姜岁微微偏头:“你的名字听起来像个好人,人看起来却很坏。”
沈曜慈呆住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几天漂了一头白毛,耳朵上打了一排耳洞,戴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耳钉,上身一件印着中指的黑T加机车外套,下面是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长裤,虽然靠着一张脸硬生生撑起了这死亡造型,还能让人由衷感叹一句好帅,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沈少手忙脚乱的抓了把头发,“我平时不这样!”他看着姜岁,又重复一次:“……真不这样。”
贺岚在旁边揭穿他:“上个月他染的红毛,身上还带刀子!可凶了,岁岁,咱不跟他玩儿哈,听说他有暴力倾向,动辄打人!”
“你他妈——”沈曜慈脏话爆出口了又紧急收住,额角青筋直跳的揪住贺岚衣领:“你跟我过来!”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贺岚吓得直打哆嗦:“我说的是实话啊又没冤枉你……诶诶诶诶沈少,我错了你放开我!我闭嘴,我再也不说了!”
沈曜慈拿手指指着贺岚鼻子,低声威胁:“你少打姜岁注意,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癞蛤蟆配不配吃天鹅肉。”
贺岚:“……沈少,我没听说你喜欢男的啊?你也对姜大小姐感兴趣?那咱两公平竞争嘛,不过我看你没什么优势,看他经常跟邵繁待一起,肯定喜欢温柔的,你这狂野大男孩跟温柔也不沾边啊。”
沈曜慈:“。”
要不是姜岁在这里,他绝对揍的这姓贺的满脸桃花开。
“你想玩儿,就去找乐意陪你玩儿的,别去招惹姜岁。”沈曜慈冷声说。
没想到贺岚一本正经:“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我就是认真的想跟他谈个恋爱,想跟他在一起,否则我这伏低做小的图什么?”
沈曜慈暴躁道:“前两天还跟会所那搞音乐的你侬我侬,送车送房谈婚论嫁,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还爱的要死要活了?贺岚,你少给我来这套,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他身边,我把你腿打断,信不信?!”
贺岚一个哆嗦。
圈子里的谁不知道沈曜慈就是条疯狗,绝对不能惹,因为他发起疯来完全不计较后果,跟他杠上只有吃亏的份儿。
贺岚暗骂了一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招呼都不敢跟姜岁打一声,就灰溜溜的走了。
沈曜慈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易近人一点,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转回身若无其事的跟姜岁道:“贺岚女朋友找他,他就先走了。”
姜岁笑起来,“你好像一只炸毛的小狗。”
“什、什么?”沈曜慈结结巴巴,把一头白毛揉的更乱了,明明平时很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就是面对亲爹也绝不肯口下留情,在姜岁面前却像个智商发育不完全啊吧啊吧流口水的大傻子。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姜岁纤长的眼睫翘起来,暗绿色的眸子好像名贵的宝石,里面映出沈曜慈的脸,“所以想来这里兜风,你把我的驾驶员赶走了,谁来给我开车?”
沈曜慈下意识的:“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有谁惹你了吗?”顿了顿,反应过来,对姜岁来说,他们就是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问这个也太冒犯了,于是他立刻改口:“我带你去兜风吧,我车技比贺岚好,他跟我赛车从来没有赢过我!”
跟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沈曜慈本人不同,他的爱车一片漆黑,低调肃杀,平时轻易不肯让人碰,姜岁坐在副驾驶上好奇的打量,沈曜慈故作镇定:“你喜欢吗?”
姜岁还没回答,他就说:“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姜岁手肘支在车窗边,含笑看他:“你这么大方啊?”
他不知道,他这样侧头看过来的时候,光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漆黑的眼睫掩映着宝石般的瞳孔,好看的要命。
沈曜慈心跳加快,握紧了方向盘,半天憋出一句:“嗯。”
“要系安全带。”沈曜慈说:“这个跟常规的安全带不太一样,我帮你可以吗?”
姜岁点头。
沈曜慈便倾身过去,因为这个姿势,两人靠的很近,近到沈曜慈可以嗅见姜岁温软肌肤里透出来的很淡的幽香,让他手指都有点发颤。
那天沈曜慈带着姜岁在山上跑了两圈,回到俱乐部的时候阴沉的天还是落下了雨滴,沈曜慈刚要鼓起勇气提出送姜岁回家,就见有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拾阶而上,大概是刚从实验室出来,邵繁还穿着白大褂,看见姜岁,他有些无奈的叹气:“怎么来这里了?”
姜岁没有理会。
邵繁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路上给你买的奶茶,热的,全糖。”
姜岁接过奶茶,喝了口,这才说:“你为自己拒绝我而后悔了?”
听到这里,沈曜慈蓦然想起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说姜岁跟邵繁告白求婚,邵繁却拒绝了,这事儿好像还跟他有点关系——虽然他本人觉得莫名其妙且完全不知情,但好像很多人都把他当成了邵繁的地下男友。
而他们三个现在站在这里,简直就是个腥风血雨的修罗场。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邵繁道:“我先送你回去。”
他伸手要去拉姜岁,姜岁却躲开了,侧眸对沈曜慈道:“你送我。”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好像沈曜慈就是该给他当司机。
“好。”沈曜慈说:“我送你回去。”
那一路上,沈曜慈很想问问姜岁到底跟邵繁闹了什么矛盾,却到底没有问出口。
再次见面,就是姜岁的十九岁生日,KTV那混乱的一夜。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从镜面玻璃上看见自己头破血流,活像是一具尸体,但他也来不及收拾自己,就到处去找姜岁,却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找着。
问起姜引源,他也只是笑呵呵的说:“邵繁说带他出去散散心,估计过不多久就会回来了,你找他有急事?”